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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妙云馆
顾婷一入院便受到了全院弟子的瞩目,颇有些让她不自在。全院只有两个女弟子,一个是院长潮山公邵山海的孙女儿,另一个便是甫一入院的顾婷。
邵师姐自小便在昭文书院长大,虽说如今不在书院,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但顾婷不是,听说她棋道精绝,将要代表昭文书院与江南六道其他书院的学子对弈,胜者代表江南六州与燕云使团对决。
众人眼看着她穿着苍蓝色的外袍韵白色内衬,衣服的外围还有丝丝的金线边,心中羡慕她一进书院便能入内院四馆,外院崇文馆的学子是只能穿韵白院服的,并无苍蓝外袍和金丝滚边。而这一身简简单单的院服在这顾师妹身上也好似梦境中仙子的裙裾,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清丽得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时对她更加关注。
“小顾师妹,今天我来带你去选入四馆。”是一位鸿钧馆的师兄前来。顾婷见来的人不是容榄、宋津还有点诧异,那位师兄也即刻解释:“今日,容师弟,宋师弟分别代表鸿钧馆、长庚馆与江南的其他书院论道去了。”
师兄转而悄悄说:“要我说,也就是走个过场,容师弟宋师弟可是咱们内院四馆的两大馆首,昭文书院可是江南六道书院之首,咱们内院的馆首怎么可能输啊!”
果然不出这位师兄所料,未到午饭的时辰,便传来消息,今年与燕云使团对决礼道、数道的学子从昭文书院中出。
二人走到了东院,鸿钧馆内弟子多,有三十余人,院子也比其他馆要大一点,院内更是有果树已经隐隐结了果子。
“鸿钧馆的夫子是最为和善但也最讲礼数,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弟子的天赋出身,反而关注弟子的秉性品德,平日里是否谦虚勤勉,他馆内弟子也是四馆最多。”说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容师弟不仅品行端正,悟性也远超我等,在礼道上我远不如他。”顾婷看他虽是一位师兄,却不妒忌比自己年纪小辈份低的容榄,反而接纳盛赞对方,心中对他的评价提了几分。说着二人便走到了南边小院,有翠柏修竹,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长庚馆的夫子门下如今只有两位弟子,其中一位已经结业准备下场科举,便只剩一位弟子,也就是你认识的宋津宋师弟。”
“长庚馆的夫子喜爱术数算法,宋津师弟能有今日的水平多也是受了夫子的熏陶教诲。”这师兄说话客观,将各馆的优势一一说出,说完又带着她参观别的馆。
二人走至西院建文馆,方正端平,早晨时更有读书声阵阵,有一大块墨池在院落中央,人站在外面还能隐隐约约闻到墨香。
“眼前的便是建文馆,建文馆弟子没有鸿钧馆多,亦不会像长庚馆一样少,馆内弟子现有十人,都是研习四书五经的苦学之士,不过今日,咱们可是有好戏看了!”这位师兄身形一转,要带着她进去看看。顾婷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你们猜今日究竟是谁能代表咱们昭文去文斗?”
“要我说,不论是谁赢,都能把这与燕云使团比诗赋的名额拿回来!”
“师兄说得对!”
“方舟行这小子今天才进建文馆,怎么可能比得过文师兄啊。”
“那可不一定,方师弟可是崇文馆一年多的馆首,学问可不差,进了建文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我不管,反正我支持文师兄!”
“方师弟,我相信你!”
围着一圈学子,颇有些热闹。顾婷听着听着对这件事心里顿时有了个底,只是不曾想方舟行学问颇深,刚进建文馆就能争馆首了,怪不得孟夫子连夜回书院也要保下他。听说上次容月一事,他虽没有被逐出书院,但也受孟夫子尺戒三十下,一只手打得十天半个月都动弹不得,是夫子特意打得左手才没有耽误写字。
鸿钧馆容榄出身世家,跟着容老太爷钻研礼法,平日里更是守礼有节,作为馆首去与江南其他书院论道无可厚非。长庚馆如今只有宋津一人,更是没有什么竞争。建平馆可能也没想到,会有方舟行这么个变数。
顾婷笑了笑。跟鸿钧馆那位师兄说:“走,师兄,我们也去凑凑热闹。”二人挤到中间,夫子刚好出完题。
“你们二人以这夏日为题,做一首诗吧。”众人听了顿时开始思考,本以为夫子会出个绝难的题目,可这夏日一题可算不上多么罕见,众人皆摸不清夫子的想法。
鸿钧馆的师兄不自禁说:“夏日?许是这二位都有不少反复修改过的佳句吧,如何能看出二人的真实水平啊!”他一个鸿钧馆的人说这话竟然没什么人反驳,大家多颇为认同。
顾婷转而对鸿钧馆的师兄说:“正是因为先辈今人咏夏的名诗妙句不胜枚举,夫子才想考教二人能否推陈出新,写出令众人服膺的好诗,若是馆首不能服众,又怎么当馆首?”
