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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灵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灰原君。”
“就是说维诺先生,您被恶灵附身了!”男孩信誓旦旦地说道。
维诺的脑海中短暂地闪过空条承太郎魁梧的身躯。
“替身?”他试探地问。
男孩摇摇头:“是坏的那边。”
那就是鬼故事了。
维诺从上岸就一直在X光灰原雄。体征、激素,他看得出这孩子没在撒谎,是真心认为有恶灵胆敢附在氪星人头上。不过他的大脑结构确实与常人有些不同,难道是脑子出问题了产生的幻视?幻想症?
“如果能更具体形容一下,我会很感谢。”
他表现出一定的兴趣。
“恶灵……就是诅咒之类的东西,现在在您的肩膀上层层叠叠大约有24只。”男孩指了指维诺头顶那片虚空,“有浑身鳞片四个眼的、白色像蛇一样歪歪扭扭的、还有晴天娃娃和温度计——啊、不过是恐怖片版本的……”
他说了很多,他最后感慨道:“有很多没见过的种类呢。”
新奇。如果要形容维诺的感受,那就是新奇。
听听这孩子像模像样的话,看看他认真的神色——甚至晶状体的厚度都很完美,让视线能落在他说的位置。
很少有东西能让他感到“有趣”。地球上的娱乐产品大多是为人类提供的。而人类,天哪人类,那些刺激人类感官、满足人类心理的玩具,跟维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去接触海洋里的智慧生物,去人力不可及的深海中探寻生命,本身也是在找解闷的新玩意——当然能找到一艘外星飞船那最好不过了。
很奇怪,灰原雄的言语充斥着超自然的荒诞,但维诺下意识想要相信他,就好像自己有别的证据证明男孩所言非虚一样。
他……的确见过“诅咒”。
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属于维诺主动试图忘记、有些模糊的记忆。
大概是三四岁——超级大脑还没开始发育的时候——他也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小怪物。一开始他以为是飞虫,没有多理会。直到某天一只苍蝇外形、拳头大小的怪物停在了养母的脸上,而她对此毫无知觉,如往常一样讲着电话,金发男孩才稍微明白,别人看不见这东西。
后来呢?他还小,遇事只会找大人。于是他去说了,说妈妈脸上有个怪物,钟上和烧水壶上也有。养母那时候怀着孕,情绪波动很大,但还是柔声耐心地跟金发养子确认了一番。
最后发现养子确实有幻视,女人脱力跪坐在地上,垂下头,双手抓着孩子的衣裳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她觉得现在有点像三年前寿退社那回崩溃大哭,但明显现在的感情更激烈点。
远在群马县老家的父母遭遇“我我欺诈”,为养活肚子里孩子的储金被骗光了,报警也没有下文;丈夫在外面赔笑,受了客户的火气回家就拉着脸给她看,当着孕妇和小孩的面吞云吐雾,弄得家里处处是烟味;她本人最近又经常流鼻血,而且经常滴到桌布地毯或衣服上,于是不得不把洗过的东西一遍又一遍接着洗……
现在三岁的养子脑子出了问题。
她不止一次想当初没辞掉工作就好了。她怎么能不哭,她是个孕妇,哪怕下一秒想吃水泥拌饭都是正常的,只是掉眼泪也太温和了。
晚上她尖叫着和丈夫大吵了一架,他们以为孩子上楼了就听不到,但男孩早就捂着耳朵缩成一团了。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声音太大,刺激得耳朵疼痛难忍。
男人敲开了养子的门。尽管刚吵完架,他还是勉强自己微笑着面对孩子,告诉他明天爸爸会请假带他去医院,一切都会没事的。
男孩有点抗拒。他不是害怕医院,他是讨厌跟养父相处。小氪星人还远远没到可以不用呼吸的年纪——况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呼吸。养父身上浓重的烟味对灵敏的嗅觉来说是一记重创。他感到恶心,控制不住地想要远离。
但他还是跟着去了,他还记得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治疗进行到第二天,被诊断患有精神疾病的男孩奇迹般地痊愈了——他依然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但他撒谎了,因为治疗药物实在太贵。
确诊当晚,养母发烧了,这像梦魇一样缠了他一整夜。第二天他抱住眼底发青、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女人,说他没事了,已经看不见怪东西了。而女人确实好了许多。对她来说,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药物的价格更像是梦魇。
男孩不断告诉自己就当做看不见它们,这是正常的,是好的。
你看,父母都说这是好事,一定没错的。
之后没过多久,他真的丧失了看见“咒灵”的能力。
维诺脱离不甚明晰的回忆,突然抬头问道:“灰原君今年多大了?”
“今年4月份上高中!”
男人身体前倾,眼神稍稍有点阴沉:“灰原君是专门处理它们‘特殊职业’吗?还是个中学生就出来工作了?”
可别是这样。他会想去拜访他的上司的。
男孩利索地摇头,由于速度太快还有点像小狗甩水。
“他们邀请过我,我拒绝了。”他根本没有对陌生人的防备,“不过现在我有点后悔。”
“为什么?”
男孩双眼亮晶晶的,带着点孩子独有的纯洁火焰。
“如果我答应了,说不定就能救更多像维诺先生一样的人。”
维诺不再笑了,周身温和轻松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就先来救我吧。”他随手点了点头顶,“你打算怎么收拾它们?”
“虽然每一个体型都很小,”灰原雄就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但我一个也解决不了!”
