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兜风艳遇
人世时常以一种大义凛然的姿态演义荒诞不经。
若上古时代,炎黄部战伏羲部,实不过一场灭族与兼并之战。然余下后人乃为炎黄子孙,归己于此炎黄之势力,则竭力褒扬自身之高尚正义,而无人知晓其中弯弯绕绕。毕竟胜者为王,而天地初始,何来正邪,无中生有,而有又归于无,天地以万物为刍狗,故圣人视民为刍狗,不偏不倚不维不伤,顺其自然,方为天道。若为刍狗,则万物一,则自然成。
然,自春秋后,古儒言“礼乐崩坏”,实为周国之礼乐不存,言者竭力维护上三代,只因其信念乃是“唯亲”。亲其亲,用其亲,隶于血缘之中。后人于“儒”,所知甚少,均言其“忠君”,实则不然。儒者所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实为君同父,臣同子,君于臣有责若父于子有责,臣于君有忠如子于父有孝,此番言论,非为忠君。孔子过周天子而不朝,因儒者认为诸侯忠君,而门客忠于诸侯,非为忠君。其儒者所维护,实为古周国之体制。
今汉室衰微,群雄并起,有汉贼,不过“汉”贼而已。若言“世代食汉禄”而不得背弃汉室,然所谓“汉禄”从何而来?其非汉室食民之禄耶?“不忠”于汉,而非天下。背信于汉,而非人民。只待天下大同,民无忧患,四海升平,河清海晏,即可,又何来孰家天下之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夫民为水也,君为舟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实为天下人之天下。若君有不贤,贤者自可取而代之。
然则,若君一有不贤,则取而代之,天下必大乱矣。
故,何以应对?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贾诩一扔毛笔,一个头两个大,难道是要他把民主政治和三权分立弄来?他还没疯,良知告诉他这不现实,人民尚未开化,而生产力也尚未到达那一层次。
贾诩抓狂:“老子是被雷劈了才会想这种问题!”
李傕的声音从背后飘起来,如同鬼魅:“的确是被雷劈了。”他怔怔地盯着贾诩桌上的纸,目光阴沉。不久又转而盯着贾诩,仿佛要就将他扒皮拆骨一般尖锐。贾诩觉得自己死了一千次,一次一次,死得累了,便没了反应。
贾诩其实是吓了一大跳,突兀地打破沉静:“将军……吃了吗?”
李傕的嘴似乎是自己动了:“吃了。”
贾诩接着道:“吃的什么?”
李傕的嘴又自己回答:“九天神雷。”这是贾诩告诉他的东西……雷得他是外焦里嫩。
之后李傕也默不作生,点起一盏油灯,将那张纸烧为灰烬,复又关门出去了。
贾诩趴在桌上,有气无力。他都不知道李傕是何时进来,有是如何看待那大逆不道的言论的。
董卓进京,已经有些时日了。贾诩从来不曾见过董卓的面容,李傕也不让他进入洛阳,于是此刻他便住在“飞熊军”城外的大营内。董卓也不知走的什么狗屎运,刚近洛阳便捡了个便宜少帝,而后挟百官归朝,有让自己三千士兵反反复复进出洛阳,以遭声势,谣传有五万或十万。后又杀何进之弟何苗,收编其部队以壮声势。进逼百官废帝而立陈留王,自封为相国。此时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正高坐朝堂,放纵他的军士在洛阳城内烧杀抢掠,雅称为“搜牢”。
李傕不让自己进洛阳,其实也是为自己好,不说也罢。却不知他整日在忙些什么,自己只是吃个闲饭,背靠大树,却实在是浑身不舒服。
贾诩算算时间,已经快要年末,若是到了初平元年,离董卓迁都长安便不远了。史书上说他迁都长安,尽烧洛阳,生灵涂炭。贾诩拍拍脑袋,他等不了王允老头儿了,貂蝉存在与否还是个迷,得想办法对付董卓才是。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小小一个将军侍从。跺跺脚,起身便向外走去。
反正李傕也出了大营到洛阳城里去了,贾诩眼珠子骨碌一转,掏了点钱贿赂那看守大营的士兵,顺手牵了匹马,溜出大营透透风去。
洛阳城外,郁郁葱葱。北方均是些常绿的树木,到了冬天依然悲壮地苍绿着。果真是大好河山。
然而,天道无情,世事无常,而来十四年,他从未做过任何事,眼睁睁看着历史按照原定轨迹发展不说,甚至对自己的命运亦无法控制,之感身如漂萍浮尘,沧海一粟。
尚寻不到他那弱水一瓢。
也不知马儿是否自有灵性,慢慢带他到了处幽静之地,密林中有一小潭,冒出袅袅蒸汽。
贾诩拍拍马屁,感叹道:“小白……你该不会是想来洗澡吧?”
