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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国寺
周末,谢道韵拿着手机又去了另一家维修店,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如果想修好的话,手机里的东西会都没掉。
谢道韵仍旧没有修,只是对伍樱魂的恨意又重了几分。
这是第三周的周一,谢道韵来教室不久,伍樱魂就出现了。
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到失去双亲后的灰暗,表情和以前一样做作,整个人一如既往的油腻、猥琐,谢道韵觉得他恶心的程度快比得上那张金线血人图。
可是伍樱魂真的来了,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去质问。
她不能当着同学的面质问他,因为那会让同学都知道她被监控的事,会让她觉得很丢脸。
把伍樱魂叫到外面单独质问,她也觉得有些不保险,可能会被别的同学听到或打断,毕竟“审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
想来想去,决定放学后跟踪他,在半路拦住他质问。
下午五点左右,最后一节课结束。
伍樱魂背着又粉又脏的书包离开教室,谢道韵随即跟上。
拐了几条街,路上除了陌生的行人,就只有伍樱魂和谢道韵一前一后走着,再没有学校里的其他同学。
谢道韵觉得是时候了,便加快脚步,准备上前拦住他。
可刚加快没几步,路边一个和尚拦住了她,向她施了个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匆匆的路人,请留步,能不能听我说说主的故事。”
谢道韵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故事,礼貌地笑笑,摆手拒绝。
而且心想:“你这个和尚也太不正经了吧,一个信佛的,不说佛的故事,却说什么主的故事。”
和尚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慢悠悠地从布袋里拿出一张传单,递给谢道韵:“劳烦你有空看看。”
“好好好。”
谢道韵敷衍道,然后绕开了和尚。
正要往前追,可是前面哪还有伍樱魂的影子。
看着前面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或背影,谢道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可随即一想,觉得伍樱魂应该没走远,于是跑步前冲。
飕飕飕穿过人群,跑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左右张望。
终于在左边那条路的不远处,看见了那个矮胖的背着粉红书包的背影。
谢道韵舒了口气,然后快步跟上。
跟了没几步,前面的伍樱魂却又左拐,进了一条小巷。
来到小巷入口,只见这条小巷通往一条宽阔的大路,是条捷径。
而伍樱魂已经出了小巷,并跨过了人行道的护栏,正在穿越大路中间的绿化隔离带。
谢道韵没想到伍樱魂动作这么快,她立即穿过小巷,抬腿翻越人行道的护栏,准备在大路对面拦截住伍樱魂。
她左脚刚跨过护栏,却被一只手拉住胳膊。
回头一看,竟是班长。
“阿韵,你干嘛?这很危险。”
“啊?我……我回家,这样快一点。”
“可是你家是在另一个方向,这里已经离你家很远嘞。”
“额……是的,我就是走错路了所以想折返回去。”谢道韵说完,往路对面瞄了一眼,只见伍樱魂进了一座寺院的大门,大门上方的牌匾昭告世人它的名字:千国寺。
“我送你回去吧,这里离你家可远了,你坐我自行车后面。”
“不……不用了班长,我……。”谢道韵十分为难,她想去找伍樱魂质问,可是一下子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拒绝班长。
“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快点,坐上来吧。”
谢道韵心想:“质问伍樱魂也不急于今天,明天放学再找他好了。”
于是答应了班长,坐到班长自行车后座上。
自行车缓缓驶离。
谢道韵扭头去看那千国寺,只见寺院被黑色的围墙围着,占地极广。
四五米高的围墙完全挡不住内部建筑的宏伟,一座座高耸的大殿和楼阁,争相露出金色的屋顶和斗拱,暗红的大圆柱似乎要几个人才能合抱。
寺内的无数灯光已经亮起,在灯光的照射下,寺院仿佛沐浴在金色的佛光中。
谢道韵觉得,对于一座寺院来说,那些金色的屋顶和璀璨的灯光,似乎过于豪华了。
“阿韵,你把手放进我衣服的口袋里吧,车骑起来有风,很冷的。”班长在前面说道。
“还好,不冷。”
“没事的,你伸进来吧,暖一点冻疮好得快一些。”
谢道韵也烦恼自己的手生了冻疮,听班长这样一说便不再犹豫,哦了一声,把手伸进班长外套的口袋。
男孩子的身体果然暖和,谢道韵的手没一会儿就热了。
“班长,你的口袋真暖。”谢道韵不禁感叹。
“你老是叫我班长。”
“因为自打我认识你,你就一直当班长。”
次日,天气依旧寒冷。
这天中午,同学们都在闭目休息。
寂静中,突然窗边的一个同学喊道:“下雪了!好大的雪!”
“什么?下雪了?”
“下雪?”
