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秦楼

作者:洛水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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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食不甘味


      苻坚父母的居所也在正堂之侧,就在他所居的院落北边、二女居所西北,三个院子间有回廊相通,相距甚近。但步氏姐妹走得很慢,路上也不说话,苻坚总觉得两人好像有点紧张。

      “你们怎么了?”他奇怪地问,“哪里不舒服么?”

      姐妹俩几乎同时站定,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挺好的。”

      苻坚更是奇怪。他亲眼见过二女“挺好的”模样,她们不仅在祖父、伯父、父亲面前从容淡定,在万军中亦神色自若,这时却忽然显得十分拘谨,自是莫名其妙。可是二人都不肯多说,他也不好再问,只权当她们旅途奔波,有些累了。

      他引着二女走进正房,只见两个女婢正围着一张长桌摆饭,苻雄和一位中年妇人坐在桌旁。苻雄见步氏姐妹进来,忙站起身,指着靠近自己的座位道:“二位姑娘,我这里简慢啦,你们莫怪。请上座吧?”

      “不敢不敢,我们……”步月珩脸上微红,双手乱摇,“我们不……不必……”

      那中年妇人也跟着起身。“听说二位……小姐出身江左名门,最是举止有礼。”她似乎不太会讲汉话,吐字不正,音调也有些奇怪,“我们这里简陋,不像你们汉人有那么多……规矩,又是要设席才能坐啦,又是男女不能同席啦,我们就这么张桌子,几个矮凳,让你们见笑啦。”

      步月珩脸上又是一红。她见这妇人衣着朴素,但坐在苻雄身侧,猜她定是苻坚母亲,本就有些紧张;这时听她话里有话,说什么“出身江左名门,举止有礼”,显是指自己刚才因一时慌乱而双手乱摇,毫无名门淑女气质,不由更是手足无措。

      “我……我们……不敢,这已经……甚感荣宠了。”她生怕自己应答无礼,丢了脸面,可是越怕越不知道该说什么,费了好大劲才结结巴巴说了这么句话,脸竟然红到了脖子根。

      “你这是怎么啦?”苻雄、苻坚父子几乎同时问。“快坐,快坐吧。”苻雄又道,“坚儿,你快给二位姑娘让座啊。”

      苻坚拉着步月珩坐到苻雄右侧,又拉着步星瑶坐到母亲左侧,两人都不敢轻易挪动,又不敢不动,只得半推半就地坐下,低头盯着桌子,不发一语。

      苻雄不由得也有些尴尬。他以为步氏姐妹落落大方,又跟自己父子颇为熟络,便也没怎么客气,这时见二女显得甚是拘谨,以为自己礼数不周,复又加倍客套。谁知他越客套,二女越拘谨,一桌人推让了半天,谁也不敢开吃。

      “好啦好啦,二位姑娘怕生,你别吓着人家了。”苻坚母亲终于忍不住说道,“咱们胡人原是不懂汉人的规矩,向来粗鄙惯了的,二位姑娘又不是不知。”她转头看着步星瑶,“听说你们汉人,平时是不坐我们这种胡凳的?”

      “这个——”步星瑶忙避席而立,“我们怎么都好,也不……不怕生。再说这凳子坐起来舒服,比我们原先那种坐法——”

      “那你站起来干什么?坐啊。”苻雄笑着看着她道,“对了,听说你们汉人进屋要脱鞋,然后才能跪坐在自己腿脚上。可我们这里没有地毯,委屈你们啦。我们军营里倒有,可是这屋子里,我们不习惯——”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菜都冷了。”苻夫人的语调似乎比菜还冷了些,“二位小姐,我说你们‘怕生’,不是瞧不起你们的意思,别多心。你们汉家女儿,不与男子同席,更不能像我这样打断夫婿讲话,可我们胡人没这规矩。我们女子是要治家的。”

      “可不是么,可不是么。”苻雄笑道,“来来,咱们边吃边聊。”

      “女子治家才好呐。”步星瑶总算有些回过神来,“咱们女子便不如男子么?我看夫人您是女中英豪,别说治家,就是治国,甚至上阵杀敌,也不见得比男子差了。”

      苻夫人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杀敌的本事我没有,不过你说得对,女孩儿家,也未必就不能上阵杀敌。”她指了指刘墨匀,“匀儿这一身好本事,我看就不亚于那些将军。”

      苻坚暗暗摇头,心想阿娘你这就是见识短了,墨匀与我同师学艺,功夫比我尚差了少许,只怕她不是步氏姐妹的对手。只是这话不好出口,便低头不说。

      “原来墨匀姑娘还有这样的好本事,失敬失敬。”步星瑶冲刘墨匀笑道。

      “她功夫不错,但未必及得上你二位。”苻雄随口说,“你们小姐妹平日里有闲暇时,可以多切磋切磋。”

      他说这话原无深意,但步氏姐妹此时暗怀心事,便把“切磋”听成了“较量”之意,不禁脸上又是一红。

      “二位小姐也会武功?”苻夫人盯着步月珩打量一番,又看看步星瑶,“我瞧你们细皮嫩肉、轻声细语的,还能打得过匀儿么?”