他的语气却中气十足,相当坦然,仿佛是示弱的不是他自己。
“但是不用担心,我认识有能力帮您的人!”男孩拿过放在岸边的背包,从小口袋里摸出手机,正要拨号——
一只手伸过来,巧妙地摁在灰原雄的手背上,让他不得不顺着力道合上手机。
“没有那个必要,灰原君。”他回绝道,“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哎?”
“你让我想起了好东西,我现在非常开心——”维诺站起身,拉长了声音,不再扮演正常的落水者了,“作为回报——你背包里的旅行费和刚买的纪念品被偷走了,扒手戴着红帽子黑墨镜,就在对面的餐厅销赃,现在去能抓他个正着。”
“顺便吃点热的东西,结账时报我的名字可以免单。”
维诺又恢复了爱指示的模样,神态气势凌厉起来,不由分说地离开了岸边。
路灯接触不良,短暂地闪烁了两下,然而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男孩“嘿咻”一声站起来,衣服已经不滴水了。
“骗人。”灰原雄双手叉腰,满脸疑惑,“你明明一点也不高兴啊。”
飞在天上的氪星人听到后稍稍顿了一下。
他的确没有一点开心的情绪。不过这不是冲着灰原雄来的。一个好心的小孩,维诺巴不得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好孩子,他就不用被人类相互间的恶意冲得犯恶心了,怎么会讨厌他呢?
维诺只是没法高兴。
上一个令他真心快乐的人刚刚过了头七。
可能会被他的朋——呃,同伙们笑话,但他其实对人类该有的感情一窍不通,连带着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12岁前他受到了最正统、最普遍最正确的儿童教育,而在那之后他就一脚踏进了灰色地带,在法律底线跳踢踏。转折太激烈,几乎给了维诺一个扭曲到不着边的童年。别说主动去体会乱七八糟的感情了,大多数人只会展现给他各式各样的恐惧,再对他的宽宏大量感恩戴德。他能学到什么?谁有资格教他还是怎么的?
马尔蒂乔的人不会死,而黑衣组织那帮混球又死有余辜,他根本没机会经历什么生离死别。
所有人,所有人都不在意死亡——他人的死亡。毕竟都是混黑的,一半长生不老,另一半又是亡命之徒,没人会伤春悲秋哭哭啼啼的,那太矫情了。
他们觉得维诺——恐怖的小怪物——像他们一样气一阵恼一阵就好了,干掉令人不快的凶手,就能把同伴的死亡抛之脑后,继续在刀口上打滚的操蛋日子。
维诺现在仍然愤怒又难过,显然还没过劲。
他怎么就死了?听说人甚至没能撑到救护车赶来。好,他知道人很脆弱,但没那么脆弱吧?他曾经用热视线隔着肚皮烧熟了一个人的内脏,而那家伙还活了好一会儿来着,悟不应该活得久些吗?
他也许有点暴力倾向。
一个氪星人,在黄太阳的照耀下,有暴力倾向。
有时他会想把各个国家的大人物都绑到他的秘密小屋里,让他们玩自相残杀的逃生游戏,再等逃出去的那个人发现屋外是北极冰川后看他绝望的表情;还想用热视线按照地图的划线给所有国家、州、市画满分界线,然后每个月把人口流动程度最大的区域拔起来扔到火星做装饰——
但除了会引诱人类拿核弹砸他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哦,他会变得更强,然后呢?重复无意义的破坏行为直到地球更新换代吗?
维诺很善于忍耐。他被日本父母养大,怎么会不擅长呢。被他压下去的足以毁灭人类的冲动不下3000回了,单把念头提出来都能拍800部末日电影。可地球的确还完好无损,甚至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哪怕有坠楼者惊叫“有人飞着接住我然后放到地上了”,也会被当作超人妄想患者精神错乱搞出来的代餐。
他还在夜空停留着,目光扫向刚才那个餐厅。灰原雄果然并非常人,他大声在餐厅指认了膀大腰圆的扒手,然后在对方发怒冲过来的时候利落地制服了他。
然后……他并没有点餐,他报警了,在警察到来之前跟服务员聊天,问她“认识一个叫‘维诺’的男人吗”。
服务员点头,反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结果得到了男孩子痛快的回答:
“朋友!”
……相当自来熟。
要维诺说,他们只是进行了“一段奇怪对话”的陌生人。非要说的话他还“救了维诺一命”,确切的关系应该是“被维诺听着心跳”的准高中生。
不过那心跳确实相当好听。维诺想。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为他加重的心跳声了,哦当然,由他杀掉的人不算,谁死前都会那样。
男孩背好背包,从餐厅出来了——他得到了服务员主动送给他的一杯热可可和一条毛巾。关于维诺那点信息,在黑衣组织的产业下人尽皆知,并不是不可以告诉外人的东西。
无外乎就那三条——“不可得罪之人”“大人物”和“后果自负”。
男孩看起来没有被吓到,他播出了那个被维诺阻止过的号码,对面只响了一下就接了。
“三浦先生,我是灰原雄,”男孩边回忆边说,“我遇到了一位……是的是的,但是他一下子就消失了!名字是……”
“我知道了,感谢你的情报,灰原君,对我们很有帮助。”对面的声音温和,“我会尽快与窗取得联系,让他们派合适的术士处理这件事。”
灰原雄则在对话快要结尾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啊还有一件事,三浦先生,”他低头看着杯里的可可,“我改主意了,请让我入学咒术高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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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没了朋友:伤心难过好久
混黑的没了朋友:干死凶手拉倒
维诺不是矫情,他就是这方面比较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