“快快!,去看看。”
“我就说今天会下雪吧。”
“走!哎呀别睡了,看雪去。”
“等……等我一下。”
……
教室里突然喧闹起来,同学们又惊又喜,纷纷涌到窗边。
谢道韵刚想叫朱可可一起去看雪,可是没等她开口,朱可可已经冲出座位去拉着赵俞挤到窗边。
谢道韵反而一个人落在座位上,十分孤单。
转头去看汤卿月,发现汤卿月此时正好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接。
谢道韵注意到汤卿月的眼神突然不像之前那么冷漠,而是有些柔和,像个可以亲近的正常人。
可能下雪带来的欣喜冲散了她的孤高冷傲。
“去看雪吧。”谢道韵说。
汤卿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窗边已经没有了位置,谢道韵引着汤卿月出了教室,来到连廊,在连廊的中间站立。
这里视野最开阔。
树上、花坛里、操场上……已经有积雪覆盖,白色越来越显眼。
“这雪好白啊,跟你的皮肤一样。”谢道韵不禁感叹。
汤卿月没有回应,静静地看雪花飘落。
看了一会儿,汤卿月轻声说道:“你是想知道我脑后接口的事情,是吗?”
谢道韵没想到她会突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转头看了眼周围,只有她们两个,没有别人。
她怕别人听见。
又看着汤卿月,只见对方脸上依旧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嗯,想知道。”谢道韵说。
“我的脑后接口是在高一的时候开的,我爸是第一医院的最大股东,没有医生会违背他。”汤卿月一边看雪一边说道。
“你爸也不会违背你。”
“对。”
谢道韵大致明白了。
脑后接口的开通技术比较复杂,手术的精细度要求比较高,除了大医院,没有其他地方能做。而汤卿月他爸是本市最好的医院的拥有者,自然可以设法为她隐瞒年龄。
买个脑后接口游戏机就更简单了,以他爸自己的名义去买就好。
雪花随风飘动,一片片飘落到两人头上,两人倚着水泥护栏,默默地欣赏,虽不说话,却也十分开心。
“你们两个是要在这里‘共白头’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道韵转头一看,原来是古老师。
笑嘻嘻地过去拉古老师的手,撒娇说:“古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古老师看着谢道韵,满脸宠溺:“我们教研组刚开完会,刚好路过。你看看你俩,头发都白了,是要一起白头偕老吗?”
谢道韵看汤卿月的头发,落满了白色的雪花,想必自己也是,便害羞地抖了抖头发,将积雪抖落。
古老师握着谢道韵的手,爱惜地摩挲着,眼看外面的雪景,回忆起从前:“阿韵,你知道吗,你出生的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雪。”
“我妈妈没告诉过我。”
“因为那是你妈妈的伤心事。那天,我和你妈妈同一天生产,生产完就住同一个房间。我和你妈两个躺在房间里无聊,就聊起天来,可是聊着聊着,你妈却哭了。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哭,她说你爸爸出海打工,死了,连尸体也没找到,剩下她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生活。我就安慰她,安慰了一会儿,也没有效果。就在那时,外面下起大雪,我说这雪下得真及时,可能是你爸爸来看你了,你妈妈听了,就盯着雪一直看,看了很久,直到你哭了她才回过神来。后来你妈妈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老师,教历史的。然后你妈就请求我,说让我帮你取个名字,我说这还是父母自己取比较好,但是你妈妈说她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你爸爸生前也没留名字给你,还是请求我帮你取个名字。我没再推辞,就问了你爸爸的姓名。一听你爸爸叫谢安,立即想到历史上有一位才女,她父亲也叫谢安,而且跟雪还有一段故事,就仿着古人的名字,给你取名叫谢道韵。那位古人的名字也叫谢道韫,读音相同,就最后一个字不同。”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古老师。”
“谢啥,你这孩子。你跟我儿子真是越长越像了,小时候还不像,现在仿佛一对双胞胎,我常嫌弃我儿子太过俊秀,太过女相,不过一想到你也同样俊秀,就又高兴,哈哈哈,可能这就是夫妻相吧。”
“说……说啥呢,古老师。”
“咱们两家就是住得远,在城市的两头,要是住得近啊,你俩就真是青梅竹马了,哈哈哈哈哈哈。”
“古老师,我还是个学生。”
“你们都十八了。”
谢道韵没再说话,看着雪景若有所思。
是啊,她都十八了,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恋爱体验。
积雪的速度很快,只有一些小角落还不是白色。
雪花虽然是自由下坠,但因为本身重量轻,所以落到地面上仍是轻飘飘的。
一个黑影从三人面前闪过,
“嘭!”的一声沉闷、干脆的巨响从楼底下传来。
三人探头向下望去,底下的景象让谢道韵极度惊骇。
有人坠楼了,是伍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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