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温柔

　　“你经常来看它们吗？”
　　谢堇抚摸着小猫的头顶。
　　“偶尔吧，他们倒是经常来。”
　　梁澄穿上外套，慢条斯理地摸出一小袋猫粮。
　　白猫伸出舌头舔了舔谢堇，甚至蹭了蹭她。
　　“一点也不怕生啊。”
　　谢堇喃喃。
　　樟树的枝叶足够粗大，替他们遮了些许风雨。
　　即便如此，谢堇的头发还是湿了一部分。
　　她本来盘了头发，经过一路奔波，已经松散。
　　索性散开，千丝万缕，随风飘扬，一时间竟迷了人眼。
　　梁澄半蹲，正在喂猫，垂着眼睛。
　　似是极有耐心。
　　察其动静，倏尔偏头，怔愣起身。
　　啊……
　　不好。
　　心中只剩这个念头。
　　“店长。”
　　他拍拍手，歪了歪头。
　　“小孩儿受不住诱惑的。”
　　知道自己好看就收敛点好么？
　　“你什么意思？”
　　她的裙角被吹起，清冷的唇在这个雨天红得发艳。
　　心跳失常，车马与人间却慢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干啊……
　　她是真的有点受不了梁澄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性格。
　　他们沉默地立于樟树阴影里，雨拂过往来的人群像无声的对峙。
　　猫咪们吃地欢快，棚顶雨点佃微地敲击沉淀心绪。
　　好神奇，本毫无纠络的二人，因缘邂逅。在雨下与寂静的自由共舞。
　　夜晚。
　　无郁河边，头顶一片星空。
　　谢堇将梁澄刚抽出来的烟扔了。
　　“喂，你明天准备怎么办，想好怎么解释了？”
　　“还能怎能办。”
　　梁澄的声音如被已停的雨水冲刷过，他拔了根草。
　　“当然是……”
　　手机屏幕闪烁，撑开黑暗。
　　-澄哥你他妈疯了？！去干嘛了？上次逃课还是初中！！
　　-私奔了。
　　-？？和谁？？？
　　-我店长。
　　- ……
　　谢堇嘴角抽搐，抬手想打人。
　　“别，我害怕。”
　　他没躲，唇角浅浅翘着，眼睛是一片星空。
　　“其实，我想好了。”
　　他仰头，墨发带着未干的湿气。
　　“不过……”他侧头。
　　“需要店长的帮忙。”
　　手机开机，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宋茜。
　　陆莹在六点给她信息说回去了，担心问她怎么失踪一天。
　　谢堇感觉发了红包过去以示感谢，并无多余的解释。
　　完全不想吃饭。
　　失神地盯着那三个未接红标，心绪沉重，泛不出涟漪。
　　恍惚间，她想起少年自信说笑的模样，还有弯着唇角独白他的伤痛……
　　会上岸的。
　　他说一定。
　　那就一定。
　　再次站在旧校办公室。
　　不过，旁边是梁澄。
　　昨天宋茜被迫顶替她过来，低声下气道歉，顺便承受疯女人的口水。又赔了几百块，才算了事。
　　空调风冷冷吹。
　　少年低垂着头，安静地听着主任的心灵熏陶与谆谆教诲，乘戾的样子。
　　终于，主任说累了，喝了口水。
　　“你怎么说？”
　　“主任，对不起。”深吸一口气，梁澄抬手捏了捏刘海。
　　“实不相瞒，我昨天下课正在教室写题。突然听到了吵闹，出于好奇与见义勇为以及拔刀相助的热心，便出了教室。”
　　他喉结动了动，眸子里担忧酝的很深。
　　“见到我好兄弟旁边站着一个面色惨白，战战兢兢的女人。”
　　说着，他顿了顿，终于透过刘海凝视主任。
　　主任眼镜下滑，顾不上扶，皱眉追问：“然后呢？”
　　“我真的，当时很担心。因为她当时已经站不稳了，我以前有一个姐姐有急性肠胃炎，发病表现与之一样，后来突发差点休克死亡。”
　　？？？谢堇维持微笑，静静听他扯。
　　震惊与揍人的冲动憋在心里。
　　“我吧，当时没想太多。疯了一样地冲过去，只为挽回遗憾。”
　　要不是我还好好站这，我还真信了。
　　“她体力下降，我扶着她跑了一会冲出校园。然后赶紧打电……”
　　小孩故事编得挺好啊。
　　主任总算打断了他。
　　“你说是这样吗？”
　　“啊……”
　　突然被点名，她一个机灵。瞟了一眼某人，他一切都表现的那样自然镇静。
　　“是的。我是真的感动的，现在学生这么有爱心。”
　　“后来呢，下午为什么不来？”
　　主任看着梁澄，质疑道。
　　“主任，他太好心了。我家人不知道我有这个病，我平常都不敢跟他们说。他执意在外面等，照顾我，怎么拒绝都没用。”
　　咽了一下口水，尽量哽着声音。
　　“……”
　　听罢，主任又在二人之间来回望了几分钟。
　　“梁澄啊，你是好学生，下次这种事别干了。可以跟老师说，知道么？”
　　“嗯。”
　　“老师。”
　　门前，他淡淡开口。
　　“可以跟这位的母亲解释一下原因么，她那天突然离开。手机还丢了，刚出院。您人又好又方便。不好让她家人担心，是吧？”
　　梁澄望着谢堇，扬眉。
　　出门，谢堇才摸到掌心冷汗。
　　“上岸了。”
　　梁澄在她耳边低语。
　　“编剧大神，谢谢你。”
　　不管是混沌，还是真假，总算渡过。
　　此时下课，经过的女生纷纷侧目。
　　前方有人喊他的名字。
　　少年没说话，往前走，留给她一个背影。
　　挺拨。遥远。懒散。
　　他背对着她挥手。
　　谢堇还读到了坚忍。
　　谢堇将阿七接回来，回了深巷1077。
　　已有人在门口等了。
　　陈辰手里拎着一盒蛋糕，冲她笑。
　　谢堇看了他一眼，抱着阿七开门。
