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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长久的沉默之后,云容心里又不安起来,他不会又昏过去了吧?实在没忍住,偷偷摸摸地回头瞄了一眼,堪堪对上那人探究又深邃的眼神,又赶紧撇过头去。
此时刚醒来的阿勾,头痛欲裂,昏迷前一些残留的碎片飞速在眼前闪过,模模糊糊,无法看清。
而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不过是只三四百年的小兔妖,声称救了自己,还看见了九头巨龙。然后不知怎的,现在似乎又生起气来。
阿勾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屋的狼藉,刚才发生的事情,倒还是历历在目。有一群穿着苍梧阁公服的人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然后他的眼睛就被一双微凉柔软的小手盖住了。
“……若是还动了我的人,闹出人命的话,我就算死也要死在百花洲天枢司门口,让你们身败名裂!”
想到小姑娘的狠话,阿勾不由得扯了下嘴角。这小兔妖法力没多少,脾气倒是不小。而此番他受伤极重,万年法力几乎全损,虚弱至极,凡事不得不谨慎。
阿勾思虑片刻,缓缓开口,“……抱歉,是我一时意识混沌,还请云容姑娘不要介意。”
云容听他说意识混沌,慌忙回过头,着急地问,“你还好吗?不会伤到脑子了吧?”
男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云容走上前,想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否发烧了,手刚伸出就见那人又抵触地转过了头。
云容心里憋屈,小声嘟囔了句,“你昏迷的时候我不知碰了你多少次,现在倒是金贵得不让碰了……”
男人一听这话明显愣住了,神色微显困窘,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我……不习惯与人接触,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云容便也不多说什么,默默退开,自顾自地去收拾满地的残渣碎片。她心里百味杂陈,只觉得烦闷不已,简直事事不顺心。
虽说娘常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她拼了命救回来的人未免也太过冷漠了些。还有那些苍梧阁的人,简直莫名其妙,粗鲁不堪……
云容心绪复杂,捡起瓷瓶碎片时一不小心割伤了手,尖锐的疼痛冲上天灵盖,忍不住呲了一声。
“……姑娘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温和柔软,和他的冷淡性子倒是很不一样。云容摇了摇头,站起来四处找起纱布,却觉得一时思绪纷乱,家里也乱七八糟,到处都没找到。
“纱布在这里。”
男人从床边矮柜上拿起一卷纱布,递给云容。云容看着他的脸,清透干净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些许戒备。
云容看着那纱布,心道这人虽然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倒也还算待人谦和。她接过纱布转身欲走,男人却喊住了她,“……我叫阿勾。”
云容蹙了蹙眉,有些好奇和疑惑,“……阿勾?你没有姓吗?”
阿勾犹豫了一下,眼神略有闪躲,“父母很早便不在了。”
云容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个苦命孤儿,想必这些年过得也十分辛苦吧,难怪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那种强烈的疏离感。
“别想那么多了,先休息吧,”云容不由得也放柔了些语气,“我要出门采药了,你伤还没好全,千万别乱动。”
“好。”阿勾薄唇轻抿,浅浅勾出一丝笑意,眉眼如画,仿若漆黑夜空中的三弦月,一缕银辉流泻到心里,让云容有了些许的恍神。
回过神来,云容挎着篮子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听到木门关上的声音,阿勾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待完全听不见云容的脚步声之后,收敛了笑容,目光中藏着一丝冷峻。
阿勾慢慢起了身,环顾了下这个简陋的小房子,萧瑟的秋风透过屋顶的瓦隙,一个劲地往里灌。
再朝门外小院里看去,有一口斑驳的水井,旁边还有个黑乎乎的丹炉,旁边地上还丢着把漏风的小蒲扇。
阿勾锐利的目光如高空中翱翔的鹰,一点点扫过这个房内的每个陈设:
角落放着陈旧的米缸,灶台上放着粗制的豁口陶碗,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上有个竹编的篓子,篓子里面却都是些名贵的药材,有常见的灵芝人参,甚至还有凌雪草,杜尘花等难以买到的活血化瘀之药。
这些药材少说也值二十多个上品灵石之数,与这陋屋显得格格不入。阿勾用手抚过凌雪草光滑的枝叶,有些不可置信。那小姑娘看着生活颇为困窘,却有那么多珍奇药材,莫非都是为了给自己疗伤?
阿勾暗自摇了摇头,觉得此事颇为古怪。
阿勾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衣衫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腰侧,腿部,满目皆是疮疤。他用手仔细触摸,发现伤口均已结疤,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皮肤,没有一处伤口是有溃烂之像的。
阿勾心知这若不是长久的悉心照料,绝对无法做到。
不管这个小姑娘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目前来看,一时半会应当不会加害于他。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了片刻,双手背在身后,轻声唤道,“凰离。”
一阵风烟之后,凰离旋身出现。她见阿勾已然清醒,不甚欣喜,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参见岛主!”
