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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竹和范闲在西山公园里慢慢悠悠走着,太阳还没落山,公园里好多乘凉的人。
“五竹叔,最近你去哪了啊?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我一直在京都,办事。”
“办事?我能帮上忙吗?”
“不能。”
“哦……”范闲撇撇嘴。
“小姐要见你。”
“现在?她在哪?”
五竹指了指前面的西山,道:
“小姐在上面。”
“啊?不会要爬山上去吧?”
他们走到了西山公园的中心湖边北边的树林里,这里树木众多,地状甚为起伏,树林的边缘便可上山,但是没有台阶,只是被旅人踩出的土路,来到这的人大多都是两三个一起,很少有单独过来的。
正巧现在无人经过,五竹把手伸向范闲道:
“过来。”
“啊?五竹叔我可以———”
不等范闲说完,他就被五竹一把抱起,然后以人类不可捕捉的速度朝树林边缘冲去。
被公主抱的范闲:“啊啊啊啊啊叔你慢点!!!”
五竹道:“别说话,会呛风。”
范闲不说话了,他抱住五竹的脖子,埋头在五竹颈肩闭着眼睛,任凭耳边呼呼风声。
约莫过了一分钟,五竹停住把他放下来。
“到了。”
悬崖边屹立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五竹与范闲看着山下京都大地,黑色长发在空中飞扬,黑色风衣在山风吹拂下猎猎翻动。
光看这个背影,睥睨孤傲,那是分分钟让人跪拜的冲动。
“哇,老娘你好帅———”
那个女子———
叶轻眉,听到他的声音回过身,笑着看他。
“过来,让我看看。”
范闲上前,被叶轻眉捧起脸来左看右看。
“嗯,又瘦了,也黑了。”
“刚军训结束啊。”范闲解释道。
“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没能给你一具好身体,基因排序时怕是出了错误,再差一点都要赶上你重症肌无力的时候了。”
叶轻眉叹气,放下|蹂|躏|范闲脸的手。
“幸好容貌没变,还是让人满意的。”
“没那么严重,虽然不是有霸道真气护体的人,但也比整天躺在床上差得多了。”范闲挥了挥手臂,“我能跑能跳,顶多身体免疫力不高,真的不用担心。”
“小竹竹说你不喜欢吃药。”
范闲无声打了个颤,表情惊恐。
“我真怀疑那特效药是你实验失败的结果,你又不是纯医科人材,搞什么黑暗料理啊!”
“多方涉猎嘛,不然多无聊。”叶轻眉笑呵呵地脱下黑色风衣披在范闲身上,回头对五竹道:
“小竹竹,帮我们放个哨。”
五竹点头转身,走到来路的一棵树下站着。
叶轻眉拉着范闲站到悬崖边,这地方正好俯瞰京都全景。
范闲看她披散着的黑发如瀑飞扬舞动:“我一直没想通,这一次他没有对你起了杀心,为什么你还要编排自己的死亡。”
“情况不同了啊,”叶轻眉凝视着山下:“且不说我已经是神庙的正式人员,就算人生轨迹和那一世没什么两样,早早功成身退也就罢了。”
“你不想他们?”
“我和小李子,和萍萍,和建哥,和他们所有人的缘分已经尽了啊……”
叶轻眉的话语幽幽被风吹散,听不出喜怒哀乐。
“已经没什么要变的了,我不像你,你心里还有执念,别忘了,我唤醒你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范闲沉默了,叶轻眉料他如此,继续说道:“这大概是文科生与理科生的差别,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范闲闻言咳了好几声,叶轻眉颇为好心情摆摆手,“我开玩笑的啦。”
“范闲,你觉得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还一样吗?”
山下城市黄昏之景,华灯初上。
“一个科技现代化的未脱开中央集权的国家,地球还是这个地球,人类已经不是曾经的人类,文明也不是最初的文明。”
太阳已经落至地平线以下,天边一颗流星闪过,划开一方天地的光与暗。
“范闲,不论再如何相似,这里都不是我们的世界了。”
范闲看着山下高楼广厦灯火辉煌,良久才道:
“我们都是念旧的人,也从未离开过那里。”
他回头看着她的脸,转身拥抱了叶轻眉。
“谢谢你,老娘。”
“谢啥。”叶轻眉抚了抚他的背。
“这个科幻小说一般的世界,只有你我本同一体了。”
天空中有个红点向他们的方向而来,那红点越来越近,最后隐去伪装反射外壳竟是一台双人飞行器。
范闲放开叶轻眉,仔细打量着它:“你换座驾了?”
“和小竹竹一起设计的!我给它起名字叫轻眉竹马号,上面还有我和小竹竹的徽标,要不要带你上去兜兜风?”
范闲摇头好似拨浪鼓。
“我这身子骨上去怕不是直接被搞出心脏病哦。”
“可惜,可惜。”
“你是要走?”
“嗯,去一趟南极,有一批从外边的同志回来了,我们要去见见,估计,这一走就是两年。”
“你不回来过年了?”
