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

　　有了晚上的盼头下午的课过得尤为漫长，对于文科生来说，那数学课简直煎熬。
　　本来就像念绕口令的数学公式被老师一本正经且严肃地通顺下来听得我烦闷，比坐雨天的公交车还闷，甚至有些压着喘不过气，脑袋都要炸开了。解题思路写满黑板擦了又写，还配合一些看起来需要绘画专业水平的函数图象，我仿佛被强行拖上一趟超速运行的轨车，似乎都能飞到天上去遨游，于是我整节课都懵到没缓过来。老师的话一句都没记住，非要说记住什么，也是有的。
　　比如他说了句“下课！”

　　真是好笑。

　　一些同学忙着收拾东西回家，还有些胆子大的着急与老师讨价还价，虽然知道作业是不可能减少的，但我也佩服他们的勇敢，我就精神上与他们统一战线吧！

　　然后我伸了个懒腰转头去看李泽涵。

　　然而这家伙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我还以为她会多激动呢。

　　雨过天晴，微弱的阳光洒在李泽涵身上，睫毛上，我笑了笑心想“真是晴了”

　　走在街上路灯渐渐亮起，不过依然比起商业街的店铺暗淡多了。见到热闹的火锅店，我肚子饿的打鼓，于是抬手指向熟悉的门面，偏头一看她也正好不约而同地手指在那张扬大气的招牌上。
　　我们相视一嘿嘿笑，一齐踏进门点起了菜。

　　李泽涵很懂我对于点菜的态度，我一向是无动于衷地摊开手说“随便”，于是菜品都是她在挑选，一会儿皱眉犹豫一会儿眉开眼笑像要做坏事的样子。只是光是看她还是挺无聊的，于是无所事事地观察着过往的路人。

　　有一个穿着看起来高贵洁白裙子的女生还单肩挎着一个不足手机大小的淡黄色小包，而且吧行为举止也很优雅，看起来有点大小姐的风采，在我眼里的话有些过多的做作了，我正这么想着，便看到别人礼貌地抬手小心地说“借过借过”但还是难免会碰到她，她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笑笑说“没事没事”，反而做出厌恶嫌弃的表情然后白眼翻上天地拍拍根本不存在的灰。
　　我都能想象要是有油溅到她身上会听到多强烈的尖叫了。
　　“切，真恶心。”想到这里我撇着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干嘛啊你，又看到什么了？”她点好了菜摆弄着手机。

　　“看不惯臭有钱人，有钱了不起吗？拽给谁看啊！看不起这儿别来啊，去吃皇室那种呗，神经。”我作势给了她的背影一拳。

　　“好好好，不气不气，咱唐唐多吃点。”她把刚上的酥肉往我嘴里塞。

　　“滚滚滚，别叫叠词恶心我，还有，刚上的啊，你不知道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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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桌看样子是一群大学生，喝酒的样子还不大自然，怕是刚学会吧，他们一群几个男的几个女的激烈地聊着天，跟吵架一样，我根本听不懂，但意外感觉热闹的氛围很有意思，或许是我没什么朋友导致的错觉吧。
　　可交际真的是很麻烦很困难的事啊。

　　菜刚上完，李泽涵拍了好几张照片，也可能不止便故作庄重地握住我的手说什么一定要好好吃，一定要开心什么的。

　　“？”

　　“你能不能正常点？”我没忍住打断她，因为这样实在尴尬，我甚至都想推走她说我不认识这个傻子。

　　“哎呀反正你一定要吃完，不要浪费，那可是钱啊，我还要跟你AA啊呜呜呜”她终于恢复平时的样子，虽然，还是，很傻。
　　没救了，这傻子。

　　不过，最后我当然不会跟她A，她又一口都没吃，“行行行，你又要去谈你的恋爱，抛下你的好朋友了，拜拜不送”我故意白眼，伸了个懒腰。

　　“木马！爱你宝贝！”她背上双肩包跑了。

　　肉麻，不过我早就习惯了。

　　我夹了块酥肉，这会儿已经不烫了，慢慢咀嚼着，在等菜熟时撑着头望着窗外。

　　我对这家店有着特别的情意，虽然老板可能完全不记得我以及很多我这种常来的老顾客。
　　我定义为我这是一如既往的“念旧”，我对一切熟悉都这样，不喜欢改变。
　　不过，我如此渺小对于必须的改变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到。

　　窗外天黑的彻底，像很晚了的样子。路人都是三三两两结伴的，有粘糊的情侣，幸福的一家人和欢乐的一群学生，就只有我这种人才朋友少的可怜的一个人吃火锅吧。

　　“唉”我叹了口气准备捞菜。

　　“在看什么呢学姐？”

　　很近很近，很轻很轻的声音突然闯进耳朵，我着实被下了一跳，一瞬间反应过来是顾之川后不知怎么的耳朵灼热起来。

　　“啊……啊！”

　　“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吗？我看你很专心就没大声说话。”他急忙倒退两步。

　　“没有没有，我主要是没料到会有人。”我摆摆手解释，“你怎么在这里呢？”

　　他放下右手撸起的袖子说“我……哦，我是在这儿打工的”

　　“哦～”我其实觉得奇怪但也没想起哪里奇怪，“不对啊！”

　　他紧张了一会儿，“啊啊？怎怎么了吗？”

　　“你怎么来我这儿了，不去工作是会被骂的吧？”我四周望去也没见一个偷懒的服务员，也没看到找他的人。

　　“这个啊，我看到你就换了班的。”

