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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渝
翌日,夏偌早早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当夕夏的谷门咿呀被哨岗拉开,一个少年的身影已经骑在匹鬃马上等着她。云萧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他的身后初生的暖阳正划破春寒,暖暖地照在夏偌身上。
“阿偌,早呀!”云萧先打了个招呼。
“没你早。”夏偌一脸冷漠地回答道,但云萧好像并没有被她的态度影响,还是笑眯眯的。待她上马,二人一路向上云方向疾驰。二人一路无话,夏偌也并不想跟他在路上多耽搁,于是骑着马连跑了三四个时辰一路未歇,也是长老给的马耐力了得,正常的马非跑死不可。
待到日上竿头,夏偌和云萧早已进入上云地界。他们找了一处驿站歇脚,顺便给马儿再喂些草料。这个驿站是上云所设,上云国在包括夕夏在内的四国之中,最喜铺张,连这路边的小驿站都十分精致,驿站内可炒菜可投宿,商旅来往不绝。云萧要了一壶酒,又问夏偌有什么想吃的菜,夏偌只冷脸说了句随便,哪知一会儿后厨端上来的菜竟是素日她在夕夏经常爱吃的菜。
“族长姐姐,你为何不下筷子?”云萧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我的饮食习惯都了如指掌?”夏偌反问道。
“这是你的饮食习惯吗?没有规定吧?我刚刚问你,你说随便的。所以点的全是我爱吃的。”云萧一脸委屈,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言不由衷。
夏偌细看,的确每一道菜都是夕夏有外边儿也有的家常菜,一时无言以对但总有种说不清的不适,这人好像对她十分了解,正如我在明敌在暗,夏偌一族的赏金猎手最忌暴露自己,因此云萧的所作所为总是令她不安。
“族长姐姐,你吃菜啊。没毒的,我先吃给你看。”云萧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我看你灵力,算你年纪应是年长于我,你这声姐姐我当不起。”夏偌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小口饭。
“还不是你天天冷脸,身边又跟着清远和阿祺两个小朋友,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你扛着的样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像年轻人啊?你稍微笑笑,轻松一点随意一点行不行?”夏偌没想到云萧居然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而他说的这些,似乎自己之前从来没注意。
夏偌正有些愣神,只听门口一阵嘈杂人声。原来是跑堂正在赶一个乞讨老太。春日的风还是有几分寒意的,那老太衣着单薄,撑着一杆树枝颤颤巍巍地挪着步子,另一只手掌心置着几枚灵石,手掌黑黢布满老茧。
只见她一桌一桌颤抖着伸出手,讨要灵石。旁边的食客见她衣着褴褛,纷纷捂着鼻子躲开。那老太讨到一对年轻夫妇面前时,男主人看她可怜,解开腰间荷包准备施舍。
夏偌看着心中有些奇怪,但一时也说不上是哪儿。正当这时,男人将将几枚灵石扔进老太的掌心,夏偌心中瞬间明朗,那怪异之处是她手上的老茧!
只听一阵桌椅碗筷砸碎在地的声音,男人被一剑刺死,倒下的时候带掉了桌子上的碗筷,旁边的人群惊声尖叫四下乱逃,旁边那个男人的妻子还未叫出声,便被索刃一剑锁喉倒在地下挣扎个不停。
夏偌刚才之所以觉得古怪,是因为那老太手中的老茧,跟夏偌手上的很像,应该是常年练习飞掷索刃留下的。只见那老太用冰冷锐利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一周,仿佛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她看到夏偌的瞬间愣了一下,瞬间又将目光移开。夕夏族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在外执行任务时遇见族人,以不相认不暴露处理。
只见她身手伶敏,掏出刀子割下那地上之人的顶冠之发,揣入怀中,迅捷无比地骑上门口一匹快马,飞逃而去。
顶冠之发,这是夕夏人在执行猎帖任务之后,带回去索要赏金的证据。夕夏人行动敏捷,老少皆兵,刚才那老太就是夕夏猎手。
果然此时驿站中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道:“夕夏人,是夕夏人,简直丧心病狂。”“夕夏人居然如此凶残,刚才那个老太婆装得那么可怜,居然下手毫不留情一刀毙命。”一个旅人验了验那躺在地下之人的伤口。“夕夏简直人间毒瘤,这样一族怎么还容他们活在世上。”“光天化日,夕夏人简直越来越嚣张。”一群人越说越愤慨,夏偌知道族人在外没少招人恨,本觉得自己早已习惯,但如今身临其中,不免还是心头一丝黯然。
“阿偌,阿偌。”云萧摇了摇她的手臂,夏偌才回过神来,见云萧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对她道:“我休息好了,早些上路吧,争取天黑之前到达上渝。”云萧再未多说,便将两枚红灵石丢在了桌上,拉着她穿过轰乱的人群到了门口解马。
夏偌跟着云萧继续赶路,一路上仍是没有多言,直到傍晚的风凉凉地打到脸上,上渝城远远便见在夕阳下印出了一道轮廓。夏偌忽然开口问云萧:“云萧,你恨夕夏人吗?”云萧知道这不是夏偌为夕夏一族问的,而是为她自己问的。一向的他总是插科打诨,而此刻却也沉下眸子认真答她:“我不恨,因为夕夏人没有伤害过我。但不代表别人……”夏偌点了点头不再接下去。
待近上渝城门,二人下马徐行,在城门外夏偌见一名身穿上云朝服的男子等在门下。他宽袍大袖十分瘦高,云髻一丝不苟地束在头上,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见夏偌走来,还未到跟前就已弯下身子来行礼,道:“请问二位是否是夕夏族长夏偌与战神云萧?”
