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未竟：寡妇受自救指南

　　路遥家里的条件算不上特别好，但是路遥的父母都很愿意在学习方面花钱，原本路遥还在犹豫要不要报数学补习班，结果父母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周六上午，天气虽然晴朗，但是外面的气温却格外的低，路遥穿着羽绒服，围着羊绒围巾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虽说是周六，四中门口的热闹却依旧不减，高三的高考生早早地开始了一天的学习，而高一高二学生的归属则是补习班。
　　路遥从小到大的成绩都还算过得去，只是数学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初中的时候上过一个学期的补习班，但是作用不大，路遥就没再报补习班。
　　不过上了高中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短板效应被进一步放大，只要有一科的成绩不佳都会影响整体，上学期期末考试，路遥就吃到了这个教训。
　　12路的车厢内依旧只有四中的学生，路遥一上车就听到有人在招呼他，他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的小草莓和李璐。
　　“这么巧。”李璐揶揄着路遥，“路学霸也有周六早起上补习班的时候？”
　　“李贵妇不找家教，大早上和我们这些平民挤公交。”路遥也毫不示弱，阴阳怪气回去。
　　“俩白痴吧。”小草莓结束了两人友好的问候，接着问，“怎么样？你昨天试课感觉如何？”
　　“还行，感觉老师讲得很细致，至少我能听懂了。”
　　路遥哭笑不得，他上过不少补习班，有的补习班老师要么一来难度就拉满，有的老师解题方式太过另辟蹊径，但是谢则倒是少有的十分适合路遥的老师。
　　“对了，你们也是谢则教的吗？”路遥好奇问，“怎么样？他上课严不严格，作业多不多。”
　　“我不是，她是谢则教的。”李璐说。
　　“别紧张，谢则人很好的，就是平时上课没有黄佳有趣。”小草莓回答得很轻松，眉眼都带着笑，“作业的话一般他只布置课上作业，课后作业一般都是复习课上知识。”
　　路遥点点头，几人随便闲谈了几句，目的地就已经到眼前了。
　　小草莓和李璐两人与路遥分道扬镳，路遥在前台交完了学费，转身就走进了三楼。
　　三楼左侧的最右边，一间标着“基础c”标牌的教室就是谢则的班，路遥推门进去，却发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沈观南。”是排队的时候站在路遥前面那位个子比较矮的少年，“你也来上补习班啊。”
　　沈观南垂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路遥拉开他后面的座位坐了下来，其他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教室，最后进来的是谢则。
　　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谢则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简单统一了一下所有学生的进度后他就开始讲课了。
　　一节课是两个小时，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第一节课谢则按照进度正常讲解，课本上的内容并不困难，只是一些简单的公式与最基础的课后习题，一般不会让你转换或者举一反三，一个套路就能用到尾。
　　这对路遥来说并不困难，但是前面的沈观南似乎就绞尽脑汁。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谢则准时准点地宣布下课休息，走之前还点头感谢在座学生的认真听讲。
　　原本寂静的教室开始热闹起来，本来就认识的一些人交谈着，时不时传来几声笑。
　　“兄弟，你也是七中的吗？”
　　“有九中的吗？”
　　“我是七中的。”
　　“四中大军何在？”
　　教室里交谈声此起彼伏，第一次见面难免都有些激动，路遥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他一直是这样，才认识的人对路遥都知之甚少，但是只要相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并不是个内向的人。
　　路遥翻阅着刚才上课记录的笔记，开始完成课后习题，只是还没做了几道，上课铃声就已经打响了。
　　谢则抱着一摞紫色和蓝色相间的书本走进教室，原本认亲的人也安分下来，第二节课的主要内容是练题和归纳，开始前谢则把那摞花花绿绿的书发了下来，路遥定睛一看，那书封面上赫然写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字样。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练习教材，但是对四中的学生来说五三绝对是有着革命友谊的老朋友，路遥翻开随便阅览了一下就感觉到了头大，函数几何每一道都像是等待他跨越的高山。
