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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
窗外的雨慢慢停了,皎洁的月光穿透云层,给小云村披上一层朦胧的纱。
吃完饭,嘉宾们换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说话。
端着大茶杯,邱汪乐呵呵地说:“我还记得有人说过,肯定不会和我有工作上的交际,当时我真信了。”他一边说,一边瞅颜枝,就差直接当着面点名。
今天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面对邱汪的调侃,颜枝说:“是啊,是谁呢,真是言而无信!”
其他人忍不住笑起来。
“说起来,小枝你年纪小,又是单身,应该多出来活动。”郑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长司,慕慕,以后出去玩叫上你们枝姐,人多才热闹。”
“哦,还有浮璃,一块儿玩。”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家里的长辈,絮絮叨叨,充满了温情。
可颜枝的直觉告诉她,郑启延在针对许浮璃。
为什么。
郑启延是知名男歌手,代表作《湖边的姑娘》火遍大街小巷,人人都会唱,连颜枝都能哼上两句。相比之下许浮璃没粉丝没作品,十八线都算不上,对他没有威胁。
除非......想到许浮璃的公司星锋,以及录制前的临时换人,颜枝心里有了猜测。
“不用等以后,就今天。”邱汪环视一圈,提了个建议:“长司,去把我们的魔法话筒找出来,大家一起唱歌!”
“哇哦!!好耶!”虞长司从沙发上跃起,准备去柜子里找话筒。
郑启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体贴地说:“小枝和浮璃大老远过来,肯定有点累。要不明天唱歌吧,玩点别的。”
“啊?”虞长司手握话筒,一时不知道听谁的。
邱汪拍着脑门,打圆场说:“人老了,记性越来越差,还是郑老师细心。长司,你是主人家,你先来。”
“最近不是在练新舞?跳一段!”
“好哎!”听见邱汪的话,颜枝一下有了兴趣,目光灼灼地说:“我看过长司的街舞,特别帅,没想到来这儿可以看现场版。”
某位嘉宾端着杯子的手顿在空中,停了一秒。
“没问题!”作为爱豆,虞长司的临场应变能力绝对是拔尖的,他手撑在桌子上,大跨步走到客厅中央,朝角落里的导演组比了个手势,然后脱掉外套,摆了个帅气的开场pose。
激情欢快的音乐响起,虞长司帅气抬手,收敛目光,跟随节拍舞动身体。
年纪最小的弟弟跳起舞来风格大变,又酷又性感,颜枝由衷地赞同一句话: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每一次卡点都卡在她的心跳上,砰咚、砰咚,血液在流淌,在欢呼,颜枝忍不住伸手打节拍,跟着哼曲子。
听见颜枝的声音,许浮璃露出他来到小云村后,最生动的一个表情。他的嘴角慢慢勾起,越来越大,后面控制不住,不得不用手遮住嘴,防止在镜头前失态。
眸光流转之间,阳光照射在北极冰川上,透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折射出绚烂的色彩。
因为他发现,颜枝从头到尾,没一句在调上。
“快,切镜头,怼到许浮璃脸上!”摄像机前的导演看到这一幕,连忙喊道,“特写,我要特写,剪互动的镜头,颜枝那边也切特写!”
专门跟拍许浮璃的摄影师点点头,答道:“拍了,不过颜老师在看长司,他们俩没对视。”
“不用!”熊导大手一挥,说:“交给后期,什么都能解决。”
没有可以创造,后期,又称凭空产料的神!
套个粉红色滤镜,加点爱心,把他俩放在一个框里,气氛就来了。
导演组研究小爆点的时候,虞长司喘着气,对镜头眨眼,用一个wink结束舞蹈。
“好帅,帅爆了!”任慕慕和颜枝很给面子,热烈鼓掌欢呼。
“小年轻真好,我以前也能跳上一段。”邱汪捧着热茶,笑眯眯地说:“现在不行了,一把老骨头咯。”
“下一个,女生来吧,小枝还是慕慕,你俩商量好。”
“枝枝姐。”任慕慕抱紧抱枕,用肩膀蹭颜枝,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看你演戏,可以吗?”
“以前我拍戏的时候,李导夸了你好多次,说你的现场发挥比电影里更好,我想,想学习一下。”
作为国民初恋出道的任慕慕,在镜头前的角色很同质化,基本都是校园题材。除了外在形象合适外,主要受演技的限制。她不是科班出身,相比于影视学校的专业演员,很难驾驭和自己风格不同的角色。
有黑粉嘲笑说,任慕慕到了三十岁,四十岁,还是只会演十八岁的女大学生。
任慕慕不甘心,却又不知道如何走出困境。她有尝试过,却没有得到观众的肯定。这让她更难跨出舒适圈,压力越来越大,只能暂时停止拍戏,参加综艺调整状态。
听说颜枝要来当飞行嘉宾,任慕慕很高兴,她想认识颜枝很久了。在她和名导李诚嵩合作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这位大导演夸赞颜枝,说她演技灵动,不像是表演,就是角色本人。
“当然可以,慕慕想看哪段?”
