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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1
佘宇出了院门,随舟跟在后头。他这会不上马,拍拍乌节,握着缰只牵着他走。
去市集,备些你要用的。佘宇也不回头,也走边道。
佘府虽是大得很,可平日里也无甚人用其它院子,除着佘宇自己用的物什,其它的都落了灰:不重新置办是不行了。更甚,这个少年几乎一清二白两手空空,除一套换洗竟多一套衣物也没有备着。
自然是不行的,于是便要去市集上做几套合身的用。而且他该为者随舟办一个学府的位子,那么也要有个携书文的书箱之类;看随舟的鞋履也不很合规,还要定一双规整的锦靴才是……佘宇细细思索,才觉多养一人是如此麻烦。他偏头看看少年,满面灿烂,又觉其实也值;若有一日,天下百姓这都能如他笑得那样欣乐自在,更好。
佘宇板着脸,又恢复他时常的严肃。掠过一众人的目光,径直向裁缝铺去,量好尺寸后,者随舟嫣然一笑,一双眼往那两个为他量度的女子处送秋波:多谢姐姐。直惹得女子羞出两朵红云,再偷瞧一眼已听出茧子的“户部尚书”,那双无畏的眼和俊毅的面孔又使人心惊胆跳。待二人已出铺子良久,铺里做工的人还未缓过神。
该置办的置办好,乌节背上已堆得似小山。就要回府去,却见前头一阵混乱,好些人围作一圈不知是瞧着甚么热闹。
走近了,原是一个男子突得病发了,身边又没有丸药,这会他的小女急得直掉泪,见那男子气若游丝,好似半步跨进鬼门关、一脚已踏奈何桥,集上的医馆里没人愿上前行医。
正危时,一个兰衣男子挎个硕大的绸布包,拨开人群走将进来。二话不说去探那人的搏脉,边向那个在一旁忧心的少女道:快去附近的医馆提一盆热水来!我要用以净针,为你父施炙。再来一条手巾,对。
兰衣男子手上一刻不停,有条不紊,见状,人群散开一条通途,少女于是卷了袍袖,提起裙往医馆跑去。不多时就提了热水手巾来。
把手巾浸湿了,展开来,兰衣男子从布包中取出一个刺绣绸质布卷,展开布卷,里面是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细长银针.六十四支银针,四支一组,不多也不少,被擦得晶亮。
他将银针一组一组置于少女展开的手巾中,又放于热水中浸润,然后才握在掌中准备施针。只见这兰衣男子深呼一气,闭起眼;而后突得睁开来,手中银针如疾雷闪电,一根根都被分毫不差稳居穴位之中。不到半刻钟,男人已渐醒。
兰衣男子只净了手,就站起身来默默退至人群外。少女正欣喜于其父转醒,却是忘掉询这兰衣男子名讳一事。
佘宇站在人群外围,凭着高大的身材也正瞧着。他看那男子施针的手法,想到曾经的同府好弟兄也有如此犀利的医术;再望着兰衣男子的背影,更觉相像。待男子穿出人群,正逢男子也看向过来:哥!
陈辽是绝不认错了佘宇的。那副人神共愤的完美皮囊,他找不出那么第二张。
佘宇也辨出确是他的好兄弟陈辽。陈大人愿放你上街了?他打趣道。
那陈辽一扁嘴:哥你是不知,我就要进宫去当‘小陈子’啦——我爹荐了我去宫里研经,下月就又进笼啰。这会算放监的。
他又发现有一个极精致的少年佯躲在佘宇背后,便开口:这位又是谁呀?怎么和哥你一般‘闭月羞花’。般配呢。
佘宇轻笑一声:这是随舟,将在我府住下的。
陈辽看那少年攥着佘宇的衣袂,白净的脸庞绽开一片桃红。映衬他一双漂亮的眼更灵动勾人。他狡黠笑笑:嘿嘿,让陈兄也在佘府住上些日子吧?就当叙叙旧了,进宫之后哥难见我一面啰。
于是回佘府的从两人增至三人。路上,陈辽如当年一般可说个一刻不停,将他与佘宇分别后的三朝长事短事都道一番来,不知觉也到了佘府院门。
待那男人清醒过来,陈辽三人早已不知踪影。男人一问恩人名讳呢,少女一下弹起来:我怎将这事忘了!男人由少女扶着,挣扎地起了身,而向四周的人们说:多谢各位忧心,邓某病疾已有好转。邓某乃启州邓府主人,现要向各位征寻方才恩人的名姓。如有知者,请务必投信往邓府,邓某有重谢!多谢,多谢!
