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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7
防诈骗宣讲那天下午,我忙碌当头,远远看了眼明景。
他正气凛然,在人群之中一如从前的奕奕神采。
我妈早说过我的颜控是投胎带来的,还在她肚子里时,只要是漂亮医生做彩超,我就活泼地配合显像。
很显然,我眼光是极好的,连向来心气高眼界广的总助今天都站在会议室门口凑热闹,指着明景夸这个警察真帅。
等我面试完第四个审计,宣讲早结束了,回到工位就听组里同事们在聊八卦。两个年纪较小爱玩闹的妹妹戏精附体,还演了起来。
“警官,我们要是想了解更多法律知识该怎么办呀?”卉子嗲嗲地说。
“关注我们分局或者江城法院的微信公众号,里面每天都会推送普法文章。”小京冷若冰霜。
“我们谨记你说的十条法则,有什么好处吗?”
“谨防诈骗,及时止损。”
“哎呀我是说警官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不是法律法规是要你个人的喔。我能加到你微信吗?你说的话我都会记在心里,总得给我一点福利吧。”
“可以。你若被骗,我亲自帮你做笔录。谁还有其他专业问题?”
一个妾有情郎无意的情景剧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只是这男主角怎么那么像明景,一样的谈吐冷漠。
平稳今天来了江城,听说是代表市电视台送照片参赛,交完资料就折返。他路过公司留了十个白馒头在前台,还说祝贺我乔迁之喜。
高德中午在我哥那蹭完饭,晚上就蹭到我这来了。面对牛骨羊排不心动反倒扒拉起我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这么不挑拣,好好奇他爸妈是怎么生养他的。
“高德,你们家不搞豪门联姻吗?”我啃着羊排问他。
“大清都亡百年了,我们家才不在乎这个。”那眼神似乎在问我‘你站在兵马俑第几排’。
“那没有择偶标准?”我听说有些资本积累的大家族挑选家庭成员还是很苛刻的。
“我爸说家大业大,能算清账就行。”
“会算账?那不我连这种市井小辈也可以进你们家?”
“可以呀,你要来吗?”
“你觉得呢。”我大大白了他一眼。
我俩漫无目的地聊着天南海北,惬意感舒缓了我一整天的疲累,高德笑话我是资本家向下压缩的职场工具人,我觉得他应该拜拜我这个衣食父母,毕竟没有我这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他也做不了资二代。
插科打诨是我和高德最舒适的状态,他调皮搞怪又时常一语中的,很像程漾。
隔壁小包厢吵吵闹闹的哥几个离开后,世界都清净了。我甚至还清晰听到了远处包厢的谈话声。
“明景我觉得你真有意思。”男人的声音浑厚。
我一楞,高德问我是不是我俩认识的那个人。我擦了擦满手的油,示意他噤声。
“有吗?”是我熟悉的声音。
“你让我帮你找钱包那天,为什么单独画了个平安钥匙扣?论价值,包里还有银行卡和现金。论甄别性,包里也有证件,那种小玩意义乌批发要多少有多少!我不理解。”
我竖着耳朵也很好奇,没有等来明景的回答反而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
“有平安两个字的钥匙扣,应该是寺庙开过光保平安健康的,肯定更重要些。”
“没想到你还挺迷信。啧啧啧突然觉得你变可爱了。”男人调侃道。
“没有,就是路边十块钱买的。”明景说。
“那巧了,我有个喜乐,跟你的是一对儿。”女声继而响起。
“不是一对。”明景道。
高德问我:“那个钥匙扣的平安是你吧?”
“那必然。”
高德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一番,得出结论。“明景是你前男友。”
“想什么呢!是发小!发小!”我低声反驳。
高德一脸不信。“你连你爸妈卤猪蹄的诀窍都跟我说了,就是从来没提过明景这俩字。发小用得着这么忌讳?诶,是不是你追他爱而不得结果分道扬镳了?”
“你小声点。”我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过年时我就发觉了,你们对很多事物的回忆是一样的。”他又从我袋子里掏出一个馒头开始啃。
高德说:“你们从前很亲近,相处也融洽默契吧。”
“还行。”亲近两字让我不禁想起几天前那个吻。
虽然我们小时候拥抱过,牵手过,共喝一瓶水,共盖一床被,但真的没有亲吻过。
当时我只能通过咳嗽来掩盖烫到耳根子的脸红,幸亏他并不在意。我庆幸,但又郁闷。是不是这些年,他已经和其他女人接吻过,这种亲密已经稀疏平常。
高德啃着白馒头说:“青梅竹马是不是就是这样,无形中已经做了很多越界的事,将来若是成了便说那些是心有所属双向奔赴,若是没成那便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我不知道。”我说。
我从没和明景恋爱过,但断交时我想我就是失恋了。以至于现在他的靠近会逼得我直往后退,他的消息会吓得我手足无措,很怕我千辛万苦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心里长城,会被他一指轻弹就自溃崩塌。
“你最近怎么精神恍恍惚惚的?”
