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

　　晚上七点，几人一起吃过火锅后就分道扬镳了。

　　梁尔殷吃的撑，想要消食，陈骁南就没叫赵叔来接，两人走回去。

　　“好热好热。”梁尔殷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景城的夜晚，连风都是热的，受不了。”

　　“这么怕热？”陈骁南头上戴着她的鸭舌帽，和他周身的气质不太符合，梁尔殷之前就笑了他一路。

　　“你不也怕热。”路过卖冰淇淋的小摊，她顺手买了两个甜筒，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

　　“你吃哪个味的？”

　　陈骁南看了眼，拿走了香草味的。

　　梁尔殷边吃边摸出手机查看去法国的机票，景城到冰岛没有直飞，只能去法国转机，看好航班后，她又发了个消息给老爷子要陈骁南的身份信息。

　　陈爷爷：【怎么了呀？】
　　梁尔殷：【买机票，去玩。】
　　陈爷爷：【我懂我懂jpg】

　　看着手机上的表情包，她笑出声。

　　陈骁南朝她挨近了点，“笑什么？”

　　梁尔殷下意识关掉手机，“没什么。”

　　陈骁南挑了挑眉，安静半晌后拖腔拉调的说：“给小白脸发消息呢？”

　　“咳咳！”梁尔殷被口水呛了下，睁大眼，“什么小白脸？我告你造谣我。”

　　“哦，没什么。”

　　“莫名其妙。”

　　吃完后，梁尔殷顿时觉得肚子疼，她放慢脚步，想要缓解一下这种疼痛。刚走没几步，她就顿住了。

　　不是吧……

　　陈骁南见她不走了，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梁尔殷张了张嘴，觉得难以启齿。下／身不断有热流涌出，她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飞回去。

　　她抿了抿嘴，咬咬牙，“没事，我们走快点吧。”

　　陈骁南走了两步又停下，“打车吧，走不动了。”他摸出手机点进叫车软件，填好地址后等待司机接单。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算偏，没多久就有人接了。

　　梁尔殷大概猜到原因了，她往他面前挪了挪，整个人藏在他身前。

　　陈骁南不自然的看了眼她的裙子，揉了揉后颈。移开目光，发现她的耳朵红了。他顿了下，接着弯着唇笑。

　　“为什么不让赵叔来啊？”梁尔殷窘迫的低下头，她大姨妈一向很准，这个月却突然提前来了，打她个措手不及，还在陈骁南面前丢脸了。

　　“我愿意花钱不行？”他能怎么说？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打辆车回家。

　　“万一把人家车弄脏了……”

　　“给司机加两百。”

　　很快一辆白色的奥迪停在两人面前，陈骁南对了下车牌号，拉开后座车门，扬了扬下巴。

　　“进去。”

　　“哦。”梁尔殷坐在最左边，往前座瞟了一眼，发现司机是个女人，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多看了两眼，前面的人突然偏了偏头。

　　戚漾笑了笑，“看什么？”

　　“没什么……”梁尔殷目光转向窗外，磕磕巴巴的回答。

　　“麻烦开一下后座的灯。”陈骁南将车窗降了点下去。

　　戚漾打开灯后发动汽车，看了眼手机订单上的信息，调了个头朝星海湾一区开去。

　　下车后，梁尔殷所坐的地方有一小片血迹。她垂着头，嗫嚅道：“姐姐，你的车我弄脏了。”

　　戚漾看了眼，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我等一下也准备去洗车。关一下门。”

　　梁尔殷照做。

　　刚关上的那一刻，车子就开走了。

　　她懵了下。

　　陈骁南将手中的两百元现金揣回包里，“走吧，回去了。”

　　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梁尔殷一边换鞋一边问：“岑姨不在吗？”

　　“她不住这，每晚八点半准时下班回家。”

　　“哦。”

　　换好鞋，梁尔殷直接上了二楼，从房间找到换洗衣服后飞奔浴室。洗完头洗完澡才开始处理带血的衣物。她其实很讨厌血腥味，姨妈期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受难。

　　手洗干净衣物后，她拿着去阳台晾。一转身，陈骁南站在她身后。梁尔殷脸腾的一下变红了，她和陈骁南晾衣服都是错开时间的，就是为了防止对方看见彼此的贴身衣物而尴尬。

　　走廊的灯光比较昏暗，陈骁南半个身子藏在暗中。以夜色为掩护，遮住他泛红的耳根。

　　他语气不变：“我来收衣服。”

　　“哦。”梁尔殷从他身边急匆匆的走过。陈骁南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提醒道：“别忘了吹头发。”

　　“知道了，晚安。”

　　回到房间，梁尔殷锁上门，心脏还在快速跳动。她双手捂住脸，忍不住轻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吹干头发后，她又刷了会儿微博才关灯睡觉。

　　.