      她这话说得颇不客气,苻雄忍不住眉头一皱。“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次阿爹脱险,全仗她姐妹的功劳。”他说,“我虽瞧不清她们武功家数,但一望可知是出自名门之后,匀儿才是不一定打得过她们呢。”

      苻坚也皱起眉头。他知爹娘跟小辈们没大没小惯了,有时讲话较为随意,可步氏姐妹并不深知。此时听他俩一个夸这边,一个夸那边,倒像要挑动几个女孩子动手较量、比武打架似的,不由得有些尴尬,便清了清嗓子,道:“阿爹阿娘,这武学之道,跟文学之道是一样的,永无止境。我们年纪都小,也说不上武功谁高谁低,再说武功高低也没太大关系,咱们又不用……”

      “啊,啊。”苻雄也醒悟过来,“就是就是,你说得对,这武功高低,打什么紧呢,我看你们武功都不错。”他冲步氏姐妹说,“姑娘们,你们也瞧见了,我这家里没什么规矩,坚儿、匀儿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后呐,你们也这样,我说错了的,你们随时指出来,不用客气。我就是看你们太拘谨了,你们一拘谨呐,我也不自觉地跟着拘谨了——”

      “多谢您啦。”步月珩坐下后一直没再开口,这时才说,“我们也不是故意拘谨,只是想着,还没正经地拜见夫人,就坐下吃饭了,这……”

      “嗨,我有什么好‘拜见’的。”苻夫人道,“坚儿没告诉你么?我姓‘苟’,这个姓氏,在你们汉人那里可能不太好听,但我们氐人言语里是没什么的。”说着抿嘴而笑。

      步氏姐妹也跟着笑笑。“哪里哪里……”步月珩说,她见这位夫人时而不怒自威,时而温和亲切,实在摸不透她脾性,也不知该怎么答话,“夫人您说笑了。”

      “说说笑笑也挺好的嘛。”苟氏又笑了一下,这次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你们在这呐,用不着不自在,我们胡人真没这么多礼数。”她停了一下,又说,“比方说,你们要是坐不惯这矮凳,便按你们喜欢的来坐,若是在屋里不习惯穿鞋,回头让匀儿找个毯子,铺在你们房里,你们爱光着脚走也没事。”

      “这个——”步月珩和步星瑶对望一眼,脸上都是一红,心想你怎么在饭桌上说这个?又听她一口一个“我们胡人”,显是把自己姐妹当成外人,更是不快,可是这时也只得回礼,“多谢夫人,我们这样就挺好。”

      “反正你们有什么需要,不好意思跟我和他阿爹讲的,就跟匀儿说。”苟氏说道,“坚儿,你说,匀儿是搬到她们院子去呢,还是仍住在你那儿?”

      “啊?”苻坚一愣,不由自主地望望刘墨匀,又望望步家姐妹,“这个——”

      他平时做事也算爽快,此时却不由得暗怪母亲多事:她如不提此事,自可一如往日,步氏姐妹只道府中向来如此,也不会多想什么;可她一说这话,却让自己为难。若由得刘墨匀搬走吧,莫要让她觉得自己不乐见她;留下她吧,又莫要让步家姐妹觉得自己待客不诚。这事的最好办法,莫如推给刘墨匀自己决定,但这是给她出难题,也怕她多想。

      “墨匀自己怎么想?”他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听听刘墨匀自己的意见。

      “夫人问过我了,我怎么都行。”刘墨匀看了看苟氏,又看了看苻坚,道,“我听你的。”

      “你——”苻坚心想好嘛,原来你自己不肯担待此事,早就把事甩到了我身上,但你若愿搬去,自必早已答应,既然说听我的,那是让我留你之意,便道,“那我看这样,反正咱两个院子是紧邻,过了回廊就到,平时大伙也不用分什么彼此,你搬不搬的,都成啊。”

      他自以为话里留了个活口,正得意间,却见步氏姐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们自己住就行,不敢劳驾墨匀姑娘。”步月珩道,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些委屈,声调不由得暗淡下来,“再说我们也住不久,过几天就要去找师兄了。”

      苻坚又是一愣。“不是说好了,过几天阿爷派人去寻访你们师兄么?”他说,“你们师兄行踪不定,你们上哪找去?”

