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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
次日清早,六月起的时候便看见涂刚在打包收拾行李。
六月瞧了一眼随便,问他:“你还没跟他说吗?”
随便摇了摇头,涂刚闻言抬头望了过来,询问她,“谢姑娘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嫁衣送来了吗?”六月问他。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涂刚的伤心处,他有些恼怒,“谢姑娘,我好心让你两借宿一晚。但你何必大早上的在这看我家的笑话!非要往人心窝子戳你才开心!”
“昨夜我睡前将门窗关好了的。但早上醒时,脚边已经摆着嫁衣了。”
涂一一拉住涂刚,对着六月说道。
“那东西收拾好就下山吧。我替你坐花轿。”六月对着涂一一说。
涂一一愣住了,涂刚不敢置信的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跟你们不沾亲带故的,只不过就借你两宿了一宿...”
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沉默了下来。
一边是自家女儿,自是舍不得的。
可谢霜,也是别人家的女儿。
“反正都是娶新娘,娶谁区别不大吧。再者,那鬼都娶那么多个老婆了,你可别说他还挑人,是谁就得是谁。我这还是头一遭呢。”
对面两人还是没有说话,随便拍了下她的脑袋。
“不会开玩笑就别开,这不好笑。”
“我这不是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吗。”
“谢姑娘,你说的话可当真?”涂一一问她。
“当真当真。东西收好没?”见涂一一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收好就赶紧下山去吧。天黑前还能赶到城区里头客栈住一晚。这有好一段距离呢。”
说完她便走向饭桌,一口一口的喝着桌上放的小米粥,仿佛嫁给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件事无关紧要,就像喝口水而已。
涂刚收拾好家当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父女二人吃个午饭的心思都没有。
父女俩临走时在门口向六月跪下叩了个头,随后大包小包背着就往山下赶了。两人叩头,六月也就受着。
随便问她怎的不慌张,她说:他俩想叩这个头就让他俩叩,这是两人唯一能表达感谢的办法了。
不叩负罪感就会一辈子压在心头,时不时出来扰乱情绪,叩了,负罪感也不能消失,但至少往后日子想起来时,愧疚感会少些。
人总是精明利己的。
涂刚跟涂一一是好心人,但人遇到有关自己的事的时候,第一位总是想着自己的。虽然会愧疚,但在自己与别人之间,往往都是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一个不想失去女儿,一个想好好活着。两人都没有错。
如果涂刚没有好心的借宿,那么他们遇上这档子事,就不会有自己愿意替嫁。这算是涂刚的福报吧。
随便听后没在多说什么,只沉默的与她用着饭。
饭后六月悠闲的躺在院中的树下的摇椅上,树荫挡着日头,她悠悠的扇着蒲扇,喝着昨日涂一一翻出来的粗茶。
竹椅一晃一晃,发出细小的嘎吱声,伴着蝉鸣,好不惬意。
身上投下一道影子,不需要睁眼就知道是随便走了过来。
他把嫁衣拿了出来,放在了石桌上。
见他一直不说话,六月开口问他,“昨夜你没逮住吗?”
“你把我当什么厉害人物了?”他反问她。
“那你还让我替嫁?”
少女睁开眼与他对视,面上带着些许错愕。
“不会让你有事的。”少年站在摇椅后,低头回应着她的视线。“再者,是你自个说的你替她去。”
“你!”
对于他转头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的行为,六月气得不行,站起身来便往屋里头走。
“去哪?”他问。
“回屋补觉。总不能半夜打瞌睡吧。”
她语气不快的回他。心中暗骂道,还以为本事多大呢!没有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
六月躺在床上准备小憩,又想到刚刚的对话,他确实也没说自己有多厉害。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前几年从幻象里连滚带爬出来的时候,他毁掉了那个幻象罢了。
至于是怎么做到的,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左右是自己在里头吓了一遭,所以下意识的认为他不一般罢了。想到这儿,脑中的困意袭来,昨夜她并未睡好,此时直接与天上仙畅谈去了。
少女走后随便依旧站在原处,瞧着石桌上的嫁衣。
拿出来是让她试试合不合身,倘若不合适,自己便替她缝缝。
转瞬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走个过场骗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罢了,随便凑合套身上就行了,那么在意干嘛,又不是真嫁。
想到刚刚她那副模样,他忍不住想笑。少女的脸颊两边气的鼓起来,夏日燥热,顺带染上了两抹红晕,像只‘仓鼠’,还是只打了胭脂的仓鼠。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昨夜太困了所以睡得太沉没听见有动静罢?趁机吓唬她一下也蛮是有趣的。
六月只小昧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天还未黑。
恰好随便来敲门,他只轻轻叩了两声。不同于昨晚的是,这回他并未出声,只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刚要转身走,里头传出来少女的声音。
“进来吧。”
六月打开了门,瞧见他手里拿着那身嫁衣。
她挑眉看他,“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赶紧穿上嫁衣让“人”接走呢?”