那少女向众人福了礼,也搀了她爹爹离开市集。男人抱歉地笑:阿琁,爹还是没能陪你去把剑铸好了,哎呀,明是和你约好了待十七就赠你一柄剑的……说着又咳了两声。爹快别说了,还是快些回府去养养身子吧。她很难过地皱起秀眉,阿琁不该缠着让爹爹上街制新衣的…若不是那恩人,爹许是要…哎到底是阿琁不是!…
虽是没有受阿爹阿娘的责怪,少女也难得安眠,夜里覆去翻来又是想着”不知恩人名讳”一事。她终好似灵机一闪,下了床榻到墨台前,磨了墨在细绢上写几行字。然后走至窗前,对着启州城浓墨色的深空轻哼一段旋律。
五而一刻钟,宿外有股劲风袭来。一个着一身夜行衣的高大人影已至她窗旁,近了看那兜帽下是一副冷清的俊颜,苑如月下执人性命的鬼神。
少女却半分不见胆寒,眯着眼笑:你来啦?帮我把这个捎给你的陈主子,就说是邓琁给的。辛苦啦,多谢!少女把手中的绢扬扬,然后递给男子。
男子也不说一个字,将绢放入袖袋便融散于一片夜色之中。邓琁看着窗外,嘟嚷道:怎么老大捡也能捡来一个帅哥啊?什么时候也能轮到我…唔…
男子身法飘渺,又是个五而一刻,已然到启州城城郊的狭岭。狭岭是启州百姓几乎从不光临的一脉山岭,以其岩壁极狭而不通途得名。加之岭上木林荫盛,湿邪异常,又多虫蛇狼豺,更断绝了人迹。启州城背靠狭岭,易守难攻,才有得百姓富足和乐。
是因此难有几人料到狭岭之中竟也有人定居的。一个不小的院宅,挂的牌匾是以金为墨的三个大字“听星府”。男子进了府,就往右院里走。右院木廊尽头是主间,主间门上有个稍突的木制圆块,刻了‘听星’二字,男子轻按木块,而后退一步候在门外。
很快,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在幽静林木间散开来,是特意回应他的。
闻到回应,男子才轻推了木门,又往主间里去。
上了阁,终是见着府上的‘主子’,恰巧那人也转过头来:阿起,你可回来了,我猜,定是邓琁吧?给我看看,是不是看上哪个郎君了,大晚上也要传信给哥哥我,哈哈。
唤作‘阿起’的男子很听话地从怀中将绢布取出,递过去。那人拿过绢布,就将他推到书案前:快来帮我拟录一份,明日大早要上疏的。说着随便往什么地方一靠,开始品读邓三小姐的来信。
于是阿起便添了墨为‘主子’抄文书。突地那人就笑了:阿起你看,她真来问我公子的名讳!唔,我还以为她对人家有意思。那人歪歪嘴,那我好好给她解答一下。走近了书案,挑一支小狼毫,点饱墨就在绢上写。洋洋洒洒涂满整块绢,才停笔:阿起,你抄完了就把这信还回去,让咱小黄鸭送就成,你也早点休息,我歇啦。
阿起点头。一柱香后,他也完成任务,身后主子正酣眠。他轻挑了灯芯,乘着月色下阁。将信筒固定在那鹅黄色羽毛的小鹰腿上,拍拍它。小黄鸭很懂事,扑扑翅飞远了。他回了房间,连腰上缠的软剑也不取下,只浅浅地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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