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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还是得搞钱
她深以为然,抱着被子在床上又翻来覆去滚了两圈,觉得自己所思实在缜密。
眼下天色渐暗,姬玄卿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悠哉望向窗外。适才在书房耽搁的有些久了,隔着半阖的窗户,能瞧见外头已经有几间屋子悄然亮了灯。
烛影摇摇摆摆,就好似夏日夜里星星簇簇的熹微萤火,随着夜色愈渐浓郁,她所在的这处院落就也掌上了灯。
暖黄的烛光跳跃着映在她的眼里,姬玄卿蓦地想起来个大事——
她去方允执那儿起初是打算要钱的啊!
如今讨好不成不说,还平白被他训了一顿,惹了一肚子火没处撒,到头来连这么个要紧事也全忘得干干净净。
姬玄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她重重叹口气,实在是扼腕痛惜悔恨交加,然后倒栽葱似的一头扎进被子里,恨兮怨兮一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在这时,听得门口一阵细微声响,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似乎很是谨慎,步履又轻又缓,就好像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小猫儿,生怕惊扰了屋里主人的休憩。
姬玄卿闭着眼打了个哈欠,她知道来人是谁。俄顷,只听“噼啪”一声轻响,昏黄的烛光瞬间盈满了整间屋子。
她就叹口气,看起来很是郁闷,随手翻开床头的书悻悻然瞟了两眼,又实在没心思看下去,就倒扣着给扔在了一旁。
“紫竹啊。”
她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可怜兮兮拉住那姑娘衣袖,语气说不出的心酸委屈:“紫竹啊,紫竹……我饿。”
打她“鸠占鹊巢”住进了方允执那屋,嗯……也不对。是他俩正正经经成婚之后,本就该作为婚房的,原先方允执在的那屋。
奈何人家烦她烦得紧,自洞房夜方允执怒极折身去了书房,这么些时日就一直吃住那里,留下姬玄卿一人在偌大个主屋潇潇洒洒尤其过得自在。
总之,自从她上赶着逼婚成亲“冠冕堂皇”住进来之后,就亲口问方夫人要了紫竹过来伺候。
说是伺候,其实也被方夫人暗示做个眼线盯着她。
不过姬玄卿并不介意这一点,毕竟紫竹这姑娘脾气好心眼好,长得也白白净净是个清秀佳人,她问心无愧不做亏心事,怕什么!
果然,脾气好心眼也好的紫竹一伸手拿起了床头的几本书,然后给她规规矩矩合上摞好。
这是本《白蛇传》,正好翻开到白娘子去仙山盗取灵芝草那一段。除此之外就是姬玄卿随手从书架顺下来的几本兵书,什么《吴子》,《六韬》之类。
她没念过什么书,也不识得几个字,看不懂这些东西,也不明白这位新嫁过来的姑娘怎么会喜欢看什么兵书?
紫竹疑惑的目光从怀里的这摞书上掠过,接着就听见姬玄卿拉住她的衣袖撒娇喊饿。
她便回过头,好声好气劝抚:“玄姑娘莫急,炉子上正热着一盅蟹黄豆腐呢,我这便给您端来。”
不过姬玄卿不想放手,她轻轻哼出个鼻音,又委屈巴巴说:“可是……我想吃冰酪。”
她眨眨眼,一双眸子在摇晃的烛影下显得更加明亮。
紫竹诶了一声回头看她,明显把这话当了真:“虽已入夏却还未至暑中,太贪凉是要伤身子的。您昨儿个不才吃了两碗吗,可不能再吃了,要生病的。”
姬玄卿就又垂下头,就好像没有讨到食物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小兽。
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更妄论他方家的厨子实在厉害,蟹黄味香而不腻,豆腐软软嫩嫩,手艺着实……
好极!
熨帖了肠胃的姬玄卿心满意足地揉了把肚子,又笑嘻嘻问她:“你知道账房在哪儿吗?”
“玄姑娘问这做甚?”
紫竹温吞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疑惑,却还是想了一会,道:“我原先只是个粗使丫鬟,不知道这些的,不过听其他丫头小厮们闲聊,即便去了账房,也还是要得了夫人的手牌才能拿钱。”
手牌啊……
姬玄卿若有所思,又有些失望。
凭她自己是得不了方夫人的手牌了,她也不敢问她,问了她肯定也不会给,所以姬玄卿就一寻思,翻身拉住了紫竹的两只胳膊。
“紫竹,我对你好不好?”
姬玄卿目光灼灼,紫竹虽不明所以,却也不疑有他:“好。”她说。
确实很好。
旁人都说这位玄姑娘性格古怪,她却从没这么觉得。不管从前身份如何,玄姑娘既然嫁进来,那就是方家正经八百的主子。
她的身契与月银俱在她手里捏着,作为主子,她从未颐指气使目无下尘。平日里也常常与她说笑玩闹,相处起来倒好像是姊妹之间。
想到此,紫竹一时怔忡,然后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姬玄卿就笑开来,拉住她的手引她坐在自己身旁:“那咱们打个商量,你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玄姑娘要做什么?”她问。
“也没什么。”她趴到她耳朵边,笑得着实有几分谄媚,“我想拿点钱,他们防我防得紧肯定不乐意,你我就去账房演出戏忽悠他一把,如何?”
