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玫瑰

　　所谓的派对，不过是一顿聚餐。火锅烧开的时候，雾气蒸腾。平时的火锅爱好者林凛月这次食之无味，“罪魁祸首”韩云星在勤勤恳恳地给旁边的人夹菜，然后再看着她把自己夹得菜拨到一边。杜若吃饭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说话，而陶安歌看气氛不对也识相的不再叽叽喳喳。

　　一顿离别餐就在诡异的气氛下不知不觉的结束了。四个人说的话没有超过十句，而且基本上都是陶安歌说的。

　　杜若和韩云星在厨房洗碗，林凛月在沙发上玩手机。陶安歌凑到林凛月旁边，问：“现在还早，我们待会儿去唱歌吧。”

　　林凛月正在玩消消乐，没搭理她，等到页面上出现失败的标志的时候才问：“不是玩牌吗？”

　　“玩牌多没意思，我们拉着音响唱到深更半夜多美好啊。”陶安歌说。

　　林凛月想陶安歌的建议，然后视线转向厨房那边，看到了正在忙碌的韩云星和杜若，她手指着那边，问：“这事，你得问杜若吧。”

　　杜若又不是我妈。陶安歌吐槽。

　　“小若若，我们待会儿去唱歌啊。”陶安歌朝着厨房那边喊。

　　杜若听到了，走到厨房门口，刚想拒绝，就看到陶安歌和自己使眼色。

　　她回：“可以，毕竟外边的空气要比家里好多了。”

　　意有所指。

　　林凛月没在意使眼色的两个人，也没在意意有所指的杜若，继续低着头玩游戏，然后界面又出现了失败的标志。

　　这关已经过了十多次了，次次失败。林凛月也没有再玩下去的兴趣。她关掉手机屏幕，失神地盯着厨房里若隐若现的忙碌的韩云星。

　　“对啊，我觉得你无聊。”

　　这句话又开始在脑袋里回放。

　　她明明知道韩云星在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的生了气。可能是因为韩云星认真的语气吧。

　　盯着韩云星的背影，她又突然笑了。

　　林凛月觉得，自己双标的有点过分。明明是自己先开的玩笑，现在却反过来对开玩笑的韩云星生气。

　　眼前的手晃着，带她回了神。

　　陶安歌问她：“犯花痴呢？”

　　林凛月打掉她的手，问：“有事吗？”

　　她看到陶安歌已经把设备挪到门口了。

　　“我们先走，小若若她们还得等一会儿。”

　　林凛月回她：“好。”

　　她站起身来，把手机揣兜里，绕过茶几，径直走向门口。

　　陶安歌向厨房喊：“小若若，我们先走了。”

　　杜若回了一个“好”字。

　　林凛月也想和韩云星说一声的，话到嘴边转了两圈，还是咽下去了。她拉着音响，陶安歌背着吉他出门了。

　　厨房里杜若看着把洗过的碗又挤上洗洁精的韩云星，问：“吵架了？”

　　韩云星拿海绵在洗洁精上打起泡沫，泡沫沾了一手。

　　“没有，她单方面生气。”

　　“为什么啊？”杜若帮她打开水龙头，开的很大，水哗啦啦地留下来。

　　韩云星冲着碗，回：“可能她不喜欢我和她开玩笑。”

　　杜若还想问“为什么”，韩云星却把水龙头关掉，然后扯过旁边的抹布擦手。

　　“洗完了。”

　　她指着水池里一排碗和杜若说。

　　杜若没再问下去。

　　“把它们放好，我们就可以找她们去了。”

　　韩云星点头，帮着她一起收拾。

　　林凛月和陶安歌依旧去了西安南门，七八点钟，人已经很多了。她们挤着人群过去，堪堪找了一个略微空旷的地方放下设备。

　　“今天唱什么？”林凛月问。

　　“今天主要你唱，我伴奏。”陶安歌挂上吉他，乱拨弦。

　　林凛月不可思议，指着自己问：“我唱？”

　　陶安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点点点头，“对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陶安歌把话筒塞林凛月手里，然后俯下身帮她连好了音响，然后把音响连上了自己的蓝牙。

　　林凛月还没缓过神来，音响里已经传出了前奏。她听着，觉得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前奏过去，前面的部分也过去，到高潮的时候，她才听出来这首歌。

　　是《分手快乐》。

　　林凛月本来就不美好的心情更加不美好。她抢了陶安歌的手机，想要关掉，却发现自己解不了锁。她打开手机屏幕，把手机凑到陶安歌面前，面部识别开锁，然后飞快的关掉了伴奏。之后把手机塞陶安歌手里，陶安歌差点没有接住。

