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疫尸

作者:董亦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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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变前的黑夜7


      “阿兄!我是向。您醒了没?我来看你了。”王向叫的很大声,但营房里无人回应。他叹了口气,抬高装着朝食的木盘走了进去。
      一进营房一股恶臭袭来,那种浓烈的带着腥味的气味熏得他眼泪打转。王向环顾四周,营房里空无一人。阿兄不在,榻上血迹斑斑,榻下各种器具散落在地,横七竖八,像是刚有人在此打斗了一番。
      王向有一种不祥地预感,他低声呼喊:“阿兄,你在吗?阿兄?”
      是不是阿兄遭遇了不测,他跑向了营房前面的案桌,把木盘放在了上面。就在此时,听得案桌下面有一些“啊嘶”的声音。像是从人极粗的嗓子里面发出的嘘声。他颤颤巍巍地向前望去,是他的阿兄。此时正瞪着一双白瞳,手里拿着一只被啃断脖子的黑鼠,满嘴鲜血地瞪着他。
      “啊......!”王向吓到瞠目结舌,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喘着粗气倒着向后爬。
      王志站了起来,张着嘴巴像被人割掉舌头一般,五官扭曲地发出声响:“弟......弟......你......别......别害怕!”
      “阿兄!你怎么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向哭着喊出。
      王志顿了下来,“弟......我......想家了......你......你过来!”他像提线木偶一般提起一只手招呼王向过去,王向不敢动。
      王志转了转脑袋,眼球被他撑出了眼眶,细线一样的血液从他的眼里冒了出来。王向见状,爬起身来想要逃出去。王志此刻发起疯来,腾身而起,将王向扑倒在地,匍匐着爬上他的身体。此时的王志更像是一个恶魔,他掐着王向的脖子,又似哭又似笑,呜咽着:“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弟......跟我一起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吧......陪着我!”
      王向用力地抠着钳在脖子上面的手指,就算扣进肉里也无济于事,那是一种非人的巨大力量,他根本无法摆弄。就在快要被掐到升天时,王向抓起了旁边的烛台,猛地向王志的脑袋咋去。“哐当”一声,王志倒地。王向大口喘着粗气,爬着向外撤。这一砸并没有要了王志的命,他呜呼一声,像一只野兽再次扑向了王向。王向扭过头来用左臂相挡,不料被王志咬到今早在赛场受伤的胳膊肘,一股鲜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
      “啊!”王向大叫一声,他坐起身来,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王志向后推去。王志头部着地,当当正正地刺穿在烛台的尖钉上,鲜血顺着后脑勺流了满地。
      “哥!”王向哭着向前抱起王志。
      此时的王志已没了攻击力,身体软成一滩烂泥。他绝望地发出了最后一片喃咿:“弟......回......回家......”便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伍长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王向已经拿清水为王志擦净了身体和脸上的污血。他低沉着脸,泪渍像一道道沧桑年久的沟壑横杠在那张憔悴的脸上。
      伍长掀开盖在王志脸上的白布,眼前的这具尸体让他怛然失色。这......这是被疫毒感染的迹象。王志被感染了!他是如何被感染的,回来的时候是好好的!难道只要和复生尸的残尸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最终变成这样?各种五花八门的想法在他脑袋里炸开锅来,毕竟他也是参与西江战场上尸体处理案中的一员。
      “怎么死的?”伍长冷冷地问王向。
      “我阿兄......我阿兄好像被感染了......他发疯开始咬我......”王向说话变得语无伦次。
      “我是问他怎么死的?不是问他怎么咬你的!”
      “我推了他一下......脑袋......脑袋撞到烛钉上就死了。”
      “好!听我的话传下去,‘士兵王志!病中失足跌倒,天谷刺穿烛灯,不治身亡!’”
      “伍长!我阿兄......”
      “你我如今都算是和复生尸有过接触之人!到底想不想活?”
      “想!”王向哭的更厉害了。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记住!千万不能让英都尉和杨将军知晓此事,明白吗?”
      “是!”