　　同样一筹莫展的还有前面的沈观南，他的成绩属于班里的中下游，处理最基础的题型都有些吃力，更不要说难度偏高的拓展题。
　　最后半节课是完成五三的练习，虽然时间充足但是每道题都很难，好在谢则讲课由浅入深，所以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压力，路遥完成课堂任务后距离下课还有些时间，他转着笔翻看着后面的拓展题。
　　随便尝试了几道后下课铃声打响了，谢则提醒大家回去复习今天上课内容后就宣布下课了，路遥还在与后面的拓展题较劲。
　　桌上的草稿纸写满了演算的过程，但是却没有一条是正确的解法，要完成函数与数列的结合，必须熟练运用两种公式的变体，路遥就卡在这一步。
　　尝试许久无果后，路遥选择放弃去找谢则问问，当他抬头环视四周时他才发现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除了前面的沈观南还埋着头钻研。
　　路遥小声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沈观南太过专注并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路遥低头看了一眼，是一道有点难度的题，处理起来需要公式的变型，但总体来说依旧是套公式的基础题。
　　路遥扫一眼就反应出了大致的解题流程，但是沈观南却没有一点头绪，左思右想一段时间没有结果后，他也准备去办公室问一问谢则。
　　沈观南一站起来，就撞到了路遥的下巴，路遥吃痛，哀嚎着退后几步，沈观南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他急忙把路遥扶起来，“你还没走啊。”
　　路遥捂着嘴巴，支支吾吾地表示问题不大，两人缓过来之后，路遥先开口了。
　　“你刚才那道题，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路遥打开自己的五三，准备领略一次指点别人数学的感觉。
　　沈观南看路遥一幅很自信的模样，就凑过来仔细地看着他的解题步骤。
　　路遥按照自己之前的解题思路，列出了公式并使用了公式的变型，正准备继续完成下面的步骤时，沈观南指着题干上的条件说。
　　“这样变型的话，后面不会少一个条件吗？”
　　路遥回过头去看题干上的条件，不说不知道，一说他恍然大悟，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简化过程反而还多出了一步，而且多出的一步还没有条件可以解。
　　“啊这……”
　　路遥一时无语凝噎，他重新换了另一个公式还是没有结果，多次尝试后他发现只要公式变形，就会多出一步无解。
　　沈观南看着眼前这个准备在自己眼前威风一番却被无情打脸的蠢蛋，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们去找谢则吧……”
　　路遥一口否决，坚持表示自己能够解出来，但是坐在位置上抓耳挠腮过了不久，他就选择彻底放弃，沈观南苦笑着安慰他，而路遥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指点别人了。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办公室的门口，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老师都走了吗？”路遥环视四周，办公室确实空无一人。
　　沈观南小声说：“中午了老师应该都去吃饭了吧。”
　　“才十点吃什么中午饭。”
　　“也是哈……”
　　两人面面相觑，正准备打道回府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到身后有声音，路遥两人同时回过头，是顾嘉树。
　　“顾嘉树？”沈观南似乎格外地惊讶，立马低下了头，而路遥淡定地看着他走到一张办公桌前坐下。
　　“你……”路遥走过去，看着他胸口的挂牌，“在这里当老师？”
　　顾嘉树一边整理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回答他们。
　　“只是帮忙写点教案啥的。”
　　又要发传单又要写教案，这什么零工？路遥心里吐槽着，嘴巴却没有闭牢，竟把心里话说了出去。
　　顾嘉树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路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都是些小事，我能应付。”顾嘉树转移了话题，“你们来找老师吗？”
　　沈观南点点头，说：“有一道题想问一下谢则老师。”
　　“他现在在b班上课。”
　　“在上课啊……”沈观南遗憾。
　　路遥看着谢则桌上空无一物，正准备扫兴离开时，他想起来眼前不就是一位数学顶尖的人吗？
　　“额……”路遥支支吾吾地，“一道基础题，你能帮我们看一下吗？”