“没。”他有些不好意思,“晌午那会儿想让你试试,不合身我替你改改。”
瞬而又改口说:“左右走个过场,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正欲转身走时,六月接过少年手上的红衣转身关上了门。
阖上的门板发出‘砰’的闷声,带出一缕细微的风,拂在面上。
随便知道她这是发泄午时的气呢,他站着未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我缠住了。”
“那我进去了。”
少年推开门便看见少女坐在地上,云肩上一缕缕的穗缠在头上的簪的圆冠上,卡在雕好的枝叶中。
瞧见他进来了,六月抬头望向他,脸上带着些许羞涩。
“我想着云肩直接套下来方便些,一时忘了已经先把圆冠带上了。”
“无碍。解开就是了。”他蹲下身子伸手帮她将勾在上头的穗一一解开,捋顺。遂站起向后退了两步,保持着距离。
六月站起来,向他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为什么不戴那些首饰?”
“什么?”他突然开口问她,使她愣了一下,随后六月马上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在随老宅中赠给自己的那个木匣。
她解释道:“太贵重了。我怕弄丢了。”
“丢不了,给你就是让你戴的。”
六月见他一直不动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去包袱里取木匣。
匣中放的是副由金叶金丝缠绕而成的双环,缝隙中又由细条的金丝系着镂空花鸟纹铃铛。环上共有三颗铃铛,拿起时小金属球晃动敲击着内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当真要戴吗?”六月问他,“这金环太精美了,与我不搭。”
“这不是让你好看的。”
“况且上头还有铃铛!”六月抓着金环晃动两下,“太吵了!”
“有声音晚些我更好找到你。”
“......”好吧。她只好戴上。
黄昏时分两人草草解决了晚饭后,六月惬意的在篱笆院中喝茶。晚风吹来已无半分白日的热气,反之添了不少凉爽。
夏蝉发出“吱吱”声,微风拂面,女孩躺在竹椅上捧着杯盏。
少年坐在身侧石椅上,时不时给她杯中续上茶水。
若不是少女身着红袍簪花戴冠,望眼瞧去,谁不道一句归隐山林的神仙眷侣。
“再过一会儿便是亥时了。”
“我知道。”六月坐起身来,直视他的眼睛,“你等会儿可注意点。”
随便心中微愣一下,没想到她会关心自己。
随后少女又继续说:“万一跟丢了,我就没命了。”
......
嗯,多少是高估她了。
估摸快到了时间,六月就坐在房中塌上,为了防止被发现,随便并未与她一道待在房中,而是躲在了外头桑树上。
窗棂撑开,桑树正好对着床榻,一览无遗。
等的时间有点久,约莫亥时三刻时,六月实在是坐的浑身酸痛,便站起身来绕着屋中走上两圈。
忽然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唢呐的声音,她往窗外瞧去,外头起了薄薄的雾。
唢呐声渐近,雾也渐大。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脑袋越来越沉,随后倒在了地上。
六月是被轿子晃醒的。
待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人已经瘫倒在轿撵中了。外头唢呐声不断,伴着阵阵‘吱吱’的老鼠声。
这年头,成精的妖物也忒不讲武德了些。
想到是这群老鼠将自己迷晕抬上轿撵,她浑身汗毛竖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滚。
幸得晚饭只是草草解决,并未吃饱,倒是饭后茶水贪杯多饮了几口,加之这些个妖物抬轿也太没技巧了些,颠来颠去,一会儿不知在哪磕一下,又一会儿在另一处碰一下,让她在轿里颠来倒去的,胃里倒出酸水来,手软绵无力,连吐出酸水都没办法擦拭。
也不知是行到了何处,周围开始发冷,寒气渗人,她现在就如同是待宰的羔羊,想做点什么都没办法。
八只成年山羊大小的老鼠抬着一顶红轿子,轿两侧其余的老鼠吹着唢呐,敲打着镲,在森林中穿梭,往那最深处天然的聚阴之地行去。
红轿子就这么晃呀晃,轿里姑娘腕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外头的老鼠吱呀吱呀演奏着悼哀亡者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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