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在北方冬天的屋子里，晨时的空气总有些干涩，加湿器工作的很累。
　　温祁的喉结动了动，睁开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头晕。他扶着额头坐了起来，木讷的看着前方。
　　对了，自己昨天好像喝醉了。后来是怎么回来的？
　　温祁下床时一扇被子，床头柜上飘落下一片纸。他捡起来看，是一张留言。
　　“我煮了醒酒汤在厨房，你醒来记得热一下喝。”——MY
　　温祁用大拇指扫过那两个字母，一阵恍惚，突然记不起今夕是何年。
　　“喂，丰年哥。”刘沐阳用肩膀夹着电话，手上忙活着柜台的东西。
　　“这会儿忙吗？最近怎么样啊？”张丰年的声音醇厚，听着很踏实。
　　刘沐阳把手机放回手上，笑得有些无奈：“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把店搞砸的。”
　　张丰年在电话里笑了几声：“‘暖意’是我很多年的心血了，不是哥哥不放心你，你别见怪。”
　　空气中有栀子花的香味儿，刘沐阳起身把门开着，又拿起喷壶，给摆在门口这几盆花姑娘上点妆。
　　“怎么会呢。哎对了，我正想问问您呢。”
　　“你说。”
　　“您开‘暖意’那么些年了，应该很久之前就认识温祁了吧？”
　　张丰年回忆着：“他从上大学开始就老跟他对象一起来店里了，到现在是有个七八年了吧。这么一算，时间真快。”
　　“我跟你讲我真不是歧视同性恋什么的，我认识他之前身边真没什么这样的朋友。从来没见过情侣那样甜蜜的，我还以为两个大男人谈恋爱会多少硬气点儿。”
　　刘沐阳听着笑得很大声。
　　张丰年是个好人，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可心态很包容，遇见什么新奇事儿都先试图理解，实在理解不了也会憋在心里，再问问亲近的人，试着理解。
　　“谈恋爱哪还分什么男女呀，您跟嫂子谈恋爱那会儿估计也那样儿。”
　　张丰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温祁上大学那会儿看起来老成得很，第一次进店里，我差点叫了声大哥。”
　　刘沐阳捂着嘴，笑得很不客气：“真的啊？”
　　“当然。后来跟明遥一起来，才能看出来是个年轻人。你没见过，温祁看着明遥的眼神。”张丰年感慨道，“就好像，整个世界他只能看到他了。”
　　刘沐阳的兴奋劲儿渐渐下来，轻轻嘟囔了一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明遥，哎……”张丰年陷进回忆里，叹了口气，“明遥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就是那种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的孩子，特别爱笑，跟你一样。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他是先天性心脏病，小的时候还休学了好几次呢。可是从外表看真看不出来。要是他还在，估计你俩还能玩到一起去……”
　　刘沐阳放下手机，手杵在桌子上撑着脑袋，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社交账号主页，名字那栏写着“明遥”，他盯着这个名字发着呆，像是通过它回忆起了过往。
　　那时候天很蓝，很高。刘沐阳常常会在没课的下午找一家咖啡厅坐着发呆，或者说是，思考人生。他对于未来很迷茫，在读的专业也是父母给他挑的，不是说不喜欢，只是好像没有喜欢到要把他当成终身事业，他不知道属于他的那条路到底在哪儿。朋友跟他说，会迷茫就意味着还可以有选择。他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刘沐阳的家庭很好，父母不能说多么相爱，也是互相扶持着过了一辈子，经济不能说多么令人羡慕，也是买东西没看过价格的程度。他从小有太多选择了，这反而使他总是迷茫，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无趣。
　　又是一个无聊的下午，又是在咖啡厅虚度光阴的下午，刘沐阳瘫坐在藤椅上，望着天空，无聊的猜测着云移动的速度。
　　“又买？这回我可不帮你收拾了，谁买的谁照顾。”他听见一个路人这样抱怨道。
　　“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买的花，那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相当于咱俩的孩子，你舍得不照顾它吗？”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在撒娇，像是笃定了那人会帮他照顾。
　　“你少偷换概念啊！”
　　刘沐阳有些好奇，视线从天上转回地面，去瞧那两人。他们在路上吵吵闹闹的，可牵着的手却一直没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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