　　顾嘉树疑惑地看着眼前突然客气的人，心里想着之前问题的时候那种坦率去哪儿了。
　　没管那么多，顾嘉树审了几遍那道题干，蹙眉抿嘴。
　　这道题看似是一道基础题，题干简洁废话少，但是同时条件不足，需要解决只能改变公式，先求出条件再去解。
　　但是这道题所需要变型的公式并不是本节课学习的新公式，而是另外一个老公式，等求出条件之后，才会使用到新学的内容，拿着错误的公式去求条件自然是求不出来的。
　　顾嘉树翻开数学书看了一眼，然后在草稿纸上写出了演算过程，路遥再旁边一看，恍然大悟。
　　“原来一开始公式就用错了啊。”他从旁边抽了张纸，自己演算起来，“求出f（x）后再裂项……”
　　顺着顾嘉树的方法，路遥成功解出答案，但是沈观南在一旁低着头沉默着。
　　以他的能力，做到最后几题本来就已经很厉害了，更不要说让顾嘉树都犹豫的拓展题，他不必对自己的要求如此高，一步一步慢慢来嘛。
　　但沈观南还是点着头说自己听懂了，他不想麻烦别人在自己身上花更多的时间再讲一遍，他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
　　学习成绩真的会让一个人自卑到骨血中，这种感觉只有成绩不好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还有没有再简单一点的方法呢？”路遥拿着写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挪到沈观南的旁边，方便他看清过程。
　　“更简单的方法？”顾嘉树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说，“也不是没有。”
　　顾嘉树拿着草稿纸开始奋笔疾书，要不是之前做过一遍，一般人跟不上顾嘉树的思路。
　　“等等，你别跳步骤。”路遥在一旁指手画脚，“这一步写详细一点。”
　　顾嘉树一边思考，一边演算着，没有心思违逆路遥的指摘，只好照做，但是即使是最简单的解法，对于沈观南来说都难以理解，在一边的路遥却装作是自己没听懂，拖着顾嘉树分析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几人完全理解这道题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了，顾嘉树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三人背着包朝着门口走去。
　　“你怎么回去？”路遥问沈观南，“我记得你家离这里不远吧。”
　　被突然关系的沈观南似乎受宠若惊，他看了一眼手表，说：“我走回去就行，很快就到了。”
　　“我去对面坐12路。”路遥挥了挥手，转身朝着街对面走去，“那就下周
　　见。”
　　沈观南看着路遥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学习上体会到被人在意的感觉，似乎路遥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他没有被无视，这种感觉让他如沐春风。
　　路遥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是他却能察觉到沈观南的心理活动，这或许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替别人撑伞。”
　　没走几步，路遥想起来自己好像忽视了一个人，他转头，顾嘉树就跟在路遥后面。
　　“你……”路遥欲言又止，两人对视着，“也坐公交车回去？”
　　顾嘉树点点头，他看着车站牌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车程，许多线路的公交车都会经过四中，所以公交车来得特别快。
　　两人并排着走到公交车站，站内没有人，星期六的街上车辆也少了许多，他们沉默着站在那里，没有交流。
　　大概两三分钟之后，路遥先开口了。
　　“谢谢。”
　　“谢什么？”
　　“讲题。”但路遥要感谢的重点不在这里，“还讲这么多遍。”
　　“不用谢。”
　　紧接着，顾嘉树蹙着眉问：“你为什么难的解法都会，反而无法理解简单的解法？”
　　话音刚落，路遥就觉得黑线爬了满脸，头顶有乌鸦飞过，这问题他一时半会儿还真回答不上来，明显顾嘉树没有察觉出来路遥是为了帮助沈观南。
　　“啊这…简单的解法可能需要的步骤更多吧……”路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说到这个。“路遥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要去兼职？是周末找件事情做吗？”
　　“我没那么无聊。”顾嘉树看着他，停顿了一下说，“我的目的其实很单纯。”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路遥心里已经明白了，为了钱。
　　两人沉默着，路遥其实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低着头，余光偷偷看着顾嘉树。
