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只见那荆轲毫不惊慌，徐徐展开手中地图。图卷展尽，却见一道寒光，竟是一把通体雪亮的剑……”酒馆里，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站在桌上，眉飞色舞地说着旧事，四周围的人密密麻麻，都被少年声情俱佳的讲述引住了心神，随着故事的起承转合不时爆发出阵阵嗟叹或是惊叹。
　　人群之外，独自坐在靠窗的桌旁女子自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哼了一声：“这荆轲刺秦王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了，还是这么多人听得热闹。”
　　“还不是因为这小子讲得精彩。”一声懒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知何时一个沧桑落拓的男子也在桌旁坐了下来，“阿萌啊，怎么有好酒也不知道叫我一起喝。”
　　“反正我这一喝酒你肯定闻得见，还用得着我叫你？哪次不是我刚喝一杯你就跑来了。”叫阿萌的女子随手拎起一边一个还没开封的酒坛扔给了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也是接了酒坛，揭开封口闻了闻酒香，就着坛口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人群中眉飞色舞的少年：“这都讲烂了的事还这么多人爱听，也就是人都爱听帝王家窝囊的事儿，不过也是他讲得好。”
　　“切，看着吧，这小子也就说故事的时候还像个样。”司空萌随意地挥了挥手，接着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
　　正说着，那边桌子上的少年已经讲完了，眯了眯眼睛，瞬间褪去了刚刚神采飞扬的样子，换上了一副睡不醒的表情，只是嘴里还嘟囔着：“说完了，给钱给钱。”
　　刚刚还围得密密实实的人群立马就散开了，少年一看这情景，急了，又睁开好像已经快睡着了的眼睛，大喊着：“哎哎！我讲了这么半天，你们怎么都不给钱啊！”没人答话，人群嘻嘻哈哈地要散开，少年忙忙地拦人，但是人单力薄拦不住几个人要不到什么钱，急得喊道：“别走啊！喂喂！雪倩！快来帮忙！”
　　门口站着的一个小女孩慌慌忙忙跑过来，帮着少年讨赏钱，一时间酒馆里人声鼎沸，人群的笑声，少年扯着嗓子比说书的时候还大声的喊声，还有小女孩尖着嗓子帮忙的叫声。
　　“每天都来这么一出，也不嫌累。”司空萌又哼了一声，扭开头懒得去看那边，自顾自地接着饮酒。倒是一旁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懒懒地说道：“不是挺好么，我倒是看这么一闹比那些什么帝王将相的故事有趣得多。”
　　那边的混乱人群中，一个笑得温和的男子弯下腰看着急得跳脚向他讨赏钱的少年：“哎，你再说一段，我就给你钱如何？”
　　“不行不行！”少年翻着白眼摇摇头，“一天就一段，不说了不说了。哪有听了书不给钱的，快拿来！”
　　“通融一下嘛，我多给点如何？”男子笑得越加温和地继续逗着少年。
　　少年刚想回绝，一听有钱赚，犹豫了一下：“这……那你多给多少？”
　　“喂！别看着施唯呆就蒙他！看你这样子就算他讲完了你也拿不出多少钱来。”看到这边的情况，小女孩东方雪倩跑了过来一把推开笑容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的人，“算啦施唯，今天已经赚了不少了。这人不给就不给了，他下次要还来我就帮你把他轰走。”
　　“真不好玩。”那个人皱了皱鼻子，掏出了几个铜币递给施唯，突然又笑起来，“哎，你叫施唯是吧？书说得真好。哈哈~我就喜欢听这些六国旧事。明天你讲的时候我还来，记得改我留个好位置。啊对了，我叫洛邑，交个朋友如何？”
　　施唯接过了钱却又恢复了呆呆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说：“没位置，你自己早点过来就行。”说着趴在桌子上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一旁的东方雪倩倒是朝洛邑瞪了两眼。洛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笑了，晃晃悠悠地踱出了酒馆。
　　“哎呀来晚了。小施唯已经说完了么？”又一个人走到司空萌的那张桌子旁边。
　　“破阵子？每天都是你们，又来蹭我的酒。”司空萌翻了翻眼睛。
　　破阵子也不在意，坐下来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无为兄，果然你一闻见阿萌这有好酒就跑来了啊。”
　　姬无为没理会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随手把自己手里喝了一半的酒坛递给他，说道：“我这鼻子啊，哪里有酒香一闻就闻见了。你来晚了怪谁？好几天不见人影，肯定是你自己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闲晃去了。”说着抬头看了眼，“怎么？小跟班没来？”
　　“寒水？有人请他去演奏。好歹也是个乐师，哪有我们闲。”破阵子悠闲地接着递过来的酒坛喝了一口，“我什么时候闲晃了，我这也是在奔走俗世兼济苍生呐。”
　　“算了吧，不就是到处神神秘秘地跟什么小孩子说些神叨叨的话，我看你倒适合当神棍去。”司空萌还是一副懒散不屑的样子。
　　“说到小孩子，还是那个淮阴的小男孩……”
　　“停停停，都说了多少遍了。多少年前的事还说，还小孩，现在那孩子早该老大不小了。”
　　“那不是多少年就遇见这么一个和我口味的孩子么。” 破阵子一副怀念的样子想了半天，接道，“你们别不信，我看他早晚要成大器的。”
　　“哈哈，你看中的人自然不差。不过管他成不成大器，这世道啊，成了大器锋芒太露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我这样到处逍遥要好得多。”姬无为满不在乎地拽过破阵子手中抱着的酒坛接着喝起来。
　　“是啊是啊，无为兄你这样的才是真得了老庄真传。不说那些了，难得阿萌这有好酒，虽然听不到小施唯的书下酒了，还是要好好喝喝啊。”
　　“就知道到我这蹭酒喝。算了，看你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算我倒霉认识你们。”
　　“这不是阿萌你不像小施唯那样爱钱如命，我才敢来你这蹭酒喝嘛。”
　　市井酒馆，人声嘈杂，天下大义之外，不经意间却又是一番情景。酒酣之际，谁低喃道：“管他谁主天下，管他谁盛谁衰，天下人谁在意这个，到头来还不是同现在一般。”
　　难得一醉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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