　　翌日。
　　陈骁南洗漱好后，慢吞吞的下楼去。看见沙发上的人，意外的挑挑眉，“今天起挺早的。”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好七点半。

　　梁尔殷穿着黑色休闲长裤和一件白T，双腿交叠坐着。长发散着，看上去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反应了两秒，才不咸不淡的回答他：“你不也起得挺早的。”

　　陈骁南从冰箱拿了罐酸奶，又拿了一瓶常温的纯牛奶，走到她旁边坐下。将纯牛奶递给她，“不开心？”

　　“烦。”梁尔殷接过牛奶，说了声谢谢。插上吸管后，慢慢喝了起来。例假期间她一般都睡不好，只能侧着睡，半夜醒了好几次。但这些她不能告诉他。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她说。

　　陈骁南笑了声，“嗯，我不猜。”

　　解决完早饭，陈骁南回书房写作业。写到一半，楼底下传来钢琴声。他放下笔，静静听了一阵，这个旋律他很熟悉，记得叫《水边的阿狄丽娜》。

　　梁尔殷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按下一个又一个琴键。她心情不好时喜欢画画，但颜料还没买。只能弹弹琴打发时间。弹奏这首曲子，她忽然忆起从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说：

　　“我真的太羡慕你了，你好像什么事都能做好。”

　　那也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叫魏蒽，后面跳楼自杀了。

　　魏蒽死前给她留了信。

　　信的末尾，她说：生命是顽强的，也是脆弱的。我是懦夫，但你得当一个勇士。

　　莎士比亚的名言中有这么一句话：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经死了好多次；勇士一生只死一次。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她无数次想要不算了吧，死了一了百了。但身边的无数人用行动告诉她，她必须得活着。因为有很多爱她的人在等着她好起来。

　　钢琴声停止的那一刻，陈骁南也刚好完成手中的作业。他捏着罐饮料出了书房，站在二楼走廊，半俯身，双臂搭在梨木栏杆上，望着一楼的人。

　　梁尔殷正在回复消息。回复完后仰起头，目光和他相撞。她晃了晃手机，“纪韵约我去逛街。”

　　“嗯？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我正好出去认认环境，顺便买点颜料回来。”她眨巴眨巴眼，俏皮的笑了笑，“有机会给你画幅肖像画，你比较特殊啦，别人都没这么特权。”

　　陈骁南很捧场：“莫大的荣幸。”

　　这次出门梁尔殷背了一个单肩包，随手盘了一个丸子头。

　　“我走啦。”

　　“砰”的一声大门闭合。陈骁南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怎么办？好像很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他垂下眼，轻喃一句。

　　怕梁尔殷找不到路，纪韵约在古茗见面。

　　景城今天三十八度，外面热的不行。梁尔殷推开店门，冷气扑面而来，吹在身上非常舒服。

　　纪韵喊了她一声，她朝她的位置走去，坐在她对面。

　　“给你点了一杯桂花乌龙奶芙，陈骁南打电话说让我不要买冰的给你。”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来例假了？”

　　“嗯。”梁尔殷鼓了鼓腮帮子，“我想喝冰的。”

　　“不行啊小宝贝。”纪韵无奈的摊手，“我喝的也是少冰，翟耀不让我喝正常冰。而且常温也挺好的。”

　　喝完奶茶，纪韵带她去了景城最大的购物中心。

　　“我想买口红，但我已经有很多了。”纪韵一时间犹豫起来。

　　梁尔殷的大部分化妆品都在美国，回国也只带了洗面奶和几片面膜。

　　“买吧，我也顺便买点。”

　　两人去了YSL专卖店。柜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们，语气平淡：“您好两位，买点什么。”

　　“我们自己看看就行。”纪韵礼貌的笑了笑。

　　“什么态度啊，服了。”她小声的吐槽着。

　　梁尔殷正挑着唇釉，闻言安慰她：“别管她，这种人一般都赚不到什么钱。”

　　“妹妹眼光正好，这款颜色很多人买，也很显白。”另一名柜姐热心介绍道。

　　梁尔殷点点头，“可以试一下吗？”

　　“当然可以。”

　　她涂了一点在自己手腕上，又问纪韵：“好看吗？”

　　纪韵正在看粉底液，闻言看了眼，点点头，“好看。我上次来这款都没货了。”

　　“姐姐，如果我买的多，你的提成会不会多一点？”梁尔殷问。

　　柜姐懵了下，点点头，“这是当然的。”