“不啦,我会给你寄礼物的。”叶轻眉拉起范闲的左手,让他看一块透明的物体。
“这是什么?”
“我最近研发的,通讯器,专属我们的,用我的轻眉竹马号当收发器信号仪,神庙都不能追踪到。”
叶轻眉戳了戳玻璃板一样的表面,它倏地亮起来,“我的联络码已经输入好了,你直接在上面打字发消息我就能收到,还能视频哟。”
范闲接过来,实验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收在手机后壳里。
“神庙的资源都让你干这种事了,他们不会追究责任?”
“不会啊,一群机器人里就不几个人脑,还是高级人脑,他们舍不得的,我就是个活体计算机,要知道,人能够能动的认识世界,人能够能动的改造世界嘛。”
“我是不是听到了哲学?老娘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理科生,你是个假的工科女吧?”
“哼,你应该庆幸这个世界没有马|哲|思|修!”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
“五竹叔也去?”
“他早就是我的人啦。”
“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他,也没人格式化得了他。”
范闲回头看着另一边站的笔挺的五竹,叶轻眉穿着的西装与五竹正是同一款式的。
“五竹叔真的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那是,也不想想他跟的是谁。”
“完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哇,你一个人?你的情缘还在呢。”叶轻眉很是伤心的表情。“儿大不中留啊。”
范闲无语:“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别搞我啊。”
叶轻眉收起表情,正经道:“越大越见不得不好的事好不,要知道其实你跟你的那个人还有一世,可是那一世的结局太惨了,惨到你死的那种。”
范闲惊讶:“还有一世?你删了我的记忆?就因为结局太惨?”
“暂时封存了而已,等我有时间带你一起看,看看【惊蛰归山鸟,离雀隐残生】是何等的惨状。”
“我看着你俩就仿佛在演一部三生三世痴情虐恋。”
“你是魔鬼吗?”
“不,我是神使,神庙的使者。”
“我去………”
范闲还要说什么,又被叶轻眉一把抱住。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嗯,再见叶轻眉。”
“再见,范闲。”
五竹将范闲送下西山,一直送到了南庆大学宿舍门口他们见面的地方,他交给范闲一个信封。
“小姐留给你的,她说东西不能当面给,还是要搞仪式感的。”
“这么神秘……”范闲接过,看着五竹。
“五竹叔,保护好她。”
“小姐,有我在。”
“五竹叔,要分开了,你能对我笑一笑吗?”
五竹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他突然将嘴角上翘亮出八颗牙,两秒钟后他恢复古井无波的表情转身就走。
“别跟老娘说我调戏你啊!”范闲冲着五竹的背影喊。
五竹听到了,他停了脚步,却是没回头。
范闲蹲在宿舍门口对面的树下,打开信封借着灯光看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贺卡。
“祝贺范闲再次以十八岁天才身份考入大学!”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去追求你的白月光吧!这一世不要再有遗憾了!老娘在背后全力支持你!”
“老规矩,阅后即焚。”
他哑然失笑,这就是他老娘叶轻眉几千年不变的纯工科生的浪漫吗?
范闲将贺卡收进信封,在地上擦了几下,信封无火烧起来,化为灰烬随风而散。
上了楼,推开宿舍门,王启年正戴着耳机看书,滕梓荆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
“回来啦小范大人?”
“嗯。”范闲一点头,收拾起自己的衣服要往卫生间去。
“那个人是谁?”滕梓荆一滑椅子,挡住了范闲的去路。
“我的叔叔,知道我军训结束来看我的。”范闲看着滕梓荆的动作一愣。
“我没听说过司南伯还有什么兄弟。”
范闲笑了起来。
“不是我父亲这边的,是我母亲的身边的,嗯,好朋友!”
“是五竹大人?”王启年突然放下耳机,伸头过来。
“对对对,就是五竹叔。”范闲连连点头。
“五…竹?”滕梓荆念着这个名字,他很是陌生。
“嗨呀,就是咱们监察院前任提司五竹大人啊!叶轻眉叶先生生前的最得力的助手,可惜叶先生去世以后五竹大人也离开了监察院,不怎么出现了,小范大人是叶先生的孩子,来看看也是正常。”
“是这样?”看着滕梓荆疑惑的表情,范闲歪头。
“对~呀。”
滕梓荆放他过去了,在他身后,范闲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他在意了,他竟然在意了。
正式上课的日子并不紧张,大一的课程刚刚开始,范闲白天泡文渊楼,他因为选修了费介的课,傍晚的时候就跑化学实验楼。费介践行了只收一个亲传学生的宗旨,一对一给范闲上课。
让范闲惊讶的是,滕梓荆除了中午一起吃饭,结束了文学院的课程以后他会准时在门口等着,送范闲到化学实验楼,又在范闲结束化学的课程后把范闲接回宿舍。
挺好,挺好,挺好。
范闲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早起飞九霄云外了。
日子慢慢到了中秋节,要小小的放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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