“夫子这并不是对二位师兄没有信心糊弄比诗,而是恰恰相反,对于二位师兄的能力极有信心。”顾婷娓娓道来,让人信服。
鸿钧馆的师兄也顿时想明白了,笑着对顾婷说:“师妹说的有道理啊!”“哼,一群小子都没有这个小姑娘心思细腻,教了你们多久都不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榆木疙瘩。”建文馆的孟夫子重重看了顾婷一眼,倒是很满意。
众人说话的功夫,那位文师兄已经写好了交给夫子。“学生昨日去慈恩寺游玩有感,今日便借着夫子的考题作诗一首,还望夫子评鉴。”
文师兄颇有些自傲,还看了方舟行一眼。早听闻文师兄平日里浮躁脾气大,今日看来他确实对方舟行不满,夫子读了读文师兄的诗,面色露出满意来。
“何处消长日?慈恩精舍频。”
“僧高容野客,树密绝嚣尘。”
“闲上凌虚塔,相逢避暑人。”
“却愁归去路,马迹并车轮。”
众人一听,也觉得文思巧妙,文采斐然。顿时口口相传,感叹其中的妙处。
“寺庙宫观本就是夏日中人们常处之所,文师兄写他登塔纳凉,一扫夏日的炎热气息,颇有清凉之感,寺塔高耸,竹松相邻,意境淡雅绝俗,确实是佳作。”顾婷看了看诗,说了说心里的看法。
“没想到,小顾师妹对诗词的造诣也颇高啊,下次做了诗可以来建文馆与我们一同鉴赏啊。”一位师兄很是热情的开口。
顾婷点点头却红了红脸,她作诗一窍不通,只是一直跟着兄长一起学习,兄长实在看不下去,便叫她学鉴赏诗词,总能糊弄糊弄人的,没想到今日随口一说,反而让建文馆的师兄误会了。
“方师弟也做完了!”
“请夫子评鉴。”方舟行递过自己写的诗。
“何以销烦暑,端居一院中。”
“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
“热散由心静,凉生为室空。”
“此时身自得,难更与人同。”
众人听完顿时高呼:“好诗!”孟夫子更是气乐了,抄起手边的拄杖轻轻打了一下方舟行的小腿,看着是打,却一点也没有力度。“臭小子!”孟夫子骂道。他身侧的文师兄气得脸都黑了。顾婷也忍不住乐,一开始抿嘴笑,后来忍不住露了白白的齿。
一旁鸿钧馆的文师兄不精于此道,看她笑不明所以。
顾婷解释说:“方师兄真是一点亏也不吃啊。”“文师兄写登塔消暑,立意高雅。方师兄便写居于院中,即可消暑。”
“看似二者都是写消暑,可是方师兄把避暑上升到了个人的修养境界,立意要高于文师兄。夏日可写的那么多,可见方师兄也不喜欢文师兄,特意与他写一样的再胜过他。”
“不过最毒的,还是方师兄写热散由心静,这可是在嘲讽文师兄心气火大,需要登塔消暑才能解啊!”顾婷故意压低声音,悄咪咪地开口。可是众人人挨人离得很近,该听到的还是都听到了,顿时笑声传遍整个建文馆。尤其是在文师兄对夫子行礼,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后甩袖而去后,笑声更加热烈。
顾婷暗想,这位文师兄的人缘可是不怎么样。方舟行赢得了馆首之位,自然是要替昭文书院去论道的,不过以他今日展现出来的水平,拿到江南六州这唯一的名额应该是不难的。
随即鸿钧馆这位师兄带着顾婷往北走,北边就是妙云馆,花树正值花期,落英缤纷,庭院内还有一架秋千,还有一排植物盆栽,想来是被人细心呵护照料的。妙云馆雅致可爱,顾婷的眼睛顿时亮了。
师兄见状了然,给她介绍:“这妙云馆取自书院的一位师姐的名字,妙云馆内的主事夫子也是书院里唯一的一位女教习,乃是院长的夫人。”
“另外,院长的孙女儿邵师姐也在妙云馆学习,邵师姐为人温善,若是师妹你选妙云馆还能有个做伴儿的女孩。”说着,有位中年妇人从馆中走了出来,她看着就极好亲近,笑起来更是温柔如水。
“你就是顾婷吧,进来吧,我带你走走。”顾婷应声,师兄等在外面没有进。
“二十年前,一次我与夫君在外游历,感叹女子一生坎坷,回到书院后就开了妙云馆,可供女子入我门下。”
“只是可惜,二十年来,拜入妙云馆的弟子,竟是只有我的女儿、孙女二人。”她有些遗憾,甚至于有些落寞。
“你可愿意,拜我妙云馆,拿下与燕云对弈的胜场,鼓励天下女子同男子一般进学,改变一生坎坷的命运!”转而她突然盯着顾婷眨眨眼,跟她说:“我看了你和宁家那个的棋局,你占上风,只是这样,你可未必能赢和燕云世子的棋局哦。”
说着她转会身子,继续道:“不过只要你拜我为师,入妙云馆,我帮你,保管教你到时候打得那燕云世子落花流水。”她看着自信从容,很容易让顾婷心生信服。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我的弟子,天下无人敢欺你。”
顾婷错愣,心里有些变化,笑了笑,跪下沉声道:“顾婷愿拜入妙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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