“快换季了,担心感冒。”
高德短叹一声。“来,多吃点辣的,等你感冒躺尸了那基本与美食无缘了,你及时行乐。”
正当我被辣得猛喝茶水,门边一声轻叩。“平安。”
“昂?”我赫然看向明景,以及他身边的一行人。
我留意到其中唯一的女生,也就是有着喜乐钥匙扣的女生。她容长白皙的脸很美,穿着明景同色系的呢子大衣,手臂上搭着质地品味都不错的围巾,站在明景身边很认真的看着我。我也不自觉地拉直了颈背。
明景示意朋友们先走,他站在门边跟我说话。
“袁姨给你打包的辣猪蹄在我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拿?”
我硬邦邦地答:“过几天吧。”
“我冰箱放不下了。”
高德在一旁辣得哼哧哼哧,说:“还过几天?过几天你早忙得没魂了。趁今天难得不加班,赶紧吃完赶紧去吧。”
不等我回答,明景丢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就离开了。
我一脸懵。所以我是没有发言权吗?
我出来时明景站在餐厅大门旁,他手里把玩着钥匙扣,眼神定在远处,沉思着什么。
“哎呀,我的钥匙扣早就弄丢了,也不知道丢哪了,当初还害得我钥匙都有重新配。”我走上前遗憾地说。
其实并不是,那把挂着宿舍钥匙的‘明景’钥匙扣,我毕业时留在宿舍抽屉了。
“我知道。”他转身看向我。“那怎么办?”
我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啊?”
“你的弄丢了那我的怎么办?”
我一时被问住了,而他一直看着我,像是一定要等个回答。
我说:“我再重新买一个。”
这个答案他似乎不太满意,无奈之下我拿出心爱的钢铁侠钥匙扣,取下钥匙丢给他,立下军令状:“那咱俩一起换了。”
他这才舒颜笑了。“好啊。”
“换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
“那还不如葫芦娃救爷爷。”
我扑哧笑出声,歪头看向明景,他也弯眼浅笑。
高德说的没错,我和明景对很多事物的回忆是一模一样的。
就比如葫芦娃救爷爷,高中校园卡的卡贴我是葫芦娃,明景是爷爷,程漾是蛇精。
亮晃的街灯下,夜空零散的星星都黯淡无光了。
我跟着明景进了一个水泥墙的筒子楼老小区,我本以为明景这个洁癖会住在首次出租的公寓,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或者直接斥巨资买新房。
我等在楼下,翻看地图,离我新搬的家只隔了两条街。明景说有大衣要送干洗,顺路帮我提着那袋沉重的辣猪蹄,这倒省了我不少事。
自那天拿完猪蹄后,我本能抗拒和明景过分往来。就在我数次以加班很忙为由挂断明景电话后,我遭报应了,我累倒了。
明景打来电话,我正被电脑卡机和头痛欲裂整到崩溃,我不记得我顶着迷迷糊糊的脑子跟他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下的班,只知道我出公司时他就在门口等着我。
他蹲身背上我,还听到他絮叨地训我话,我想把他那些啰嗦话记下来,但梦里要记下什么总是记不住的。
我趴在他背上杂乱无章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小学二年级的某天,我的凉鞋带课间崩断了,放学后嫌赤脚走回家太疼,就拦下明景脱了他的鞋自己穿上,然后硬背着他回家。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但明景却很生气,在我背上故意扯我头发。
迷迷糊糊中,明景背着我经过了一个个路灯,我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我上大三时,明景被我闹得六点钟起床,跨了半个魔都来我的学校陪我上统计核算课,他坐在窗边撑下巴打瞌睡,阳光从我右边照进来,我倾斜身子,墙上的影子正好是我的头靠在他肩膀的画面。我一边小心提防他醒来,一边看影子里的两个人相依相偎。
如果那时老师不点名说我落枕就好了。
如果那时墙上的画面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那时他也像我喜欢他那样......
我紧紧抱住他,把昏沉钝痛的头压在他肩膀上。
等我醒来,很多记忆都不完全。我茫然看着四周,想一一确认那些在我心中明景的房间应该拥有的东西是否都在。
英雄牌钢笔和蓝黑墨水,确认。
军事杂志,确认。
数独,确认。
琴谱,确认。
灯塔摆件,确认。
还有——
“找什么?”明景端着水杯走进来。他穿着深橘色的毛衣和灰色裤子,整个人也是软绵软绵的有温度。
“高达。”看来我病的很重,声音喑哑了。
他放下水杯,拉开书柜,两个格子里满满当当全是高达。
我满意地笑了。
这下全部确认了,眼前这个春日般明媚的男人真的是明景。
“咦——”我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有一个乌青的针孔。
“你烧得厉害,医生验了血才敢打退烧针。”
“喔。”
明景伸手要摸我的额头,我后仰想躲开,他料到似的按住我肩膀,大手贴上我额头,我清晰地看着面前这张脸,感受着他的体温。
我屏住呼吸,心脏颤抖不已。
相识越久越分不清这挠人心口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知道我和明景很有缘分,但也知道不是所有缘分都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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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小剧场:
七岁的平安跟着明景报了课后围棋班,听了好几节课都没弄懂规则,听到“打劫”只能想到电视剧里“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流氓台词,老师劝她换去隔壁的绘画班,她不去,老师只得硬着头皮教她五子棋。就此,她成了班里的另类。
而一学就会、一下就赢的明景也令老师苦恼,毕竟也没人喜欢找虐。跟明景下过棋的人都转班了,老师担心他继续挫伤其他同学的积极性,不得不安排他跟班里最乐观的人——平安,组成队友。
最后,两个另类在围棋课上下了一学期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