颜枝答应得很爽快。
“秋云!”任慕慕飞快答道。
出道以来,颜枝的经典片段无数,其中最出名的是电影《风声里的罪恶》中,秋云和女主角的最后一场对手戏。那场戏被评为当年最佳,也成为了荧幕经典。
秋云是一个生在民国老宅院,长在老宅院的下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这座宅院有关。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和祖辈一样,一辈子服侍宅院的主人,然后结婚生子,死了埋进宅院祖坟旁边的墓地。
直到有一天,宅院的少爷,老爷的独子带回一位女青年。她开朗,活泼,带着新时代的进步思想,和腐朽又古老的宅院格格不入。
鲜活的新血液融不进僵化的尸骸,细碎的风声在院子里响起,罪恶在风中传播。
作为下人,秋云知道太多秘密,她变得神经脆弱,敏感多疑,开始生病,吃药,逐渐消瘦。
直到一个黄昏,秋云走进女青年的房间。
这段戏颜枝一个人不好演,她环视一圈,最后盯住许浮璃,眼里藏着狡黠,说:“许老师。”
“麻烦搭个戏。 ”
按理说颜枝找任慕慕更合适,毕竟是两个女人的对手戏,对面是男人可能会影响发挥。但颜枝不在意,她想捉弄许浮璃。
冲着许浮璃眨眼,颜枝说:“来啊许老师。”
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许浮璃迟疑了两秒,还是站了起来。
搭戏不用说话,当好工具人就行,他心想。
如果他看过电影,或者看到了背后众人复杂的表情,许浮璃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心。
关于《风声里的罪恶》秋云和女主角的这段剧情,影评人看法不一,有的认为秋云是宅院的化身,代表着旧时代面对新世界的垂死挣扎,也有人认为秋云对女青年的感情很复杂,有嫉妒,仇恨,甚至可能有超越世俗的爱慕。
因为女青年打破了她的世界,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卑微,给她带来了无穷的痛苦,却又让她看见了新世界的美好。
秋云一边挣扎在泥潭里,一边渴望光明。
站在门口的颜枝调整好神态,她跨进门的瞬间,镜头中的女明星变成仆人秋云。她佝偻着背,眼睛看着地,小心地走近许浮璃,说:
“宋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明明穿着现代的衣服,却把人拉进了百年前的民国。大家的目光全部被颜枝吸引,在她身上,看见了秋云的影子,旧社会的影子。
封建,压抑,人不是人,是畜生,是财产。
“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秋云突然跪下,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秋云不知道,不知道。”
她的头越来越低,直到额头叩在冰冷的地,变成一座石雕,没有呼吸。
突然,秋云抬起头,人生里第一次正视主子,注视着许浮璃的脸,说: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你,家里全乱了。”
秋云开始咬指甲,指缝里的黑泥蹭在脸上,融进黝黑的皮肤。她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仿佛好几天没有睡觉。她想拽住许浮璃的裤脚,却被一脚踢开。
“老爷,奶奶,少爷。”秋云躺在地上,麻木重复着这几个词语:“谁都想杀你,想你死,只有我,只有我......”
她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一边喘气,一边用尽全力说:“我能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看着许浮璃,秋云仿佛在仰望自己的神明。
她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对方,又或者是想触碰面前的人,却听见了什么,秋云眼里的光彻底黯淡。
她身形瘦小,影子被拉长,延伸到室外,和黑暗融为一体。
“祖宗的规矩不是你能改变的,他们就算死,也只能死在这座院子。”
“没有人能走出去,没有。”
电影里秋云离开后,一把火烧了整座宅院,将所有人和宅子一起埋葬。
故事在大火中结束。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颜枝转回身,懦弱疯狂的“秋云”从她身上消失不见,她还是那个明艳大方,骄傲随性的颜枝。
全场鸦雀无声。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指针转了几圈,整点报时。最先反应过来的邱汪一边鼓掌,一边说:
“太棒了小枝,不愧当年艺考四校第一,演得比原片还好。”
任慕慕拉住了颜枝的手,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枝枝姐!你好厉害,我第一次,不是,我从来没见过临时发挥这么好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相比于激动的嘉宾和节目组,受到最大冲击的是许浮璃。
他被彻底带入了对方的世界,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最开始的怨恨,中间的疯狂,最后的平静。
一度,许浮璃差点脱口而出“我带你走”。
等到颜枝表演结束,笑着接受大家的夸赞,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对手戏里,心脏跳得飞快。
她的眼神,在说爱我。
许浮璃愣愣地看着颜枝,从她的眉毛,到眼睛,再往下柔软的嘴唇,他坐在椅子上,一点点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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