      “上哪找……哪都成啊……”步月珩觉得鼻子酸酸的,但强忍着哽咽,“反正我姐妹本来就跟那飘蓬一般,天涯海角地流浪罢了。”

      她这话说得颇重,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如此难过,不就是苻坚不愿刘墨匀搬来吗?这有什么好伤心、好生气的?可她就是忍不住伤心,这几句话说完,眼眶忽然一紧,险些流下泪来。

      苻坚听她辞意沉重,又见她泫然欲泣,不禁有些着慌,忙道,“唉,你怎么这么说呢?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好了,说什么天涯海角?”

      苻雄夫妇也瞧着步氏姐妹神情不对,他们眼下只有两个亲儿子,刘墨匀也是当儿子养的,不太会顾及小女儿的细腻心思,当下苻雄只道,“适才你们进来之前,我刚接到军情,邺城将有变乱,中原不日就有大战,这兵荒马乱的,你姐妹武功再高,两个小女孩,又怎能孤身去寻师兄呢?你们师兄自然要寻,阿爹也十分重视,还是让我们派人去吧。”

      刘墨匀听了苻氏父子的话,心想你们一句也说不到点子上,难怪人家生气,当即款款站起,说道,“大人,夫人,既然公子说我搬不搬都成,那就是不禁止我搬走,我看,要不我还是搬过去吧。我们姐妹住在一起,也有个伴,公子有用到我时,喊一声,我就过来了。”说着朝苻坚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已知道你想留我,但既然你给我个台阶下,我也就顺着你话里留的活口,给大伙个台阶下。

      “啊?我不是——”苻坚却不明白她的意思,还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待再说,刘墨匀忙又使了个眼色,“哦,哦。”

      他愣愣地点点头,“哦,那你自己瞧着办吧——”

      “你们不用这样!”步月珩霍地站起,“我姐妹荒山野岭住惯了,能进这公府走一遭已是倍感荣宠,岂敢再劳驾贵府的小姐做什么?”

      苻家父子见她忽然发作,不由得瞠目结舌。步月珩年方十三岁,原是小女儿撒娇耍痴的年纪,可她一路上言谈举止颇显老成,他们都道她本来如此,谁知她自从进了府门,反倒处处别扭,这时更忽使小性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步月珩自己也觉奇怪。她向来克制,何况苻家众人对她一直和气,实不知这通脾气是何来由。她只隐隐觉得,苻坚与刘墨匀神态亲密,让她胸臆难平,忍不住便想大喊大叫、大哭大闹。

      “姑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刘墨匀也站起身,走到步月珩边上,伸手去扶她胳膊,“你们才是世家小姐,我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颠倒说?自打我见了你们呀,就说不出地羡慕你们这清贵高华的气度,早想跟你们多亲近亲近。你看这样行不,我今晚就搬过去,一边服侍你们,一边跟你们学学。”

      她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极是得体,谁想步月珩正在气头上,听来却觉句句是讽刺。何况若在以往,说这些漂亮话的都是步月珩,此时她见刘墨匀抢了风头,更是不快,忍不住怫然道:“谁要你服侍?”

      她说着,一甩胳膊,刘墨匀并未提防,被她甩得一个踉跄。

      步月珩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心想别的不说,自己总不能欺到人家门上,这下可连苻雄夫妇也得罪了。可她又不愿致歉,正彷徨间,见苻坚过来扶刘墨匀,心中怒火复又转炽。

      刘墨匀一番好意,被她一把推开,也不禁有些生气;又想起苻雄夫妇适才的对话,更不愿在苻坚面前输给她,便道:“姐姐好大力气,可你也不能趁小妹不备,忽然发力啊。适才大人说,姐姐武功极好,小妹不是对手。小妹想见识见识,不知姐姐肯赐教么?”

      苻坚听得目瞪口呆。刘墨匀虽常与他一同习武,但素来温柔,从不与人红脸,更莫说主动跟人动手过招了。他看看刘墨匀,又看看步月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步月珩也没料到她竟会叫阵,可她少年心性,自然不愿退缩,便道:“赐教是不敢,夫人说我细皮嫩肉,打不过你,我倒也想看看,咱俩到底谁打不过谁。”

      苻坚听二女叫阵,不由大急,忙拦在二人中间,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二人今天才相识,又没什仇怨,怎么就要动手?”他一边说一边看看父母,却见父母神色如常,更是不快,叫道,“爹!娘!”