　　“那行。”梁尔殷指着第一排货架上的口红，“这些麻烦都包起来，还有下面这排的前三支。”完了她又把平时用的气垫和粉底液挑出来一并买了。

　　“好的，您稍等。”柜姐喜笑颜开。

　　而另一个则脸色铁青，肠子都要悔青了。

　　从专卖店出来，两人手里都提了不少，纪韵咂咂嘴，“我原以为我购物已经够疯狂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疯。”

　　“我已经很收敛了。”梁尔殷回想以前，忍不住笑，“我没回国的时候，一个月可能要花掉近五十万左右的钱。我家就我和我姐两个孩子，我父母说女孩子要富养，所以也很少管这反面。还是后来我家产业出了点小问题，资金周转不开，我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要节约。”

　　“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好起来了。”

　　从购物中心出来后，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去哪。

　　“你知道哪里有卖颜料的吗？刚刚超市里面的我都看过了，没有我想要的那个牌子。”梁尔殷对颜料和画具一向挑剔。

　　“那你算找对人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纪韵想了想，补充道：“你应该会喜欢那个地方。”

　　“这么神秘？”她笑了声。

　　纪韵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去北角巷。”

　　“好嘞！”

　　十五分钟的车程，到了北角巷，梁尔殷明显惊了一下。和市中心相比，这一片显得非常安宁，连房子都是北欧风格的小洋楼。

　　“不可思议。”

　　纪韵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她说：“这里是景城让人最没有压力的地方，在这里开咖啡馆是很赚钱的。我以后就想在这租一个门面，弄个书屋，不收钱的那种。”

　　“这里有枫树吗？”

　　“当然有，秋天红红的枫叶落下来，非常有意境。这里呀，早上来是一番场景，晚上来又是另一番场景。”她眨了眨眼，“偷偷告诉你，巷子最里面有家纹身店，是陈骁南开的。”

　　梁尔殷瞪大眼，“他还会纹纹身？”

　　“他不会，但他说以后要去学。这个店也只是挂了个招牌。”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颗梧桐树下，再过去一点就是一家店。

　　【Et Al.】

　　“我们进去吧，这是我表哥的店，他是位画家。”

　　梁尔殷比较感兴趣的还是店名，“这个Et Al，翻译成中文是等人的意思，他在等谁？”

　　“等一个姑娘。”纪韵说，“我表哥很爱的人。”

　　推开店门，风铃叮当响，店里收拾的很干净，有只大黑猫正缩成一团睡觉。

　　“原来是个画廊。”

　　纪韵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后院的门。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正在给一只猫洗澡。

　　“哥。”

　　男人转过身，漫不经心的道：“先等一会儿，给这小家伙洗澡呢。”

　　“好的。”

　　再次穿过长走廊时，梁尔殷很认真的欣赏上面的画。画很美，但没有署名。

　　“这是你哥哥画的吗？”

　　纪韵摇摇头，“不是他，是他心爱的女人画的。仅做展示，不卖。前面那些才是他画的。”

　　梁尔殷往前走了几步，“纪森……”她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惊叹道：“你哥很出名，我前几年还参加过他在美国举办的画展。”

　　“他现在为了那个女人都颓废了。”

　　纪森弄好手中的事后，两个小姑娘正在聊天。他在她们对面坐下，从兜里抓了一把奶糖出来。

　　“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要买颜料。”

　　纪森点点头，而后看向梁尔殷，“要什么牌子的？”

　　梁尔殷说了个平时常用的品牌，纪森去到储存室，接着抱着一个纸箱出来。

　　“全新的。”

　　梁尔殷打开看了几眼，满意了。

　　“多少钱？”

　　“不收钱。”纪森双手搭在膝上，弓着身子，后颈的棘突鼓起，“我妹的朋友，都不收钱。”他声音有点哑，穿着黑色短袖，一副很丧的模样。

　　“谢谢你。”

　　“我明天送到纪韵家里，让她带给你。”

　　“好。”

　　东西太多了，梁尔殷也拿不完。

　　离开后，她勾着纪念的肩膀，“你哥这情伤伤得有点狠啊，浑身的颓废劲。”

　　“现在好点了，他前几年一直在吃药。自杀过。”

　　“走吧，我们去看看陈骁南的店。”

　　两人走到巷子尽头，一只猫突然串出来。

　　“这里好多猫。”梁尔殷摸了两把。

　　“这个拐角过去就是一间猫咖。”纪韵解释道。

　　陈骁南的店和他家的风格差不多，简单却又高级。

　　【Unique Tattoo】

　　“名字还怪好听的。”梁尔殷一直觉得陈骁南的品位很好，穿搭风格独特好看，听岑姨说，家里的家具和布局都是他亲手设计挑选的。

　　“当陈骁南女人会很幸福的。”

　　“嗯？怎么说？”

　　“你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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