马儿似通人性,一声嘶叫,奔进温泉。
贾诩措不及防,整个人也栽了进去。吃了几口水,便似乎忘了烦忧,索性脱了衣服在泉水里游来游去。
“你妹的天下大事!你妹的三国!老子想回家!”
疯疯癫癫,不过如此。
贾诩自娱自乐,玩起水来。
脸,
一张脸,
一张俊脸。
刀削斧凿,自然天成,有日神之阳刚,月辉之英挺,眉锋如剑,鼻若悬胆,薄唇如刀,是贾诩从未见过的阳刚之美。
他……溺水了。
那人身姿如鹰,一个急冲将他救起,目光灼灼。
半晌……才见贾诩浑身赤裸,蜜色脸庞忽的一红,收手抱拳道:“得罪。”
贾诩觉得他找到一瓢弱水,可他快溺死了。
那男子不见他有动作,以为是受了惊,忙解下自己披风给他裹上,复又抱拳单膝下跪:“是在下鲁莽了,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贾诩口水滴了出来,有手肘子一抹,淫笑道:“鲁莽得好,鲁得好,好啊……”
那男子也看得呆了。
贾诩是个少年模样,手脚纤细,面目灵秀,双眉若远山般淡然,却不似新月,而是带有一种慈悲的平直,双目却也如古井,不似少年眼眸,配上方才的动作只显得灵动生气,是种调和的超然。不显突兀,反倒是一切自然天成,钟灵毓秀。
他长相其实只是清秀精致,并不能算柔美或漂亮,只是气形于内,让人有种柔和亲近之感。马超、李傕初见他实,多半都是为此所吸引。
贾诩干咳了一阵,那人方回过神来,脸上又是一阵红晕。却似乎有急事要办,只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与贾诩,说:“在下深感与你相识已久,还请不弃,望他日有缘再见。”
贾诩何止是不弃,价值是不客气,一把抓过玉来,激动道:“若每次相见,阁下都如此慷慨,倒不妨多有缘几次!”
那人失笑:“你衣衫尽湿,现下天寒,便披了我的袍子速速归去,莫受了风寒。在下有要事在身,告辞。”
贾诩微笑:“在下等你这句话很久了……啊……啊欠”
那人翻身上马,匆忙间,贾诩亦忘了留下姓名,低头看那粗狂的玉刻,或许他不方便留名。也罢,总会再见。
只是……日暮十分,贾诩才赶回大营,李傕火冒三丈,脸色却又是青的。贾诩暗叹,穿个越……我容易么我!
躲不掉李傕一顿训儿子般的训斥。
他对早上那张纸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贾诩忽然觉得,李傕……有些变化,却又不真切。
李傕正训斥到高潮,见贾诩又走了神,大吼:“竖子!你到底知不知错!”
贾诩从善如流:“知错,知错。”
李傕无力:“你到何处去了?”
贾诩望天,半晌憋出一句:“兜风……说了你也不懂。”
李傕望天,幽幽道:“明日带你入城便是,这里不安生,莫让我担心……”
继而一士兵望天……两士兵望天……
……
不出片刻,整个军营的人尽在望天。
贾诩一呆愣,伸出手指指天大喊:“快炕!天散有猪在灰!”
……
据说,那日李傕大营的士兵晕倒了一半,由此获得了更严酷的训练。
却说第二日一早,贾诩便被李傕从床上拽了起来,眼睛愣是半天睁不开,人却已经被穿好了衣服,最后好不容易睁开眼,已是在马车上颠簸了。
贾诩迷迷糊糊问:“这才几点啊?……就早读了?”
李傕手上吹这碗热粥,嫌恶地瞥他一眼,喂给他一口道:“张口。”
贾诩喝了几口粥,继续迷迷糊糊问:“语文早读还是英语早读啊……要是……嗯……要是英语早读,就、就说我拉肚子了不去了。”
李傕似乎已经完全习惯贾诩的胡言乱语,完全无视之。
于是,贾诩怒了,抓住李傕衣襟猛摇:“老子是大学生了!大学生了!老子不要早读了!”
李傕啪地一下,把贾诩拍昏,于是,世界清净了。
李傕看着贾诩的睡颜,用手揉了揉突起的青筋。他都不知自己是犯了哪位太岁,找来这么个小灾星。
然而,何为灾?何为祸?
马车驶入洛阳的那一刻,天空风起云涌,斗转星移,历史,从此踏入一个全新的轮回之中。
万劫不复。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