　　“不要伴奏，你弹。”林凛月说。

　　“弹哪首？”陶安歌问。

　　弹哪首？

　　林凛月也在心里问自己。她是被陶安歌逼上梁山的，她怎么知道弹哪一首。她都没有准备唱歌。

　　脑子转了又转，疯狂的搜寻自己听过的歌，突然想到了那天陶安歌唱的《喜欢你》。

　　“弹《喜欢你》。”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有小若若了，不接受你的表白。”

　　林凛月彻底黑了脸，轻吐出一个字。陶安歌没听到却看清楚了，是“滚”。

　　陶安歌被逗得咧开嘴笑。

　　林凛月问她：“你到底弹不弹？”

　　“弹。”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多么适合向心爱的人袒露心意的一首歌，可惜心爱的人在吉他声彻底消下去之后也没有出现。

　　林凛月呼一口气，转身问陶安歌，“《恋爱大过天》会吗？”

　　陶安歌把这五个字在脑袋里转了一圈，然后看向林凛月，随即点点头。

　　笑话，资深粤语歌爱好者，怎么可能不会。

　　陶安歌开始弹，林凛月随着伴奏跟了进去。

　　“当然

　　现在我未成年

　　让我肤浅

　　只知恋爱大过天

　　……”

　　林凛月突然想起来了她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她对旁边的闺蜜说的话。

　　“现在，谈一场肆无忌惮的恋爱，多好啊。”

　　彼时她十六岁。

　　她永远忘不了她那个少年老成的闺蜜对她说的话。

　　“只有肤浅的人，才会觉得有肆无忌惮的恋爱。”

　　她当时对闺蜜的那句话表示很不满，甚至觉得她这种想法，很难会遇到合适的爱情。

　　可是她错了，闺蜜遇到了和她一样理性的男朋友。而从那时候开始，林凛月开始觉得闺蜜的话有道理。

　　直到遇到韩云星，她又想到了她的“肆无忌惮的恋爱”。

　　脑袋里装了其他东西，歌也唱的没有那么顺了，第一段的歌词窜到了第二段，林凛月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就那么错着唱完了。

　　林凛月和上次一样，去问陶安歌，“下一首唱什么？”

　　陶安歌飞快地熄掉手机屏幕，顺带把握手机的手往背后藏。可是一闪而过的聊天框被林凛月捕捉到了。她假装没看到，又问一次。

　　“下一首唱什么？”

　　陶安歌用抓着手机的手搔搔头，似乎在考虑。

　　“要不……再唱一次《喜欢你》？”

　　林凛月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揭穿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可以。”

　　林凛月站回去，第二次唱了那首歌。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心爱的人听到了。

　　韩云星和杜若刚刚来，在不远的地方刚好听到林凛月在唱《喜欢你》。韩云星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韩云星转过头问落在身后的杜若，“过去吗？”

　　杜若回她：“一起吧。”

　　平时来说，杜若不会过去的，她只会远远的站在离陶安歌不远不近的地方，等人群逐渐淹没陶安歌，到只听得到陶安歌的声音。

　　可是这次，她要过去，因为她看不到陶安歌，也听不到陶安歌的声音。

　　韩云星和杜若挤进去，站在里圈，林凛月刚刚好唱到结尾，依旧是耳熟能详的几句话。

　　韩云星看着林凛月，发现她眼尾红了。

　　一曲了，林凛月拿着话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的视线停留在韩云星身上。她看看韩云星，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话筒。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一样尴尬。

　　杜若走过去从林凛月手里拿了话筒，低声说：“让安歌唱吧。”

　　林凛月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拉了韩云星的手出了人群。

　　林凛月松了手，和韩云星并肩走着，手垂两侧。明明两只手紧靠着，韩云星却没有勇气抓上去。

　　“渴吗？”

　　前面就是奶茶店。韩云星看到了，偏头问林凛月。

　　“我要矿泉水就好。”

　　林凛月指着自己身侧的小商铺，然后走进去从货架上挑了一瓶矿泉水。拧了瓶盖，喝了两口。

　　她不是一个把奶茶当解渴工具的人。她最近一年的花销大多数都用在了和韩云星见面的路上和酒店上。之前勤工俭学的工资已经在堪堪维持现在的日常花销。而且，她除了特别困难，不会向父母伸手要钱，尤其是在自己恋爱方面。

　　“我觉得，对于我来说，你没有给我安全感。”林凛月把矿泉水瓶在手里左右倒腾。

　　“你的开玩笑，让我觉得你很认真，所以我很生气。”

　　韩云星听着这话，觉得莫名熟悉。她好像在之前也告诉过林凛月，她没有给自己安全感。

　　韩云星没说话，她不知道回什么，她只知道，两个人尽力维持的关系，脆弱不堪。那跟绳，不用剪刀，手一碰，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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