　　“哦～那你先坐嘛，别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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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之川坐在我的对面，火锅腾腾升起的烟雾缭绕在半空，正好挡住他的脸，竟有些神秘感。他就在那烟雾中，我看不清表情，但我却发现了我一直都没注意到的，
　　他的鼻翼右侧有颗稍微细心一点就能看到的小痣，和我那颗恰好是对称的，我莫名想起林昕昊来，他虽长相不是那种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的帅气，但发型很清爽，没有留多余的发尾，而且脸上格外干净，没有痘，痣也只有浓厚的左眉中间有一颗不显眼的小黑痣。

　　“怎么了吗？”许是发现我走神，他叫住我，手中的盘子还保持着往锅里倒的姿势。

　　“啊……没没”
　　我总觉得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怪尴尬的，而且还是只有我们两个，毕竟好像也不是很熟，不过也是我叫他坐的不是吗？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摸摸脸等我回话，看起来他并没有放弃我刚逃避的问题。

　　我以前翻看视频时不自觉地就记住了关于痣的位置对脸型有哪方面的点缀，像我，本就幼态的长相，无论去哪儿别人对于我都高三了这个事实都表示震惊且怀疑，再加上鼻翼上待着那小小的痣又显得更加可爱。虽然我对着镜子也疑惑为什么我长这样呢？但依然改变不了我那可爱的模样。

　　“痣”
　　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呢？我想找补点什么时他就已经接上，
　　“好巧啊，你鼻子上那也有颗诶。”
　　我想着这话题有些奇怪，于是盯着火锅冒起的泡泡没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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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吃火锅吗？”
　　“还好”
　　其实我这“随便”的态度自己也不太知道，所以也不想表明任何态度。
　　“那你喜欢吃酥肉？”
　　我下意识想摇头正好看到空空的酥肉盘子，只有一点点皮和辣椒粉没被我消灭。
　　所以我没说话，空气仿佛更僵了。是被看穿了吗？还是一定要我下不来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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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趟洗手间”话毕我便匆匆忙忙离开座位。
　　手机里弹来消息。
　　未关注人消息，是一个新增的视频点赞。无聊时刻我点开之前拍的vlog，我本就圈子很小，一般都只有十个左右的赞和评论，而且还有一半都是认识的人，这个新赞的人我好奇地点进主页才发现他原来还关注了我，什么时候的事啊？

　　还是担心过了太久顾之川等急了我心里也过不去便回去了，早知道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不让他和我一起吃了。

　　“你回来了。”他正夹起煮的变了颜色的牛肉往我碟子里放。
　　“嗯”
　　我坐下拿起筷子才发现桌上靠近我这边的位置多了一碟酥肉。
　　“你和李泽涵是不是朋友啊？”
　　“你认识李泽涵？”听到熟悉的名字我几乎立刻发问。
　　“也不算吧，是一个初中的，她初中的时候打篮球啊打架啊特别帅。”
　　“啊？她还打架？？？”打篮球我倒是听说过，当时我还问她怎么转田径专业了她只笑笑不说话，对了，我还知道有小女生追她呢，那会儿可被下了一跳。
　　“是初中了，她那会儿又抽烟又喝酒，还光荣地拿了处分站在主席台上念网上抄来的检讨书，现在听说变了个人似的。”
　　“我……完全看不出来她以前那个样子。”不知不觉中我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当然看不出，”他喝了口可乐，“因为我是编的啊哈哈哈”

　　“……”

　　“你有病啊！”我原本不可思议的眼神又转而成为被耍了的愤怒。
　　“诶我就开个玩笑，我以为你不会信的。”
　　“……”我瞪他一眼吃下碟子里的牛肉，嚼的很用力，是我无处发泄的不满。
　　“但她打篮球，打架是真的！流传到我们年级我才知道她的。”他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我要信了你的鬼话，我不会被骗了，我认识的她就是个恋爱脑。”
　　虽然我不否认我也可能是。脑子里浮现出好多她和她男朋友一起走的以及她单方面准备礼物啊等等这些的画面。
　　“就是因为谈恋爱才打架的，她打篮球当兴趣，结果遭遇了欺凌，也不算吧，因为她也没吃亏，她毕竟体育生，力气也大，她男朋友知道了，要跟她分手，虽然我也不是很懂原因，然后吧，她也生气，就直接去找那群女的约在楼顶见，狠狠地揍了她们一顿。反正我们年级听到的版本就是这样的。”

　　“……”

　　“真的？”这事儿还是有点离谱，但他神情这么认真又不像编的，所以我半信半疑呆呆地盯着他。
　　“真的！”他很正式地说然后一饮而尽那剩下的可乐，又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旁边的啤酒，单手提着，大指拇和中指，无名指提着，食指轻轻一扣，边听到“呲”的一声气泡冒了出来。
　　“李泽涵好薄情啊！”我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咽一口口水。
　　“啊？她怎么就薄情了？”他不解的眼神真是很笨。
　　“因为她去陪男朋友就把我丢在这儿了啊！从前也是这样，每次都是为了陪男朋友让我一个人走，跟她聊天也是莫名其妙就被秀恩爱了呜呜呜呜呜……”明明没喝酒却奇怪的爆发出好多委屈。
　　“哎……你”
　　“给我喝一个”我擦擦嘴指了指他旁边的啤酒。
　　“你成年了吗？”
　　“我比你年龄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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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之后就不会一个人走了，我陪你一起走。”他小声说了句，我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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