　　“不请我进去么？”
　　谢堇放下阿七：“怎么敢。”
　　“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陈辰放下蛋糕，坐下。
　　“大小姐好像很厌烦我啊。”
　　谢堇没理他，拿起抹布细致地擦起来。
　　“好吧。”陈辰泄气。
　　“今天我爸回来了，我能放个短假。”
　　他手一下一下勾着蛋糕盒的丝带。
　　“那陈少不过自己的好日子，跑到我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作甚？”
　　她似乎永远那么淡然又理性，很会克制自己，极难被别人带偏。
　　所以他在他面前永远显得那么幼稚。
　　“我就是想来找你。”
　　脑子里绷着的弦突然断了，他脱口而出。
　　“陈辰。”
　　谢堇淡淡然擦完柜子，停下动作。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陈辰愣了一愣，有些慌乱的站起身。
　　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
　　“蛋糕你留着吃吧，我先走了。”
　　门匆匆被关上，谢堇看了看精致的蛋糕盒，叹了口气。
　　无法回应的感情，她不愿意伤害。
　　三楼，是一个暗阁。
　　自年少起，那里的门就似乎从未被打开过。
　　深藏多年的秘密也无法浮出，那儿的钥匙听爷爷说在她极早去世的奶奶那儿。
　　不知踪迹，不问归期。
　　杂志上的文章收效可观，编辑要与她签一份合同，可以连载。
　　谢堇心情甚悦。
　　她用最素净的脸，涂最明艳的口红。
　　诧愕的是，编辑部竟在南中附近。
　　她与她的母校还真是有缘。
　　早上八点就至，她坐在椅子上，听编辑絮絮叨叨。
　　谈话一直进行到靠11点，才完事。
　　不过有了这份收入，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了。
　　想到这儿，谢堇不禁嘴角漾出笑意。
　　梁澄的计划似乎达到了目的，一直到现在，宋茜都没有打电话质问她原因。
　　感激要说没有是不可能的。
　　走到马路边，咽喉干燥的难受。
　　此时正值南中中午放学，已有回家吃饭的人断断续续出校门。
　　谢堇张望，对面有家奶茶店。
　　边往前走边给梁澄发信息。
　　-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刚点击发送，突然想到，南中允不允许带手机来着？
　　然后抬眼就看到某人，正站在奶茶店门口，被一个女生堵着。
　　不是她观察力好，而是那两人太招人视线。
　　梁澄依旧穿着校服，眼神漠然地看着女生。那女生背影窈窕纤细，公然违反校规一身纯白短裙。
　　她走近，觉得女生有些面熟。
　　不是上次那个……瞪了她几眼的，姜燕么？
　　她的店员明显有难，眸间已经有了不耐地想绕过女生。
　　谢堇心中调笑梁澄也有今天。
　　到另一个窗口前，随便点了两杯珍珠鲜奶。
　　然后又慢悠悠地踱回去。看见姜燕昂着头，眼睛潮润，极度不甘地还在说着什么。
　　梁澄缓缓抬手，五指陷进头发。烦躁极了的样子。
　　谢堇拎着奶茶决定帮一把她的员工。
　　“喂，小妹妹让一下，不好意思。”
　　她不偏不倚，从二人中间走过去。
　　姜燕本正说的入神，突然被打断，眼神迟滞了一下。
　　“你不是谢嘉成姐姐么？”
　　对于她突然的介入，明显很不高兴。
　　梁澄看了她几秒，明显也有些诧异。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神色，面上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来掩饰他的情绪。
　　“是啊，怎么办呢。我弟弟的朋友有麻烦，我要帮他解决。”
　　姜燕黑直的马尾一甩，脸色骤变。
　　“你什么意思？！”
　　“啊，”梁澄配合地有了反应，“抱歉，姜同学。麻烦已经解决，我就不奉陪了。”
　　谢堇踩着高跟跑过奶茶店。
　　梁澄跟在她后面，跑一步缓三步。
　　姜燕气急败坏的声音犹在脑后。
　　“店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梁澄喘着气，不客气地夺过一杯奶茶。
　　开盖就喝。
　　“谢谢夸奖。”
　　谢堇露出淡然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梁澄嗤笑一声，低骂：“他妈怎么这么烫。”
　　谢堇撇了他一眼，摇摇头：“第一次见到一边被烫一边笑的。”
　　少年用认真冷漠的语气说着违和的话：“店长姐姐，你得负责啊。”
　　“……”
　　“怎么负责？”
　　“其实也不用以身相许。”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凝固在风中。
　　“我请你吃顿饭吧。”谢堇开口。
　　“不过得快点儿，你们中午回校有限制时间么？”
　　“有是有。”梁澄微顿，手中奶茶转了转。
　　“不过只限制时间，不限制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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