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岂在朝暮

　　礼俞森看了看闭门的网吧，不免会有一阵失落感，他垂眼叹了叹气，转身打算离开，可这种失落感好像会扩散一般，一时间，程难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等等。”
　　礼俞森止住了脚步，偏头看着他。
　　“你很想上网吗？”
　　这句话把他问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说他特别想吧，到也不全是，说他不想的，又违背心里，说不是特别想吧，有感觉语气娘们唧唧的，总而总之，怎么回答都感觉语句欠妥。
　　程难掏出钥匙将刚刚拉下去的卷门又给提了起来：“破例对你开放一个下午。”
　　热情是好事，但礼俞森到底是脸皮薄，拉不下这个面子跨进门，语气有些难为情的拒绝了程难的邀请。
　　“来呗，五姓一家人。”
　　礼俞森愣了愣，可程难一手举着卷门，一手叉着腰对着他笑，笑容是那么的乐观，开朗，不含有一点杂志，纯净的笑。
　　“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怎么知道你是五姓人对吧？因为你叫礼俞森啊，我听说过礼家少爷的名字，在第一次我看你身份证的时候就知道了，和你想的一样，我也是五姓人。”
　　礼俞森尬笑了笑，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是不是程姓的孩子，刚刚这一通话多少都有些自作聪明了，但看着他那天真的笑容，礼俞森又不好戳穿，只好笑了笑，不过自作聪明说的话也让礼俞森确定了他就是程姓的孩子，至于是双胞胎的老大还是老二，这一点不能过早问。
　　“我们祖辈都是和和乐乐的，不能到了我们这一辈就变得生分不是？来吧，不用客气，我总不至于卖了你吧。”
　　“我不是那意思。”礼俞森解释说。
　　“那就进来呗，家人。”
　　程难身上有种亲切感，这种感觉莫名的让礼俞森心安，从小到大除了妈妈外，还是第一次对外人有这种感觉，他跨步走进了网吧，程难拉下了卷门。
　　“跟我走吧。”
　　网吧内被砸的物是人非，跟前天时自己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光景完全不一样，这家网吧面积不小，现在都才只被清理了一部分，程难带着自己去了那天因为和罗宇斗殴而受伤清理伤口的那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套电脑设备，程难关上门后开了灯：“你随意，网速还是很乐观的，打游戏查资料都很方便。”
　　说完，就往床上一躺，掏出手机开始玩着。
　　礼俞森把书包放在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个优盘插上去，十指便在键盘上敲击，声音在两人都不说话的房间里很明显，没过一会儿，电脑上就显示了一页代码，程难好奇的偏头一看，一直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不像打游戏，也不想查资料啊，带着心底泛滥的好奇心，程难关了手机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礼俞森身边，微微躬身，看看他到底在捣鼓什么。
　　“你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礼俞森吓的一颤，程难这才注意到坐在这里的是礼俞森，不能用对待沈辛的方式去对待他：“对不起，我就看看。”
　　礼俞森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你这是在做程序吗？”
　　礼俞森点头。
　　“我还以为你只会医术和学习呢。”
　　礼俞森笑而不语。
　　“做的什么程序？干什么用的？”
　　礼俞森一时半会儿没开腔，程难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后退了几步老老实实在床上坐下不去叨扰他，礼俞森别过头继续敲键盘。
　　至于这个程序是什么，他是肯定不能实话实说的，总不能张口便说，是一个监视手机的程序吧，要是真说出了口，程难保不齐会以为他是一个变态，或者还对对他的三好学生印象改观，毕竟，监视这两个字本身便就有不好的意思。
　　……怎么想到这里来了？礼俞森皱了皱眉头，他发现自己现在无论干什么都会以程难的考虑为做事的度量尺，明明自己才见他没几次，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礼俞森从下午放学开始，就一直待到了晚上八点多，这个程序算是完成了，拔下优盘揣进兜里，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暗暗朦胧，他回头一看，程难四仰八叉的躺床上睡着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礼俞森扯过被子盖住了程难的胸膛还有肚子这一块，小心翼翼的开门，又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默默的离开了。
　　程难后来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他没看清屏幕上的名字，迷迷糊糊就接了把手机抵在耳边。
　　“喂？”
　　“你跑哪去了？不是让你回家吗？”
　　当他老子的声音在手机里如雷贯耳的响在耳边时，程难才顿时清醒，他猛的起身，电脑前空空如也，摸了摸主机，没有发烫的迹象，礼俞森走了有很久了，在一看手表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月色透过窗户，在地上照射出了一个平行四边形的形状，瞌睡的迹象一扫而空，他拍了拍额头。
　　“我……今晚暂时不回来了，明天晚上我一定会来好吗？”
　　程国雷劈头盖脸一顿骂后，程难腔都不带开一句，直到对方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礼俞森什么时候走的？
　　“走的时候还不说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又脸朝枕头趴在床上闷哼一声，迷迷糊糊的，就又睡着了。
　　之后的一周时间，基本上都没怎么经常见到对方，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了几次，都只是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或者说是见到对方都有想说的话，但两人神同步一般的默契，都不知道怎么说，因此选择沉默。
