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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光
顾箫被钉在墙上好几天了。
修士比常人身体恢复的快很多,傅云华为了浮生炼的下落,吊着他一口气,每日喂他一颗青丹。
他浑身无力,只觉得越来越嗜睡,偶尔抬头,发觉自己又睡了一日,便会动动胳膊,缚魂钉牵扯元神,痛意迫使他神智清醒些许。
顾箫靠在墙壁上,扬起脖子,抬头望向屋顶,那里没有星空,没有月亮,他却凭空生出一点孤单的怅然。
“你在等她吗?”傅云华靠在椅子上,欣赏着顾箫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他觉得心情都好了些。
语气轻快残忍:“她应该不会来了吧,现在尸体约摸都凉透了。”
他并不因为无人理会而尴尬。
“难道你后悔了?可那份卷轴是你选择换给她的,自知时日无多,下了阴曹地府还要拽着一个人,当真是心狠手辣啊师弟。”他佯装赞叹不已。
顾箫有气无力,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依旧目光定定看着上面。
傅云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挑眉问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明知他不会回答,他还要说:“像一只被折断手脚,烹在油锅里的鸟。”
“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顾箫眸子动了一瞬。
他察觉到,循循善诱: “所以,这么坚持下去又是何苦呢?”
“不如把浮生炼的下落告诉我,咱们都好过,你说对吧。”
顾箫心有所动,欲言又止的飞快扫了一眼,皲裂的薄唇上下嗑动,似乎吐出几个字。
“什么?”
傅云华微微贴近。
少年吹下眼睑,从鼻尖发出一声耻笑:“我说,你太蠢了,不配。”
出乎意料,傅云华并没有往常那样暴起,而是十分平淡的坐回原位,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你不会以为,我在这囚禁你,十二道门没有一人知道吧?”
顾箫目光顿了顿,戒备的看着傅云华。
“你可别忘了,逐风门,都只是十二道门的一把刀。”
他怜悯的扯起嘴角,又是那标志性的假笑。
“你现在要戒备的,可不是我。”
说罢,他身后忽然出现几缕烟雾,滕云青烟散去,缓缓露出几位仙风道骨的道长。
傅云华起身作揖。
“云华拜见诸位长老。”
十二道门“德高望重”的三位长老,皱了皱眉,轻叱道:“这就是你审出来的结果?”
傅云华惭愧道:“云华愧对东溪长老嘱托,只是他嘴硬的很,怎样都不肯说出下落。”
东溪长老看了一眼钉在墙壁上,狼狈不堪的身影,沉声说道:“小小年纪,不足以炼化神器,定是藏在哪里。”
话音刚落,少年声音传来,他嗓音沙哑,像是吞咽了沙棘:“这就是……名门正派吗?”
顾箫眼睛很亮,眼尾垂下来,给人感觉又妖又媚,他像是在询问,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着嘲弄。
一时无声,三位长老当然不会因为他这句话而感到任何愧疚。
吩咐道:“掏了他的金丹,修士修成金丹后,最易储藏法器在丹田。”
“留了他十几年,浮生炼应当也滋养成型了。”
傅云华惊骇的抬起头,眼中的惊色太过明显,长老颇为反感,厉声呵斥:“还不快去!”
白衣男子闭了闭眼,脚底寒气上涌,冰冷狭小的暗室里,就快要窒息。
傅云华哆嗦着手,说不清楚心中涌起的恶心。
垂眸走到顾箫面前,他一辈生杀掠夺,阴谋阳谋层出不穷,尽管心再黑,也始终是个人。
他抬眼看向顾箫,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少年不再像往日一般盛气凌人,而是慢慢扬起头。
一如平常那样,靠在墙上,半睁着眼,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食指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低下头,发现傅云华已经开始动手了。
顾箫了然于心,没有今日,他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
日复一日的折磨早就让他所有感官退化,即便是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钻心裂腹的痛感像是潮水,扑腾着袭上心肺,无形中拉扯着最后一缕神智。
丹田中的内力不断流逝,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他的体内抽离了。
冷冰冰的凉风灌入体内。
呼吸声渐渐平息,疼痛已经无法麻痹,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神魂的流逝。
视线逐渐模糊,直到越来越黑,腹上的痛感不再能让他清醒。
傅云华剖出他的金丹,上面还勾扯着丝丝缕缕的血迹,顾箫眼前一黑,呼吸急促咳喘了几声。
眼前凝聚一点薄弱的光芒,透过缝隙,他好像看到了再也见不到的人。
须臾,唇角勾起一丝游离的微笑。
他张了张嘴,哑声说了一句什么,傅云华倾身去听,又没了声息。
一滴冰冰凉凉的湿意滴落在他的鼻梁上,却不是他自己的,傅云华伸出手掌一摸,是眼泪。
傅云华抬头看向上面,模仿着顾箫的样子,视线里出现一点微光。
细小的,甚至不能称之为光的东西,就这么照在他的眼前。
浮光掠影,顾箫死在了意气风发的十八岁。
他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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