      伍长将军中士兵失足丧命的消息一传给英都尉,这事儿便草草了结了。想来也知,在这乱世之中,有哪位将军有闲工夫去调查一个普通士兵失足丧命的真实原因呢?只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入夜之后,伍长叫王向单独出来说话。
      “你兄长去世,我知晓你伤心。但是大丈夫出兵在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人就是兵家常事,你且不要再哭哭啼啼了。
      “是!属下明白!”
      “对了。你说你阿兄咬过你?可否让他咬到?”伍长狐疑地望向他。
      王向顿时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是的,他被咬了。不过是隔着军衣又隔着纱布,当时有鲜血溅了出来,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感染。
      “没有,我没有被咬!当时我进营房后就发现我阿兄不对劲,我没有靠近他,他扑向我的时候,我立马将他推倒,他头就撞到烛钉上了......后来......后来就是伍长你所看到的了。”
      “你确定?”伍长张开他的双臂从上到下检查一番。
      “胳膊肘的伤是今早在赛场划伤的,伍长是知道的。”王向把自己的声调拉到最低,生怕伍长看出他紧张。
      “好!那你回去后,我让同营帐的其他兵士再帮你检查番,以确保万无一失。”
      “我一定配合!伍长,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探亲啊?”
      “怎的?想家了?”
      “是。我阿兄临死前,让我回趟家。”
      “唉!真是苦了你们兄弟俩了。明日戌时,全体军队会前往东岭山南部掠杀西江之战残留的复生尸。等任务一结束,你就可以先告休回家。”
      “谢伍长!我替已逝的阿兄一并谢过您了。”

      深更半夜,王向被胳膊上的伤痛折腾的无法入眠。他俯身坐起,环顾四周确认同帐中其他人都已熟睡后,卷起了衣袖,伤口处已然变紫化脓,和哥哥手背上的脓肿是一样的。
      他轻笑一声,眼神落寞黯淡无光,“看来这次逃不掉了。”他从衣服下摆扯下一条断布,绑在伤口上方,这样应该能延缓病毒向上蔓延的速度吧,他心想。又取来阿兄身前随身携带的匕首藏于胸襟中。
      “在疫毒侵袭我全身之前,我一定要顺利到家,带着我阿兄的骨灰叩拜于阿娘跟前。待一切都交代好后,我便用这把匕首了结自己。”
      忽觉得浑身好热,王向摸摸头部,烫得很!想是起了热病,便盖上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自从冷浣秋有了身孕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呆在房间里,这几日好不容易东岭县取消了宵禁,她便再也待不住了。
      “阿婆,你叫人备个轿子,再叫三两人陪我去趟东岭山。”
      “小祖宗,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要临盆了,你可是别往山上跑了,万一出点事可就真要命了。”
      “哎呀,阿婆,我都闷了多长时间了,肚子里的孩儿比我还闷啊。你看他最近都不踢我了。”
      “呦!奴身赶紧叫个郎中来给您看看!”
      “别别!”冷浣秋上前拦住她,“就是闷的,阿婆。您不必太紧张,东岭山离我们这里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连五岁小孩都天天上山摘果子,我一个大人还去不得?”
      “这......”阿婆面露难色。
      “趁着现在天好,她想去便去吧。阿婆,多叫几个人陪着她。”韩公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对阿婆说道。
      “还是夫君疼我。”冷浣秋对韩公娇羞地说。
      冷浣秋等人到达东岭山后已是申初,太阳已不如午时那么强烈了,微风将她脖颈的汗珠吹散,“此时正是东岭山上最好时辰,微风不燥,山雀归巢。”冷浣秋在平缓的山路上悠闲地散步,走了几百步看腻了眼前的风景,便上了?车轿让随从往东岭南部走走。
      走到南口时,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士拦住了冷浣秋等人,说道:“来者何人?”
      一随从向前答道:“回报军官,我们是东岭县典当行韩府人士。不知道为何几位军官驻守本地,能否给个通行?”
      “今日不可!杨家军正在南部举行军事大阅,你等还是速速原路返回吧。”
      “是!”
      随从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冷氏,她听完后想了一下,便招呼车轿往回走。只是并未原路返回,而是从山路另一边进了树林的另一小路。
      “夫人,我们这是怎么走?”一婢女上前掀开车帘问冷氏。
      冷氏低语,“走小路。我之前来东岭打猎的时候经常穿这条小路,也能到达南部。放心,很是平坦。”
      “是!”婢女答道。
      “一直往前走,在尽头向右拐便能走到一洞谷口,我们在谷口北边停下,那里气候温和,还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我们在那游玩便是!”冷浣秋欣喜说道。