　　他呆呆地望着蔚蓝色的天边，那不是少年的意气风发，而是冲刺的运动员看着近在眼前的终点，却被告知还有一圈的无奈。
　　路遥无法准确的描述那种神色，他们靠的不远，都站在同一个公交站，但距离不近，路遥对顾嘉树一无所知。
　　路遥长舒一口气，也看向蔚蓝色的天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认识彼此，来日方长。
　　至少路遥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大约过去了十五分钟，四中站车辆川流不息，54路，23路，甚至是只有三辆的G12路都在站内停靠了两次，但是始终没有看到12路的影子，路遥蹙着眉来回踱步，不断地望向车来的方向。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他抱怨着，“难道是堵在路上了。”
　　路遥看着站内电子板上，12路那一栏始终显示着“距离本站还有5站”，而其他线路始终在变化。
　　“别等了。”顾嘉树突然说，“我们走回去吧。”
　　路遥疑惑：“怎么了？难道真的堵住了？”
　　顾嘉树摇摇头，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那是一个市民服务的公众号，而屏幕上的12路信息后面显示着维修的字样，第二辆12路后面也写着加油中。
　　这也太巧合了吧，路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家离学校有些距离，不过要说远倒也不至于，顶多半个小时的步程，但是顾嘉树的家就不知道了。
　　“你家离学校远吗？”路遥问得小心翼翼，“走回去不会太久了吗？”
　　“在这儿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顾嘉树回答说，“沿着站走吧，说不定还能坐一程。”
　　路遥表示赞同，两人并肩离开了车站。
　　从南京北路拐出来，再走一段路就是市中心的步行街，周末的步行街热闹非凡，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川流不息，甚至操着外国语言的人也摩肩接踵。
　　“这里一直是这样。”路遥一个本地人感叹着，“一条靠海的步行街，火了几千年，看来无论是古今的人都对大海有着别样的感情。”
　　“旅行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顾嘉树附和着，“古今靠海的城市一直不多。”
　　路遥无比赞同：“再美的风景看多了都会无聊，来逛海边还不如去西边看花。”
　　两人并肩穿过人潮的拥挤，在步行街的尽头，一家小店的门口排着超长的队，人墙重重叠叠，甚至把海岸都遮住了
　　“什么情况这么多人。”路遥踮着脚仰着头四处张望。
　　那是一家卖韩式刨冰的甜品店，看店面才开没多久。
　　“现在的生意人也太明锐了。”路遥感叹着。
　　“为什么这么说？”顾嘉树不解，“这是什么新的商机吗？”
　　“是啊。”路遥有些差异，“这么网红你居然不知道。”
　　“我平常不咋关注这些。”
　　正如路遥所说，在某位外星人奇迹般地到达地球并于女明星相遇后，韩流也跟着外星人一起火遍大江南北，而韩式刨冰只是当下韩流爆火的一个现象，虽然路遥并不感冒，但是在不知不觉间，身边的同学都开始追韩剧，吃炸鸡，他也跟风追了一短时间。
　　只不过他实在受不了肉麻的情节和奇妙的展开，所以没过多久他就放弃了。
　　“想尝一下吗？”路遥看着那家店的店面，说“你之前没尝过吧。”
　　顾嘉树摇头，说：“这么多人你确定要等吗？而且现在是冬天，你确定要吃这么冷的东西？”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排着，就算是冬天也尝一下呗。”路遥站到队伍的最后，“我也没尝过，这顿我请。”
　　“你拿什么请客？”顾嘉树问，“你有收入吗？
　　路遥想反驳又担心自己看起来像逞强，于是认真地说：“我平常也是有存钱的，而且是我说要吃的，怎么能你付钱。”
　　顾嘉树本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路遥少有的固执，想说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行吧，你请客。”顾嘉树干脆地说。
　　本来以为会周旋几个回合的对话，被顾嘉树立马结束了，两人达成共识，一前一后地排进队伍里，本以为会等很久，但店员的动作很快，没要多久就排到了两人面前，路遥走上去。
　　明明是一家韩式刨冰店，店员却操着一口蹩脚的台湾腔，热情似火地招待着路遥。
　　小路本来就有点社恐，面对这样的热情，更是无所适从，他扭扭捏捏地指着那份芒果刨冰，然后比了个耶。
　　店员先是狐疑地看着路遥，心里琢磨着这小弟弟是要拍张照吗？然后下一秒就立马心神意会地告诉后厨
　　“芒果刨冰两份。”
　　店员吩咐完了之后，转过身亮出了收款码，微信支付，一项不用现金就能交易的新支付方式，至今也才流行大半年，常年封闭在学校的高中生还没能用上这样的高科技。
