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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安夜
因放纸鸢回去得晚,夜里吴涧一连寻了好几家客栈,却皆被告知已住满了人。
这几日,他总觉着系州城中人只增不减。
“莫非都是来躲精怪作祟的?”他心中泛起一丝疑虑,领着霁月加快了步子。
二人最终在距西南角最近的一家客栈停下,此地因位置不好,多数人不敢来住,因此才剩下房间。
“今夜我们同住,”吴涧抿抿唇,攒起的眉头泄露几分不安:“这地方有些邪门。”
除去初遇那夜怕她私逃,吴涧在对霁月卸下心防后,一直颇守礼法。她虽不通人事,于男女之事上他却当得正人君子,二人已有近二十日没再同睡过一间房。
然而今夜,“邪门”一说当真并非托词:许是因着常年无人,连掌灯都是种浪费,店内光线极度昏暗,刨去一楼账房处一根瘦小白烛苟延着自己孱弱的残生,其余地界近乎无光。
尤其他们的房间还在二楼,借着惨白月光拾阶而上,只觉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不知因着空气里浮动的诡异,还是冥冥中的某种感应,霁月心慌得厉害。事实上,初入系州城,她心里就不大安定,而且越靠近西南那片林子,心跳得就越厉害。此刻在这偏僻客栈里的幽暗房间,她更是觉着心脏似要蹦出来,片刻都不能平静。
无独有偶,吴涧心里也不太稳当。他右眼皮狂跳,一颗心莫名吊着,落不到实处,总有种今夜难安之感。
然而听着榻上不时响起的辗转声,他还是强压下心头隐忧,出言宽慰:“你且安心睡,一切有我。”
昏黑暗淡的走廊,一个身影在他们门外无声立了许久后,转身进了对面的房间。
其人一袭白衣白得凛冽刺目,由头至脚都透着颓败与荒凉,正是霁月初至系州那日在茶馆外撞上的公子。他缓缓踱至窗前,一举一动皆说不出的僵硬,绽开的微笑也与当日分毫无差。
此刻他食指有规律地叩着窗格,发出间隔一致的“哒哒”声,正饶有兴致地回忆着几日前的事:
那是冥地,无间狱的最底层。
一黑衣男子被重重锁链拷在地牢一角,他则负手于身后,居高临下地立在他面前,手中持着一柄折扇,上写“丑怪惊人能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
二人俱不发一言,气氛却并不僵硬。
又或许从前僵硬过,但因这种状态已然持续太久,便逐渐褪成一种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平和。
忽地,一个小鬼小跑进来,打破这份宁静,朝他附耳低语了几句,他眸中逐渐放出兴奋的光。
“成阳,我这儿有两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他挥手示意那小鬼退下,转身对锁链下的黑衣男子道,面上分明挂着一抹温煦的笑,却无端令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一举一动一句一字皆泛着古怪诡谲。
名叫“成阳”的男子不欲睬他,仍是闭目养神。
“不论你愿不愿听,我都要告诉你。”热脸贴了冷屁股,他也不气,或者说,他这副皮囊好似压根就不会生气:“第一个,那丫头醒了……”
成阳睫毛轻颤了下,却仍没要理他的意思。
他视若无睹,接着说:“第二嘛……她现在跟你儿子在一起。”
此言一出,成阳一直阖着的眸子总算张开:“她遇见的是谁?”
这反应正中他的下怀,他瞧在眼里,目光中显露几许得意之色。
“重要么?不都是一个人?”他啧啧感叹:“他们俩到底是有些缘分,时隔一千多年,彼此又都失了记忆,竟还能走到今日。”
“没有记忆,看来遇见的是他……”成阳兀自喃喃,随后总算正视了他一眼:“你允诺过,不会找两个孩子的麻烦。”
“我不过是答应留他们两条贱命而已。”他纠正。
“所以,你打算出手么?”
“有你儿子那蠢货分*身搅局,还用得着我什么事儿?”他凑近成阳,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神色中的任一细节,本想从中捕捉到心焦、担忧等情绪的影子,却见他面上始终无波无澜,仿佛正在谈论的两人与他毫不相干。
“你比从前更沉得住气些,这令我觉得更有趣了!”看一会儿后,他这样说。
“若我没记错,过两日人界要过清明节了吧,你说待有记忆的那个去了千秋雪,却没感应到想见的人,会是怎样一番情状?这一次他又还能顺利杀了他,将游戏继续下去么?”他笑容未改,眸中冷鸷之意却渐浓。
“成阳,好戏就要开幕了,我得赶去好好欣赏一番!”许是情绪实在激动,从他那一贯平淡到机械的语调中,竟能听出些兴奋来。他一双眸子亦微微泛红,毫无生气的白皮下尽是涌动的癫狂:“别担心,我答应你,不会轻易出手,毕竟我怕我一玩儿,这戏便没得唱了……”
……
清明夜。
山外山南,千秋雪。
一名与吴涧身量、容貌分毫无差的男子静立湖畔,正伸着右手掌心向下,小心探查着湖底气息。
这个动作他做了一次又一次,从天将破晓到月上柳梢……
良久,他终于接受人已不在了的事实,颓然在岸边坐了半晌,掬了捧雪融进随身携的酒葫芦里。
“坑奸坑恶,莫坑俊的,你可得好好的,别叫我这绝世风姿后半辈子没了着落啊!”
他念了个咒诀,身旁空气登时大动,似遭到另一股气流的挤压。
“同源寻踪——追!”
短暂搜索后,他周身涌动的仙力大躁,丝丝缕缕的灵气统统指向一个方向,共同推着他往前,似颇为急切地想与身在远方的同源仙力融成一体。
“霁月,羲泽来了。”
……
这一夜,霁月睡得极差,心口闷堵,做梦连连。
梦中的她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跟着一名男子四海流浪。她瞧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两只手的腕子似都有些问题,只能软嗒嗒地垂着。
她虽不认得他,却分明感到他对她而言是极重要的。
但不知自何时起,梦中再不见了男子的踪影,她心口堵得厉害,喉头亦好似有万斤的泪哽在里头。
再往后视线里猩红一片,她自己也消失了……
“小师父!”她惊呼出声,睁眼已见日升。
“霁月!”桌旁支颐闭目养神的吴涧被她骇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就是做噩梦了,我知道是假的,都是假的……”她半是欺人半是自欺,心下却在起疑:这梦未免也太真了些。眼下她心口异样感仍未消退,还没全然自梦境里抽身。
“既然无事,那我们即刻启程。”吴涧心中难安,一大早便醒来,只想着霁月一醒便带她离了这是非之地。他早收拾好了包裹,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倚着桌子又小憩了一会儿。
“好!”霁月应完,忽地连打三个喷嚏。
“一想二骂三念叨,”她吸着鼻子,脑中迅速过了遍这民间俗语,心道:“我莫不是遭谁给惦记上了?”
他们出门时,对面房门亦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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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前双休,菜鸡需要两天缓冲,好好安排布置一下下周要写的情节,虽然有很多存稿,但改动还蛮大的,感觉比新写还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