      马车拉着最后一批复生尸来到了东岭山南部的洞谷里。洞谷外四季如春,谷里却如冰窖一般寒冷。复生尸惧冷,遇极寒天气会使其沉睡。只是这洞谷的温度还未能将他们冻住,只是略微比平常安静一些罢了。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马车拉到洞谷中心,依次将他们排在一起,中间不留缝隙。兵士们四十人一排,手持利箭,旁边兵士旗帜一落,四十只箭一齐发出,正中四十只复生尸的脑袋。下一排兵士还未等上一排箭落下之时就箭已上弦,蓄势待发。不出一个时辰,复生尸所剩无几。王向被安排在最后一队,此时的他早已高热充身,神情恍惚了。射箭时未中复生尸脑袋,竟而射到马车木框上,将那复生尸惊得血口大开,几欲挣脱牢笼。
      “这是谁带的兵?怎么回事?”杨思文怒了。
      伍长赶紧上前将王向拖到一旁,碰其身体时竟如炙烤的烧铁一般。
      此时冷浣秋的?已经走到洞谷的半山腰,从山上能一清二楚地看见洞谷里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军队在此并不是举行阅礼,而是私自处理犯人。冷浣秋心想到。
      王志抬起头来,眼睛竟和冷氏对视在一起。那是一双充满红色血丝的双眼,就像一片红色的海。冷氏立刻将眼神抽回。转身对随从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回府吧。”
      此时的王向身体机能已经出现变异,他看不见人像,只能通过对面物体身上呈现的红热流来判断其位置。他咳嗽,不停地咳嗽。然后是嗅觉,他对血腥味格外敏感。最后是听觉,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浣秋肚子里孩子心脏的跳动声,那种带有频率性的规则跳动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吸引。他开始脱离军队,朝冷浣秋的马车走去。
      冷氏的马车走了好一会,她掀开车帘确定视线已看不到洞谷时才安下心来。此时天空昏黄一片,夜晚马上就要来临。侍从点起了灯笼,步伐也跟着慢了起来。又走了大约一百来步,?轿子停在了下山口处。
      “怎么不走了?”冷氏探出脑袋疑惑地问。
      “回禀夫人。有一陌生男子挡住了轿夫的去路。”一婢女上前答道。
      冷氏掀开车帘向前望去,一个穿着军装打扮的黑影直愣愣地跪在轿子前面。是王向!他低着头,脸部开始变黑,瞳孔变大,红色的血丝从眼睑向外顺延到整张脸皮。
      天已变黑,冷氏看不清他的脸,想了想应该是从洞谷里逃跑的兵士,便让旁边的随从拿了一点碎银子给他,王向低着头,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回......回家......回”这样的字眼,身体僵硬的犹如一尊铁像实实地插在地上。随从单膝下跪把碎银子递给他,他看也不看,抬起木头一样笨重的右手打翻了银子。这随从即刻要发脾气,但是想到小夫人在这儿,也不好发作,便轻声说了一句“不识抬举”,便撤了回来。就在这时,王向突然痉挛了一下,向前猛吐了一口厚重的黑血,力道之大有半米之远。众人都吓坏了,瞠目结舌地问,“这是怎么了......”。冷氏倒还镇定,毕竟未出嫁前,还是经常跟着老父亲上山狩猎的,什么猛虎怪兽都瞧见过,吐口血还没啥大惊小怪的。心想,这兵士准是得了什么怪病,也是可怜。便下了马车,想去看看。此时的天已黑的透,哪怕随从们一人打着一提灯笼,微弱的灯光还是模模糊糊地亮着,向上望去,高耸的竹林连接着不见底的黑空,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整个混沌的犹如一口抹了灶灰的锅底笼罩着这片林子。
      冷氏走到了王向面前,她单膝下跪,俯身凑近他。能够清楚听到他平缓又沉重的呼吸声,就像嗓子里卡了一团面糊,“呼哧呼哧”地往外扑着气。王向抬起头,猛的一咳嗽,喷了浣秋一脸唾沫,她皱起了眉,拿手绢挡住脸。随从上来踢了王向一脚,冷氏到不生气,立即抬起右手阻止随从说:“不可动手!这兵士对我并无恶意。”
      王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冷氏的肚子。浣秋问他,“不知阁下为何一个人在这深林里闲逛,还挡在我的车马面前,是回去路上盘缠不够了还是遇到什么难事?”王向把目光从浣秋的肚子上移开,脖子就像好久没用的抽水风车一样,咯嘣咯嘣向左向右转动。他望向浣秋,浣秋被眼前这张可怖的脸惊到目瞪口呆,连忙要站起身来。谁知王向突然咧开大嘴,一口扑向浣秋,也许是早早料到这人不安全,浣秋利落的向后闪去,不料还是跌倒在地。王向更加张牙舞爪地向她扑去,旁边一个冷面随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拔出尖刀,用力一挥,便把王向的脑袋瞬间削飞。霎时黑乎乎的脓血像泼墨一样地洒了出来,不幸的,黑血全都喷到了浣秋身上,脸上,还有眼睛里。她的眼睛顿时成了一片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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