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暗面之旅

　　“我的故事，呵呵。”司白看着希元嘉，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眼睛！”司白缓缓弯下腰，选择与希元嘉并肩坐着，也不管现在的她能不能听到，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这个斜眼是我上初中时才意识到的，我们那时的初中是住宿制的，当时我们班有几个痞子，染着几撮黄毛，校服敞着口耷拉在肩膀上，有时嘴里还叼着根烟，呵呵，跟一群黄毛猴子似的。”说到这，司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他们整天在班里耀武扬威，当然，我也是被欺负的一员。他们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就叫斜眼，有时候下课了，几个人就围在我的桌前，这个人一拳那个人一脚，我一开始当然是很气愤，一拳就轰在最前面那人的脸上，都打出了鼻血。”司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放在嘴里点上，烟雾升腾而起，遮盖了他的表情。

　　“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啊，那群人并没有被吓的退走，而是一起上前将我推到。我听到我的桌子被撞倒的声音，我的书和卷子撒了一地，我奋力反抗，但他们压的非常紧，这个时候那个被我打的流鼻血的人也过来了，他一脚踩在了我的脸上，鞋上的泥土撒进我的嘴巴和眼睛里，我拼了命的往外吐着，但那人却越踩越使劲，直到我的耳朵都快要疼得失去知觉时，突然他们一群人就散开了，我的眼睛勉强睁开，看到是老师来了。但我的耳朵那时疼得让我差点晕过去。”说着，司白还向着希元嘉扯了扯自己的右耳，甄流可以看到，它的中间有一处明显的折痕，上半边耳朵则有些耷拉着不受力。

　　也没有等希元嘉回应的意思，司白接着说道，“但让我至今犹记的是，老师并没有训斥那群痞子，也没有扶我起来，而是走上讲台开始讲课。他竟然无视了我继续讲课！我当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心里的某些东西破碎了。我在地上躺了好久，旁边是我一地的试卷和课本，忍受着旁边的同学嘲笑和冷漠的眼神，我最终还是站了起来，默默的捡着。直到坐到座位上，我翻着书包，才发现我一周的三十块饭钱不见了。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头顶，我当时就想直接拿起我的水杯砸向那群人，但是…我没有。”

　　一根烟很快就只剩下烟屁股了，司白将它吐出，随时又点上一根。“懦弱也好，屈辱也罢，曾经的我还不能接受，也曾无数次的后悔过，但那又有什么用，有些事，只要做出了选择就永远无法改变了。但那时的情景，折耳的疼痛，同学的嘲笑，老师的冷漠都永远的刻在了我的心里，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就是懦弱的惩罚。”此时的希元嘉已经昏迷，并且开始发起了高烧，甄流能感觉到，他脑袋发晕，但还是仔细听着。

　　“我还记得那一周没有饭钱我是怎么过的，或许是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尊心驱使着，我并没有再去找父母要钱，也没有找人借钱，而是坚持不吃饭。我坚持了三天，三天以后，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走路也没有力气，还时不时的干呕想吐，上课时坐在那都难受的要死，不得已之下，我在一次午饭后去食堂里的剩菜桶里扒拉剩饭吃，你肯定想不到，那些散发着腐臭味的剩饭在我的心里却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根烟又一次抽完，司白再续上一根。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那群猴子在校外堵我，我被他们打过三次，但是之后的几次我没有还手，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将烟头扔在我的身上，然后将我的书包倒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最后把那三十元全部拿走。就这样过了三年，我从一个略胖的体型变成了一个瘦竹竿，从原来的开朗开心变成阴沉冷漠，我的身上布满淤青，我隐藏的很好，只是每次回家爸妈看到我在餐桌上狼吞虎咽时，嘴里一句句的‘慢点吃’和‘看把孩子瘦的’都会深深的刺痛我的内心。”

　　“等上了高中，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新的同学，新的环境，也让我的性格得到一些改善。直到上了大学，”说到这里，司白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希元嘉然后说道：“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齐耳的短发，笑起来时有浅浅的酒窝。我们是从大二认识的，然后在一起了三年。”司白的手捧起了希元嘉的脸，尽管意识到了她已经昏迷，但司白还是说道：“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认出了这双眼睛，之后再问你，你说你的父母都在国外，母亲还叫…我才终于确定，你是她的孩子。”

　　“当初我们毕了业，却找不着工作，我又不想去工地或是发传单，有一段时间甚至是她在养我。我那时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七年的平静与和谐或许让当时的我遗忘了什么，直到一个雨夜，她给我发了短信，她说她已经出国了，有一个男人在追求她，那个男人很有钱，要带她去美国，剩下的东西就留给我了，留作念想。我在窗前站立了良久，当天晚上我就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咋的稀巴烂，邻居，楼上楼下找我，我都怒吼的骂回去，直到那时的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原来还是那个，懦弱，无能，有着可悲的自尊心却一事无成的废物罢了。”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早已烟雾弥漫。司白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到了一旁的课桌前拿起了一个玻璃瓶和一个枪状物体，甄流认出来了，那是喷火枪，下面还连接着他当初在架子底下翻出的燃气瓶。司白摁了摁阀门，一束火焰从中窜出。

　　“正因为我的经历是这样的，所以当我的女儿出生时，看到她的眼睛，我感觉我的天都要塌了，一想到我当初所遭受的一切可能在我的女儿身上发生，这让我绝对无法接受！”甄流注视着司白的眼神，那是个怎样的眼神啊，绝望中隐藏不住的疯狂，以及压迫下无可抑制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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