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

　　期中考试的余波终于过去，丁雨竹又开启了三天打雨两天晒网的模式，早晨不愿爬出暖烘烘的被窝，请假；今天姥姥没给够零花钱，不上学；心情不好诸事不顺，宅家；当然为了追剧也可以不去上学。姥姥的话连耳旁风都不如，姥爷的拐棍还没等举起来，她就跑得无影无踪。
　　至于妈妈，除了偶尔给点零花钱，其它是无暇过问的。爸爸除了最初几年每月必须掏的二百伍十元抚养费，连只字片语也没有；近几年，连二佰伍也不掏了，言之凿凿地强调要养小弟弟，给小弟弟更好的生活。丁雨竹就像被丢弃在垃圾桶的破布娃娃，己经碎得无法修补了。
　　犹记得小昭老师语重心长地话语：“小竹，我们无法选择父母，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脚下的路。你聪明伶俐，为什么不规范自己，打造更好的自我形象……总之可以为自己的前途一搏，不要还没努力就退而求其次。”那一次，小昭老师侃侃而谈，整整一节课呀，听得丁雨竹声泪俱下，也曾下决心重新开始。可一坐下，就想东张西望，一看书几乎全不会，真不知从何处学起，从哪里下手。不过三二天，丁雨竹就放弃了，还是无忧无虑的任性而为，来得痛快。
　　每次小昭的课，她都想尽办法逃离，谁叫小昭老是提问她，恨不得问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会呀。又不忍心捣乱，于是只好躲出去，好在小昭几乎不在班任面前告黑状，可以放心的潇洒。
　　十二月八日第一节就是语文，丁雨竹一如既往地迟到了，然后一如既往地去栅栏边的小摊买了一堆小食品，跟王宇航钻到学校西南面的大树下大快朵颐。越吃越冷，小北风不大却如小刀般刮鼻子刮脸。王宇航一脚踹向搂腰粗的松树，一大堆的雪砸在她身上，差点被活埋了。
　　她俩如小贼般摸进二楼的洗手间，这是学校除了厕所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最后一袋辣条为什么不给我？”王宇航将丁雨竹的头摁在窗台上恶狠狠地问。
　　“这是我买的，你蹭得够多了？”丁雨竹用力支撑着小身板，好让自己的额头稍离冰凉的大理石窗台。
　　如果说李小树是班级的大恶霸，那么王宇航绝对称得上是恶魔，她的恶作剧是真的恶心，把毛毛中塞进别人的脖领啦，将若干“小强”放在“仇家”的文具盒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尤其是近几天，那小白脸的妈妈劈头盖脸将她一顿训斥，未了还警告不许再祸害她儿子时，王宇航己经眼泪包着眼珠了。
　　“他妈的，我连他的手都没牵过，怎么就祸害了？顶多追得紧点，小区呀学校呀，那叫一个锲而不舍。”影视剧里的那些桥断，她都用上了，到了还惹了一身骚。于是她这邪火得发泄呀！
　　首当其冲的就是丁雨竹和邹小凡，邹小凡果断抽身，这几天都不跟她们混了。只有丁雨竹傻乎乎的，不离不弃。
　　王宇航或许觉得理亏，或许良心发现，扶起丁雨竹，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
　　丁雨竹哀其不幸，默默转过头，抬起右手揉着泛红的额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水汪汪的眼眸盈满委屈，隐忍着无处诉说的郁闷。
　　“不要跟那些不着调的孩子混，姥姥求你了！”姥姥恳求又无耐的话语又钻进丁雨竹的脑海。
　　“你以为我想混呀，可我管不住自己呀，除了他们没有人愿意搭理我，你让我怎么办？”丁雨竹又想起自己的歇斯底里。
　　“造孽呀造孽呀！”姥姥呼天抢地，骂女儿又骂女婿。
　　丁雨竹慢条斯理地搽上红嘴唇，喷了一点上次从妈妈那顺来的据说来自法国的高档香水，妖娆地上学去，因为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可是今天，王宇航抽疯了！丁雨竹踹着窗台下的暖气片，王宇航也时不时补上几脚。
　　暖气片是那种老掉牙的铁片，斑驳的锈迹昭示年代久远。记得这是原实验高中的教学楼，几十年了，从外到里都透着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朽腐的气息。一楼教室里冷得都不敢脱羽绒服。虽经过几次修理，整体上看起来焕然一新，可芯里旧得一塌糊涂，角落处仍是破败。
　　当下课铃响后，李小树、刘旭几个人一拥而上的时候，暖气管不堪重负，折成两截，沉重的暖气片砸在地上，把大理石地面砸得粉碎。水汩汩地泛滥开来，不一会儿，就淹了二楼的半个走廊，水顺着楼梯流向一楼。
　　王宇航赶紧跑回教室，想着怎样把自己摘出来，这要让父亲知道啦，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可能意识到这次祸惹得有点大，李小树这几个调皮捣蛋的竟能安静地上了两节课，并且摊开书，拿着笔，着实认真得不可思议。让老师愧疚起来：不该拿有色眼镜看他们，孩子嘛，还是蛮好的！也许是自己对他们太苛刻了吧。
　　可是第四节课还是起了暴风雨，家长学生班任、主管领导一锅烩。本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及胡搅蛮缠的本事，王宇航他们几个是不想认帐的，无奈铁证如山，洗手间何时安监控了？画面精彩，声音清晰。家长恨铁不成钢，李小树被爸爸踹出老远，刘旭直接被妈妈煽了两大耳刮子。丁雨竹家长没来，只在微信里说该咋办就咋办，王宇航找了表姐来，她实在怕她那黑脸的老爸。
　　家长倒是通情达理，该修修该赔赔。末了，为了以儆效尤，周校长按照校规校纪，给予四人停课反省三天的处罚。鉴于家长、学生认错态度诚恳，此次事件不记入个人档案。家长千恩万谢地出门来，转身就横眉立目地扯过自己的孩子，以眼神狠狠地警告：你死定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三天他们乖顺得如家养的小猫，烧饭，洗碗，打扫卫生，偶尔也拿着书念念有词，父母终于消了气。他们一高兴，又原形毕露了。
　　“一二?八”事件后，白行简召开了部分学生（当然都是有各种各样问题的）家长座谈会，直言班级现状，学生状态，希望家校联手，共同教育学生，为了孩子更好的明天。
　　自此，班级纪律严整，与以前的课堂简直是天壤之别，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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