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

　　天色渐晚，盛泽闻背后幽蓝的夜幕恍如张深渊巨口，许乐颜想自己要触怒他，大概马上会被这只巨兽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过来。”盛泽闻没看手机，朝她伸出手。

　　滋滋作响的手机停歇，许乐颜暗自松了口气，把手递给他。盛泽闻握住她的手往前一带，将她搂到腿上横坐着。

　　男人的腿硬而有力，还能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的热气。许乐颜登时如坐针毡，后背绷得笔直。

　　滋滋，手机又一次响起来。

　　许乐颜耳旁一热，男人捻了下她的耳垂，轻声问：“看来宋淮之找你有急事，不接吗？”

　　许乐颜拿起手机，迟疑看着盛泽闻：“盛先生。”

　　“叫我泽闻。”

　　“盛，泽闻，”手机不知疲倦震动着，她心也跟着震动的频率开始发慌，“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通话？”

　　盛泽闻镜片下划过一抹光亮，薄唇翘起：“颜颜，我是个很小气的男人，这样避开我，容易让我误会。”

　　许乐颜失语，误会什么？误会她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眼前一晃，盛泽闻伸手拿起手机划开接通，还很贴心地打开扩音器。

　　“颜颜？”宋淮之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在哪，我去接你？”

　　许乐颜握拳，指尖掐着掌心：“淮之，我明天在石溪路那家咖啡店等你，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宋淮之还不知她的处境，满是洗脱冤屈后的振奋，“你今天不回来吗？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番茄牛腩锅和腊肠饭，颜颜，我好想你，我现在特别想见到你。”

　　“啊。”女孩轻呼一声。

　　“怎么了，颜颜？”

　　许乐颜捂住后颈，刚才盛泽闻冷不丁用冰凉的指尖贴到她后颈，她受到惊吓，一个不小心，叫了出来。

　　“抱歉，弄疼你了。”恶作剧的主人似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对那块柔而暖的皮肤情有独钟，眼神一直在那儿流连，好似不在意她和宋淮之说了什么。

　　“颜颜，是谁在说话？”宋淮之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乐颜背过身，眸底闪过厌恶，“明天见面说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她不由分说挂断电话，对盛泽闻说：“我今天有点累，想去休息了。”

　　“嗯，”盛泽闻轻按了下她后颈的骨椎，“是很晚了。”

　　许乐颜撑着桌面起身，掌心一空，手机让人抽走。
　　她条件反射瞪过去一眼。

　　盛泽闻好整以暇：“既然累了，好好休息。手机太吵了，我帮你保管。”

　　许乐颜只好由着他。

　　次日出门前，盛泽闻已经不在公馆了。赵叔在院子里把手机交给她，拉开车门：“我送您去石溪路。”

　　许乐颜看着微信里十几条未读信息，打开全是宋淮之发来的。

　　咖啡厅这个点人少，但许乐颜和宋淮之说的不是店内，而是一旁的溪水公园。公园没人，视野辽阔。

　　宋淮之站在湖边，远远望见许乐颜从辆私家车下来。
　　“颜颜！”

　　他大步走过去，正要抱住心心念念的女孩。许乐颜往后退了步，一脸平静说：“淮之，我们分手吧。”

　　宋淮之闻言愕然：“分手？”

　　“你是不是怪我之前粗心才会被别人利用？颜颜，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他闪神，随即迫不及待告诉她：“你知道吗，这次因祸得福，公司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晋升机会，工资比之前还多两倍。颜颜，等你毕业，我们就能提前搬出筒子楼了！”

　　许乐颜摇摇头：“可我不想等了。”

　　宋淮之愣了下，温声一笑，“现在买也可以，不过老房子一时半会。”

　　“不是你的原因，而是，那些东西，我已经有了。”许乐颜力求让自己显得平静理智些：“我现在和盛泽闻在一起。”

　　“盛总？”宋淮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点点下巴：“你出事这些天，为了你，我找过很多人。有次差点被人骗，是盛泽闻救了我。淮之，我那次才知道，真正被人保护是什么滋味。过去的日子太苦了，我不想以后还要继续苦下去。”

　　宋淮之向前一步，不可置信：“颜颜，我不信你会因为这个离开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许乐颜揪住衣摆，目光怔怔看他，“你知道我从小是怎么长大的，那时我就告诉过你，如果有人愿意带我离开筒子楼，我就会爱他一辈子。淮之，你很好，可我现在有了另一个选项，他给了我花不完的钱，给我房子和车子。比起这些，你的好简直不值一提。”

　　宋淮之如遭雷击，嘴唇呐呐：“我不信，我不会信，你别拿这个来骗我。”

　　许乐颜望着他痛苦的表情，心脏一扯一扯地剧烈疼痛。就是这样，许乐颜，拿最毒的刺来捅他，拿他最不愿听到的事情来伤害他。这样淮之才会厌恶她，才会彻底把她忘记，去开始新的生活。

　　许乐颜嘴上扯了丝笑：“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可最初是我先勾引的他。我借他喝醉，爬上了他的床，还拍下照片威胁他。只要再怀上他的孩子，要不了多久我。”

　　“许乐颜！”宋淮之忽地提高声音，眸珠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许乐颜喉咙哽得生疼，顶着宋淮之发怒的眼神，把张银行卡递过去：“这里有一百万，算是阿姨照顾我多年的谢礼。我不想因你引起盛先生的误会，你要真得为我好，那咱们以后最好别再见面了。”

　　说完，她正要把银行卡塞到宋淮之手里。宋淮之攥住她的手腕：“颜颜，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

　　望着她坚决的眼神，宋淮之蓦地想起昨夜通话时突然出现的男声。那个人是盛总？

　　宋淮之胸腔闷胀，他接过许乐颜手里的卡，转而放进她口袋里：“颜颜，我和妈都不需要你来补偿，钱你自己留着。我不会阻扰你去过更好的生活，我没那个资格。”

　　他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声线：“我会等你，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给你最好的一切。”

　　许乐颜硬下心肠，想让他完全死心：“不需要你这样，没意思。”

　　宋淮之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他耷拉下肩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面对女友的离去，只有颓废无力。

　　他垂手转身，离开前说：“颜颜，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许乐颜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脑海里闪过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脚下一动，不由自主要追过去。

　　手臂忽地一紧，身后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拉回。男人幽远的海水气息如铺开的大网，将她整个裹住。

　　许乐颜靠在他怀里，额头抵着盛泽闻胸口垂落的锁扣领针，冰凉的金属细链压着皮肤，一下冷到心口。

　　她怔怔想着，再不会有人像宋淮之一样来爱她了。

　　“不舍得？”男人胸腔微微颤了颤。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和他有联系。”
　　像盛泽闻这样的上位者，必然忌讳她这种身份的女人三心二意。许乐颜对现状认识得很清楚，不会去做虚幻的美梦。妄想她全身而退后，再与淮之破镜重圆。

　　她自认心思藏得深，在商场沉浮多年的人眼中，其实近乎直白。

　　盛泽闻抬手，指尖贴着头皮插？入她后脑勺，在她眼皮亲了下：“颜颜，如果你现在对我发脾气，我会更高兴。”

　　“如果您喜欢，我以后会学。”许乐颜眼皮上有些痒意，她控制去擦拭的手。

　　盛泽闻倏地轻笑，带着无奈叹气：“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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