　　双休日也没有和沈辛出去浪，初中时几个要好的结交约他都懒得见面，一直窝在家里，总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
　　在星期天的早上，程国雷居然意外的没有很早出门，而是在家待到了八点，他推开程难的房门，见程难把被子卷住一坨压在被子上，睡相难看至极，程国雷翻了个白眼，拿起一遍的鸡毛掸子朝着程难的屁股就劈了下去。
　　“我草！”疼痛顿时爬遍屁股，程难一手搓着屁股猛的从床上弹起来，虽然疼痛，但还是遵循着起床发一会儿呆在清醒。
　　“搞球啊，你要干嘛？”程难对着程国雷大吼着。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程国雷的语气上的气势一点不输于程难，提高音量和儿子对着吼。
　　“才八点啊，今天又不上学！”
　　“才八点？”音量加重，咬死了这三个字，鸡毛掸子在手中蠢蠢欲动，程难提防着在床上后缩了一下：“知不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眼看一大堆的大道理脱口而出，程难抢在他输出前打断了施法：“好好好好好，我的错，我马上起。”
　　扭扭捏捏的翻身下床然后换衣服，程国雷见此才慢慢的放平了心态：“今晚有个饭局，我给你定了一套衣服，到时候穿上，和我一路去。”
　　“你带小妈去啊，你带我干嘛？”
　　“这顿饭桌上坐的都是我们五姓人，还有各家的孩子，就是和你平辈的都会来，是时候你们也应该联络联络感情了。”
　　“沈辛也要去？”
　　程国雷点了点头。
　　这么一想的话，也没什么坏处，和程难平辈的人……莫不是礼俞森也会来？
　　嘴角渐渐咧开，程难撸了一把头发：“去，我去！”
　　说完就两腿一撒跑下楼了，程国雷皱了皱眉，心说这小子变卦真快，无奈摇了摇头。
　　程国雷不可能在家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公司是肯定得去一趟的，所以告诉程难自己晚上会派人来接他，还特别叮嘱这一顿饭局必须好好表现，甚至放狠话说要是敢让他没面子，回家一定打断他的腿。
　　现在到晚上时间其实很短，只是心里过的特别漫长，在晚上六点快到七点的时候，程国雷的车来了，顺便还给他带了一套正装。
　　程难随手翻了翻，这蹩脚的西装虽然很帅，但穿在身上到底是有种羞耻感，再加上衬衫和马甲，还有那浮夸的领带，十六岁的程难丝毫欣赏不来这种美感，就随手仍在一边，自己在衣柜里找了一套运动服穿上了。
　　保镖不好在说什么，只好带着程难去了约定地点。
　　地点在一个酒店，保镖领着他走进了包间，包间内人还没有到齐，自然而然不算迟到，程国雷看着他这一身装扮便已然黑了脸，但程难偏不在意，因为不怕，他完全不信程国雷会真的打断他一条腿。
　　反而当他看见沈辛那一身西装革履的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喷在现场。
　　沈辛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用着他能听到的声音骂说：“你笑个锤子。”
　　五姓中程难的同辈人，只有沈辛是和他一块长大且从小就认识的，其余人都只是略有耳闻，压根没见过的那种。
　　后来，小辈中，有四个都到齐了，唯独缺一个，那就是礼语桐旁边本该坐在礼俞森的空座。
　　程难望着那个空座，心里居然滋生出了一种失落感。
　　礼语桐起身微笑道：“我儿会来的，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耽搁了，费了大家的时间请见谅，我先替他自罚三杯。”
　　话音刚落，包间的房门猛的被推开，程难转头一看，礼俞森风尘仆仆的望着里面众人，有些愧疚自己迟到了，便赔罪道歉，等到各位长辈都满意了后，才在礼语桐身边坐下。
　　程难和礼俞森看向对方，似乎都没有聊到对方会看自己，那一瞬间眼神像是触电一样又避开了。
　　“这样，不如让晚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知道他们互相认不认识，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嘛，就算他们互相认识，那就让我们也认识一下吧！哈哈哈哈哈。”
　　一位年长的长辈提出意见，其余长辈通通附和，程难被程国雷弯了一眼，意思简单明了，想让他打个开头为他老子张脸，程难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各位长辈晚上好，我叫程难。”
　　通过许可后，程难便坐了下来。
　　随后便是依次按照顺序，一个一个自我介绍。
　　“长辈们晚上好，我叫沈辛。”
　　“长辈们好，我是付山雨。”
　　“长辈们晚上好，我叫礼俞森。”
　　“各位长辈们，我叫景祁玉。”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开始了吃饭唠嗑环节，几位长辈都喝酒谈心要么就是谈生计讲感情，小辈们都感觉没什么意思，几位长辈们，都纷纷把小辈遣散让他们去别处玩。
　　礼俞森抓了一把礼语桐的胳膊：“你能行吗？”
　　“放心。”礼俞桐拍了拍他的手：“在外面等我，别跑太远，到时候我们一块回家好吗？”
　　礼俞森点了点头，其余的长辈对自家的孩子也是同样的叮嘱。
　　在多的话也不好明说，本想留下来帮她挡酒，但却被景祁玉给生生拽了出去，五个小辈站在一堆儿，不免会有些尴尬，都是互相看着对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景祁玉向来是有点社牛在身上的，所以率先挑起了聊天：“我问一下，你们多大？”
　　程难和沈辛刚想回答，却被礼俞森一口打断：“不用问了，你最老。”
　　“你什么意思？”瞪了一眼礼俞森后，就看向别人企图别人能回答。
　　沈辛诚实的报上了自己的年龄，同时还不忘观察在场人的表情：“十六。”
　　见沈辛报了，程难也就没在遮掩了：“也是十六。”
　　见两人回答了后，景祁玉看向付山雨和礼俞森，眨巴眨巴眼睛希望这两人能配合一下自己。
　　付山雨纯真的笑了笑：“一百七十。”
　　礼俞森对着景祁玉翻了个白眼：“一千八百。”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景祁玉有被攻击到：“看来真的我最老？”
　　礼俞森不想回复他了，在酒店大堂处的沙发坐了下来，付山雨也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剩下三个人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程难看着礼俞森，本来还想和他聊聊天的，但看着这场面以及这么多陌生的人，上去主动找礼俞森的想法瞬间被泯灭至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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