“起来吧。”阿勾微微颔首。
凰离看着阿勾脸上那又深又长的伤疤,心里骇然,低下了眼睫,深深拜倒在地,心痛中又带着些许畏惧,“凰离未能护主,还请岛主责罚……”
阿勾的眼眸幽深如渊,他盯着凰离看了许久,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厚重起来。凰离不敢挪动半分,心如擂鼓,背脊上有冷汗缓缓渗出。
“昨日你令我服下了你的心窍血?”
凰离瑟缩一下,低声道,“是。昨日我循着岛主微弱的气息找到这里,察觉岛主元神受损,无法融入血脉,故而啼血……”
阿勾点点头,语调又恢复了春风拂面般的温柔,“凤凰啼血有极强的疗愈之效用,亦会折损你千年修为,倒是难为你了。”
凰离鼻子一酸,眼眶微红,一字一句,恳切万分,“为了岛主,属下万死不辞,更何况区区千年修为。”
“百花洲如何?”
“各司各阁无异样,您平时本就深入简出,众阁主并未有所察觉。地枢司和天枢司俱当您还在东元大陆,也并未起疑。”
“此番我前去东元大陆途中却遭人伏击,能将我元神击碎出原身,该人法力至少是司主之上,若不是你,那……”
阿勾压低了声音,眼里透出丝丝杀意,寒气逼人,凰离不由得心里也颤了一下。
“……所以属下昨日并未将岛主带回百花洲,就是担心敌人若发觉岛主元神未灭,会对岛主不利。”
阿勾点了点头。凰离行事处处谨慎妥帖,忠心不二,中枢司司主当之无愧。但不知怎的,他依然无法完完全全信任她,当然,他也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你暗中去查下,我遭伏击那晚百介和白啸尘的行踪,查明后再回报给我。”
百介乃是天枢司司主,白啸尘乃地枢司司主,北沙岛内除了阿勾和凰离,便是这二人法力最高。
“是。只是岛主法力尚未恢复,要去哪里休养为好?属下带您去灵鹫山?”
阿勾摇摇头,“就在这。”
“这里?”凰离睁大了凤目,看了看这简陋的小屋,不可置信道,“这,这未免也太寒酸了……不如……”
阿勾瞥了凰离一眼,凰离立即噤了声。
“料谁也想不到我在这村野之地,可安静养伤,至少也需两个月法力才能恢复完全。”
凰离又打量了下这破破烂烂的小屋,实在不太能接受从小就出身在百花洲,处处养尊处优的岛主要窝在这种地方,这屋子哪怕给百花洲最低等的侍女,都要吐上几口唾沫,岛主怎么能住?
“岛主,那属下去置办些物件,稍稍改善一下……”
“不必了,免得惹人生疑。敌暗我明,当前要紧的是恢复法力和查明敌人。隐去我的气息,退下吧”
凰离知阿勾心意已决,绝不会为他人更改,只得幻化为凤凰原身,五彩斑斓,身姿优美,张开了流光溢彩的双翅,一道虹色笼罩在阿勾全身,片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初秋的青云山尽染金色,一阵清爽的风吹过,落叶翩跹,如黄蝴蝶在空中飞舞回旋。
云容蹲在地上用小铲子挖着药,想到清晨被苍梧阁翻查一事,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挖了几下便恨恨地将铲子往地里一插,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佩剑怎么会出现在青云观。
除非是有人特意拿了去,偷了玉佩,还要嫁祸诬陷自己。
谁这么可恶……
“是你拿了玉佩吗?”
云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冰冷清冽的声音,吓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赶紧回过头去,竟然是收服梼杌之时见过的李掌门的亲传弟子,楚御风。
她曾听张庆安提过此人,说楚御风乃是青云观千年未遇的灵根极佳之弟子,刚入道观修行时,一日便学得引气入体,十日筑基,一年结丹,现已臻至元婴。
只见楚御风一袭青色道袍,腰佩长剑,黑瞳深遂,眉如墨画,薄唇紧抿,神色清冷,好一个俊逸无双的少年郎。
“楚、楚道长……”
云容受了惊吓,赶紧站了起来,小心地后退了几步。谁料楚御风竟一步向前,逼近她身前,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淡檀木香气。
“我、我……”云容一时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地还想后退,被楚御风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问你,是你拿了玉佩吗?”
楚御风低下头,云容觉得他的发丝都快碰到自己脸颊了,慌忙摇头,“没……没!不是我!”
楚御风似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抓着云容的手。
云容松下口气,揉了揉被楚御风抓到的手腕,不满地小声咕哝,“若是我想留着,干嘛一开始交给李掌门?真是的……”
“你说什么?”
云容抬头对上楚御风锐利的眼神,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没什么……是想问李掌门可在观内?我想和他老人家当面解释下,免得有什么误会。”
楚御风眼神柔和了一些,淡淡道,“他老人家出门云游了,不知归期。”
“这么快……”云容细细思量一番,心下已然有了计较。为了还自己清白,免得苍梧阁那群人再找她麻烦,只能找机会青云观一探究竟了。
那个玉佩,极有可能还在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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