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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朝囚闭作笼禽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意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
可是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同意这句广告词。我这一路,有银在手,左有帅哥,右有美人,风光不可谓不旖旎,心情不可谓不愉快,可是我仍然万分在意这次旅行的目的地!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牢房,而是一个暗室。四面是厚重的墙壁,室仅两丈见方,因在地下,潮湿阴暗,散发出重重的霉气,一个窗户都没有,憋闷非常。
人久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极易生病,更何况本就体弱抱病之人。美人的脸色比初见时更差了几分,咳嗽也越来越频繁,身体冰冷,却优雅地斜靠在墙壁上,神情痛苦,却又倔强的一声不吭。这样下去,他这条命恐怕是要丧在这里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也再没心情把陆玩当做少爷对待,不由分说就扒下他的外衣,披在美人身上,想到这些人是冲他而来,累了我们两个,更觉此举天经地义。
“少爷,你看,我们都这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你就别再瞒我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苦涩一笑,抱歉的看着美人:“我们一定不会有事,他们不会杀我,只是要被关上些时日。只是恐怕会累了这位公子……”
“不会杀你?”
“不但不会杀我,还会保护于我,绝不会让我死。”
我恨恨地看着他:“那你不早说!”随即扯开嗓子大声叫嚷:“救命啊,陆公子病重,再不救治就没命啦!”
无人理睬,我又大叫了几遍,一遍比一遍声高,一遍比一遍心焦。陆玩自然明白我的用意,也不阻止,只是他一向温文尔雅,不肯出声和我一起叫嚷。
就在我嗓子沙哑时,头顶上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是暗室的石门开了。继而又传来脚步声。两个粗壮的汉子进来,粗声粗气道:“姓陆的病重?别不是耍花样吧?”
我指指美人,半是恼怒半是揶揄:“可有人耍花样把自己命都耍没了的?”陆玩在一边也很配合,并不戳穿我。
“量你们也耍不出什么来!”那两个汉子朝美人走去,毫不怜惜地架了他就走,可怜美人下半身还在地上拖着,那两人嘴里却还在骂骂咧咧的。
我心中大怒,来到这里这么久,虽然也吃了些苦,却没真碰上什么恶人,这两人只不过是两个小喽啰,就如此凶悍残忍,他们的主子还不知如何歹毒呢!想想自己以前在现代受的那些苦那些委屈,真不值一哂!
心里想着出神,便着了形色,其中一个汉子见我满面怒色目露凶光,抬脚便向我踢来,我一时未来得及反应,只盲目地闭上眼,大有掩耳盗铃之势,难道看不到就不疼么?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我被一股大力向后一扯,一屁股跌在地上,扯我之人自然只有陆玩。
那汉子见没踢中,当下却也不计较,狠狠啐了一口便和另一人拖着美人出去了。
我揉揉屁股,心下感激,屁股虽有些痛,但倘若被那人踢中,恐怕不是伤筋就是断骨。冲着陆玩一笑:“少爷,多谢了。
陆玩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看不出你还是头小豹子。”
“少爷取笑了,实是他们太过凶恶!”
“倘若我对你凶恶些,你也会如此对我?”他似乎对我刚才的“目露凶光”上了心,也是,谁希望自己身边的书童有暴力倾向呢。
我摸摸头,又开始支支吾吾:“这个……我也没做……什么……再说……想必少爷……也不会的……”想来,高帽子人人都爱戴的。
“我早看出你不是伺候人的人,你心气高着呢!原来脾气倒也不小!”
“呵呵……”我傻笑。
“你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又转回到这个问题上了,似乎是随意一问,可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却正盯着我,捕捉我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
我大喇喇地回盯着他的眼睛:“少爷,你想想,我要是大家子弟,能在街头卖身吗?我那天的样子,你想必也见了,实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我但凡有别的出路,也不至于……”无数撒谎的经验告诉我,越是撒谎越是要镇定,想叫人相信你就要盯着人家的眼睛,紧盯不动,上次实是初初知道自己竟到了西晋一时慌乱,现下我可冷静得很。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的身世。”他话音刚落,却又补上,“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也确想知道你的身世。”
我叹了一口气,信口编了一段故事于他,只说自己家原在湖州,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个穷酸的教书先生,因此上识得几个字,但父亲早亡失却所怙,十来岁便被一个远方表叔接到苏州城郊,只是他家也只是贫穷农户,也无田产,只是给村里地主大户做做活计,养我到如今,便算仁至义尽就赶了我出来。我一边胡说,一边又暗暗记下,想着,这番说辞以后免不了要说于别人的。
他半信半疑,正待细问,送饭的却来了。我暗松一口气,须知再精美的谎言也经不起细细推敲慢慢盘问。
牢饭自不可能精致,就是两碗大米饭上面搁了几条青菜,那米饭让我想起我们学校食堂。陆玩也毫无胃口,草草扒了两口又搁下了,我劝道:“少爷,这可不是在府上,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又吃了两口,还是作罢。我也只吃了小半碗。那送饭的小厮也是见惯了的,二话不说收起碗筷便要走,我斟酌着问:“小哥,你可知和我们一道的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那小厮斜昵了我一眼:“都成阶下囚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我只管送饭。”
如此,送饭的又来了两次,约是过了一天。这石室见不到半点阳光根本无法判断时日,只能估摸着过。
那时送饭的刚走一阵,并非饭点,头顶上却又响起了那种沉闷的石门开启的声音,我和陆玩对望一眼,心知该是美人进来了。只是我们都猜中了这个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被扔进来的还是那个风姿绰约仪表不凡的美人吗?他即使病重,也一直保持着优雅的风度、翩然的风姿!他一直白衣胜雪皓洁如玉,即使是从马车上滚落到我面前时,也不见慌乱狼狈让我惊为天人!可是,此时……
我出离愤怒了!他原本洁白的长衫已染上条条血迹,斑驳参差,一看便知是鞭痕,面色更是苍白如纸,无半分血色,他原来就白,可那是种如珠如玉的白,还带着些灼人的光泽,可现在,竟像死人似的惨白灰败!他紧闭着双眼,人命危浅,奄奄一息!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愤怒,懊恼,悔恨,恐惧,担忧……所有的情绪一下蜂拥到心口,堵得我气闷心慌,话也说不出来!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这种惨状!而,这个人,原来又是那样美得耀眼!我本一直担心他的病能不能治好,却没想到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竟是这种样子!而这些,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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