“你见过我二人?”夏偌问道。因为夕夏人在外都易了衣装,混在人群中一般看不出来。
“哦,您家长老飞书给了我,说二位傍晚到,我便早早在城门外相侯了。我是先认出了战神殿下,才借由他认出了您。”那判官玉移答道。
夏偌看了看云萧,他确实是一身青衣纱袍,是那日拿下战神时的打扮,估计他的装容在各国贵族间口耳相传过了,因此被认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判官玉移抬手请二位进城,他身后上云士兵瞬间列为两队,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玉移一边引他们入城一边道:“今日国主听说二位要来助我们查清大案,特设宴席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二位务必赏光啊。”
“国主客气了。”夏偌答道。云萧无话,随夏偌的脚步走着。
“二位可是第一次来上渝?上云宫可有去过?”玉移问道。
“来过几次上渝,但上云宫从来没进去过。”夏偌想起上次来上云是杀护国将军方旋之全家……不知上云国要是知道是夏偌斩了他们的护国将军,她还能不能有如今这待遇。
“这次国主特地设宴宴请二位,还开了一场百人斗兽,邀二位共赏。”玉移一路引他们朝上云宫的方向走,两侧的上渝百姓自行为他们让开大道,想是都好奇走在中央的到底是哪位权贵。
“百人斗兽?”夏偌从未听过,看了看身旁的云萧,见他少有地眉头微皱,于是便问他道:“云萧,你知道吗?”
一听夏偌问起,云萧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神情,笑着对她道:“我从小长在上云,但没怎么来过都城,也是第一次听,请玉移判官为我等先行指点一二吧?”
“哈哈哈”玉移笑答:“指点是万万谈不上的,这只是流行于我上云宫的一种娱乐活动罢了,规则也很简单,二位在席间一瞧便知了。二位战力无伦,想必一定会喜欢。”
三人一路行,玉移带着夏偌和云萧停在了一处河边。河水清可见底,田田荷叶只见可见鲤鱼游动其间,时不时顶着荷花簌簌响动。
“我们就要到了。”玉移说道。
“这条河…这是上云宫?恕夏偌无知,难道说这上云宫是建在河底的?”夏偌问道。
只见玉移仿佛早知道夏偌有所疑问似的,浅浅一笑,从云袖中拿出一块玉质腰牌,将腰牌抛掷于空中,同时默念咒术,只见那块玉质腰牌一经咒术瞬间贴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夏偌这才发现,上云宫墙是由法术结界所建,刚那条河只是一条宫墙外的护城河而已。
腰牌引起的法术波动,让上云宫墙泛起层层莹亮的波纹,只见一道城门隐隐显现,慢慢打开,门后两名守城将领并非身穿铠甲,而是同玉移一样的宽袖大袍的打扮,立于城门两侧,恭迎他们入宫。
许久没开口的云萧说道:“上云宫一向神秘,就连上云本国之人都没什么人说得清上云宫到底在哪。”夏偌见云萧说了话,心里也暗暗放心,只希望她刚才的感觉只是多想了吧。
“二位请。”玉移道。夏偌走进宫内才知是另一番天地,由于法术结界的遮挡,外界根本看不到这一处小河旁居然是上云宫的位置所在。进入宫内,殿宇景致几近奢华。玉移领着他们穿过长廊,夏偌见长廊两侧树林点点红梅开得娇艳,雨落花庭,梅尖还似缀着莹莹雨露。可夏偌明明记得此刻已开春,上云地处西南早已过了梅季,怎有梅花开得如隆冬一般。定睛细观,夏偌才发现,这些红梅皆是由红灵石经能工巧匠雕琢而成,朵朵梅花正是盛开的模样。单是这一处梅园,便令夏偌叹为观止,她斜眼睨了睨一旁的云萧,他倒是好像对两侧景致并不好奇的样子。
玉移一边领他们穿过长廊,一边向他们介绍上云国史:“我上云原本只是西南边的一个渔村,但因为位置得天独厚,不仅渔获颇丰更有水田千里桑木连天,因此上云百姓自古不缺衣食。
上古时期我国的百姓大多姓鱼,传至今日才有了都城上渝,渐渐许多人也从姓鱼改为姓渝。
族长是夕夏人,想必也知道当年的‘三国之乱’,上云国国主便是那一战封神,带领上云国众建立上云国。从那时起,上云便广开商埠,不断经营才有了今日这一番光景。”
“长老也同我讲过,当年上云国主渝鸿是位白手起家,胸有丘壑的君主,这是上云之福。”夏偌心中想,夕夏也是自那一战之后一败涂地至今,从当时与聚灵齐名的大国沦落至藏身山谷之间靠出卖战力为生。
一行人在金楼玉宇之间不知不觉行至一间大殿前,夏偌抬头见,殿前的玉匾额上写着“物华殿”三字,倒跟整个上云宫的气质颇为吻合。只是这宴席倒十分奇异,夏偌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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