姬玄卿眨巴着眼看她,紫竹面露难色,怯生生的模样明显不敢如此大胆。
倒也不是不想帮她,玄姑娘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可她到底身份低微,万一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紫竹……”
姬玄卿晃晃她胳膊,半带着撒娇的语气,拖长了尾音讨好:“方夫人今早去了普陀寺祈福,晚上回不来,不会有事的。”
紫竹却仍然犹豫。姬玄卿嘴一瘪,泫然欲泣的表情可就带了几分委屈。
“可怜我孑然一身嫁过来,竟也没个亲人在,夫君不待见我,府里其他人也都瞧不起我……可我着实是有苦衷的啊。”
“紫竹……”
她委屈巴巴又一拉紫竹衣袖。
这姑娘心肠软,被她这么哼哼唧唧一撒娇,早心疼得一塌糊涂,也不顾什么怪罪,只跟着姬玄卿壮士断腕一般坚决——“好!”
如此两人一打商量,便摸黑到了账房。
账房里依稀点着灯,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们正聚在一起核对当日府里的各项开销。为首坐着喝茶的是一个半老的嬷嬷,衣着打扮很是讲究,与其他下人不同。
据说是方夫人身边跟了好些年的心腹老嬷嬷。
见她俩来,那张嬷嬷还不及说什么,姬玄卿就装模作样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气势很是凶狠:“我来拿钱!”
一干人就也扭过头,其中一个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张嬷嬷拦住,她来回打量了姬玄卿一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严肃而又刻薄的气息。
“少夫人可有手牌?”
她顿了一下,又用极其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姬玄卿:“少夫人不会不知,不管身份如何,想要从钱库里拿钱,都得要夫人知道,拿着手牌过来支兑……”
“你家少爷拿钱也要?”姬玄卿反问。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让人很不舒服,姬玄卿不喜欢。
她冷冷哼了一声,也学着张嬷嬷的样子,十分挑剔地打量了她一圈,然后狠狠瞪着。
紫竹来回觑着二人,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她想了想,就替姬玄卿开脱:“张嬷嬷莫恼,玄姑娘就是来替少爷拿的。”
张嬷嬷明显不信,连带着其他人的眼神都充满了质疑。
姬玄卿就猜出来了他们的心思:“你们是觉得我与他关系不好,不配过来是么?”
她的语气淡淡,一双眼慢悠悠扫过众人,带着隐隐约约的威胁与不容置疑的气势。
到底是明媒正娶的正房主母,张嬷嬷避过她的眼神,即便心里再多不满也不敢说不配,那打得可是夫人与他方家百年世族的脸。
只是她又着实瞧不起这等少条失教胸无点墨,又出言不逊粗鄙不堪的乡野村姑。
姬玄卿盯着张嬷嬷看了一会,然后十分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张嬷嬷好足的气势……且用你那蒙了猪油的脑子想想。”
她道,若非自己理亏,她早夹讽带刺怼回去了,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你们也都知道你家少爷烦我,那烦我怎么还非得叫我来拿?”
“那定是事态紧急来不及叫什么心腹了,明白么?你家少爷什么身份,那处理的可都是家国大事,张嬷嬷还打算追根究底,析毫剖厘问个明白么?”
此一番话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瞧着表情也一派凛然,着实不像说谎。
张嬷嬷心底又犯起了嘀咕,却不敢私自做主,且与众人对视一眼,态度也软了几分:“那……老奴姑且过去看看……”
“你看什么!”姬玄卿心头一惊,悄摸觑了眼紫竹,然后腾地又一拍桌子,很是气势凌然。
“都说了事态紧急你看什么,那等机关要事岂能叫你知道——万一泄露了机密你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她这句话果然好使,那张嬷嬷登时脸色就变了,却还是犹犹豫豫支吾道:“可是……咱们都是听人差使的,若上头怪罪下来,那谁能担待得起……”
没料到这老妪如此执着,姬玄卿有些急了,生怕再耽搁下去当真惹了方允执过来,便悄摸与紫竹对视一眼,决定赌一把。
“张嬷嬷既然信不过我——”
她道:“那你去!你去——你去了就当真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回来!”
张嬷嬷果然被唬住,将要走的脚步转瞬退了回来。
“那……少夫人要多少?”她试探道。
这姑娘很是奸诈,她心里清楚,饶是姬玄卿说的天花乱坠,张嬷嬷还是不敢全信。
姬玄卿松了口气,虚张声势地一敛眉,装作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那边紫竹可就接了上去:“三百两。”
在家里钱库顶了天了能取三百两银,再多可就真得等方夫人亲自回来拿了。
三百两?
听见这话,张嬷嬷就又顿下了脚步,她回头与其他人对视一眼,示意那小厮去取钱,一面又折身道:“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老奴还是过去问问,即便怪罪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
姬玄卿“啧”一声,面上明显也有些急了,没想到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若真是等她过去问,那可就了不得了。
她心下焦虑,一伸手不管不顾拽住了她,却瞬间又有些后悔。
“少爷在文渊瀚墨阁。”
紫竹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听到她的话的姬玄卿仿若仙音灌耳,接着紫竹就看到了姬玄卿偷偷望过来的,充满着感动与祈盼的眼神。
紫竹就笑,依然温温润润如春风化雨:“少爷在文渊瀚墨阁,张嬷嬷还是别去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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