　　路遥拉开自己的钱包，直接抽出中间那张红钞票，触碰它的第一瞬间，手感与平常的百元钞票并不一样在，直到将它攥在手中，路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张百元大钞，而是印着谢则名字的名片。
　　啊这……
　　路遥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立马把僵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低头紧急地搜刮着钱包里的其他钱。
　　但是除了那张可笑的名片，整个钱包里面只有8块，一张五元和三枚硬币，这些明显是不够的。
　　路遥额头上爬上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后背发热，感觉身后的顾客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热烈的目光就快把他穿透了。
　　“等…等一下。”
　　路遥磕磕巴巴地放下书包准备再找找，一旁的顾嘉树直接走上柜台，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扫了那个收款码。
　　“16块。”顾嘉树展示了已支付的界面，然后对店员说：“我们两个是一起的。”
　　店员点头转身去取餐，只剩某位逞强请客的人无地自容，顾嘉树看着尴尬路遥，想说什么，但却保持着沉默，待店员端上来，路遥拿着甜品灰溜溜地离开了柜台。
　　两人过街，走到对面的海水浴场，路遥欲言又止，顾嘉树却罕见地先开口了。
　　“口感不错。”顾嘉树拨弄着那半片芒果，而另外一半在路遥那份里。
　　“我那份多少钱，我等会儿回家就马上还你。”路遥说。
　　顾嘉树将一勺刨冰送进嘴里，冬天海边的风十分刺骨，将那一口完整吞下，他只感觉到彻骨的清醒。
　　“我的肠胃一直不好，吃太冷的东西会引发胃炎，而且我对芒果过敏，吃了立马就会进医院。”顾嘉树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医药费一共算算没有五百也接近四百五。”
　　路遥被他这一番话吓得目瞪口呆，但看着顾嘉树依旧一口接一口地往嘴巴里送，他急忙上前劝阻。
　　“你明知道身体不好还吃，存心讹我是吗？”路遥想去夺过甜品，但顾嘉树也不停下，路遥急忙说：“别吃了，我赔还不成吗？
　　顾嘉树看路遥有点当真了，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
　　“假的，我骗你的。”
　　路遥仿佛是被石化了一般，满头黑线，心中几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心想，这平时在学校里闷不吭声的顾嘉树，没想到还有作弄人的小心思。
　　路遥心一横，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人沿着海水浴场一直往下走着。
　　这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公交站，但是公交车始终没有追上来，两人就这么一直走了将近四十分钟，路遥的家就在眼前了。
　　“我家就在前面背靠海的那个小区。”路遥已经能看到他房间的窗户了，“你家还有多远？要不我叫个出租车吧。”
　　顾嘉树看着路遥对面的小区，然后说：“不用了，我家也到了。”
　　言毕，路遥先是一惊，然后四处张望。
　　“难道是我家对面的那个？”路遥试探地问。
　　“那不然，这里除了这两个小区还有别的吗？”顾嘉树说。
　　路遥摇摇头，这两栋小区都是靠海而建，小区的大门相对，中间是一条名叫福山支路的小巷，巷子里面都是鲜为人知的老字号，不少店面路遥从小吃到大，老板也算是见证了这一带小孩从呱呱坠地到现在的少年意气。
　　两人不约而同地拐进福山支路，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两人眼里。
　　那是顾嘉树的母亲，路遥在开学那一天见过她，她面对着两人走来，等走近了她才发现是顾嘉树他们。
　　“嘉树。”阿姨招呼了她儿子一声，顾嘉树加快脚步走了上去，“今天下课这么晚啊。”
　　“嗯……第一周假期嘛，学生有点多。”顾嘉树全然没有提路遥买刨冰然后耽误大半天的事情。
　　随后，阿姨转向路遥。
　　“你是嘉树的同学吧。”路遥本来以为需要自我介绍一下，没想到阿姨先开口了，“之前在校门口撞倒你真不好意思。”
　　路遥哑口无言，他一直是这样，对不熟悉的人哪怕只是多一眼，都能让他手足无措半天。
　　“没…关系。”路遥低声说，“阿姨我先走了。”
　　路遥头也不回地往街对面走去，徒留顾嘉树母子二人。
　　“你同学他怎么了？”顾妈妈好奇。
　　“没事，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们纷纷走进彼此的人海里，渐渐失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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