      原来其时方当乱世,氐人少年健儿人人皆习武艺,年轻人又好冲动,一言不合便好勇斗狠之事稀松平常,苻雄夫妇早就见怪不怪。虽然眼下争斗的是两个少女而非少年,苟氏却也全不当一回事。

      苻雄听到儿子叫唤,倒也知此事不妥,心想刘墨匀虽自居仆婢,却甚得父亲欢心,步氏姐妹也是父亲所看重者,不可让她们当真动手,便道:“匀儿,你且退下。”

      他想步氏姐妹究竟是客,只能让刘墨匀退让,倒非故意偏袒。刘墨匀也知此意,虽终觉有些委屈,也只得一边瞪着步月珩,一边微微躬身,转身欲走。

      “你别走啊!”步星瑶忽道。刘墨匀停步看着她。

      苻坚瞪大了眼睛。“这关你……什么……”他吃惊地说,“你……你干什……”

      步星瑶却不瞧他,只盯着刘墨匀道:“我姐妹虽登门是客,但你既向我姊姊叫阵,我们也不能退缩。”她认真地说,“我姊姊长你一岁,便赢了你,也恐被你说以大欺小。我跟你同岁,你便向我赐教如何?”

      “你——你——”苻坚大是莫名其妙,忍不住道,“要你添什么乱呐,你——”

      “那也好。”刘墨匀秀眉一扬,“你姐妹一齐上,姑娘我也不怕。”

      她本来也念到步氏姐妹登门是客,自己若胜了她们,也恐被说是以主欺客,若败了,更是无地自容,便想让一步算了。谁知步星瑶忽又出头,她想起对方姐妹同心,自己却孤苦一人,不禁大起敌忾之心,当下不再多说,跨上一步,挥拳向步星瑶面门击去。

      “住手!”苻雄、苻坚父子齐声大喝,苻坚更是斜身挡在步星瑶身前,抓住她手腕。

      步星瑶却不让人,绕过苻坚,抬右足向刘墨匀左腿膝弯踢去。刘墨匀被苻坚抓住手腕,既不便、又无暇用力挣脱,眼见无法闪避,只得抬左足硬接她这一脚。

      “啪”的一声,两女双足相交,小腿胫骨也碰在一起。刘墨匀原本略较步星瑶壮健,但彼攻己守,又反应较迟,吃了点亏,只觉小腿和脚背都疼得厉害,不由得嘤咛一声,左膝弯曲,险些跪倒在地上。

      她被对手踢一脚就险些倒地,不由得满脸通红。苻坚本就抓着她手腕,这时赶忙扶住她,又俯身去帮她揉小腿和脚背,连问:“没事吧?疼不疼?”

      刘墨匀皱着眉头,道:“不疼,你放开我。”

      苻坚见她疼得皱眉,却又好胜不认,一副娇柔又倔强的神态,不禁大是怜惜,在她脚背上揉了几下,直起身,揽住她腰,柔声道:“别打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他与刘墨匀自小一起长大,氐人原没多少男女大防的规矩,又兼二人年纪尚轻,日常有些亲密举止,熟识之人都不以为异,苻雄夫妇也早瞧得惯了。步氏姐妹却觉他极是偏心,大感恼怒,步月珩便道:“星瑶,算了,苻将军面前不可失礼。咱们叨扰人家多日,也该拜谢告辞了。”

      “哎,你们——”苻坚忙放开刘墨匀,拦在步月珩面前,“你们干吗——”

      步月珩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又想哭出来。她姐妹与他相识不久,并没多深的情谊,十二三岁的孩子,也谈不上什么情爱,只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彼此都有些朦朦胧胧的好感,今天忽然多出个刘墨匀,便觉浑身不自在。这时眼见苻坚回护刘墨匀,又拦在自己面前,竟忍不住想打他几拳。

      “坚公子拦我们干什么呢?”她攥了攥拳头,冷冷地道,“莫不是我妹妹打疼了你的……你的……你要为她报仇么?”

      “你这是说什么话。”苻坚讪讪地道,“我只是想,你们刚来,怎么能走呢,再说就真要走,也得跟我阿爷说一声吧,他——”

      他说到这,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一看,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奔进屋来,却是他胞弟苻融。

      “阿爹!”苻融还不太会说汉话,氐人言语也说不太利索,只尖声尖气地喊道,“阿爷叫你过去,还有哥,和——和——两个姑娘,什么步——步姑娘,说是你们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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