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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
沈梦月从宋皇后手中恭敬地接过那株琉璃海棠,对比端详了一下那盆中花束后说:“臣女有一点拙见,为表河塘景色,娘娘可将这水盆中插入的菖蒲叶作弯折处理,枝条也是如此,临水的地方再配上这株琉璃海棠,撘一个青山花木深的景。”
她说完询问宋皇后的意见,欲递回那株琉璃海棠:“娘娘看如何?”
宋皇后伸那柔荑般的手接回那株琉璃海棠,对着盆中细细摆了个景,她观赏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赞许道:“甚好”,转过头对一旁的程宫令说:“将这盆八宝琉璃的海棠花送去沈小姐府上吧。”
宋皇后素手挽起额边一缕散落的碎发,柔声道:“都说本宫宫里的海棠是为一绝,本宫将这琉璃盆赠予沈家小姐也算是春色同鉴了。”清宁宫内冉冉升起的檀香自炉中飘出,熏得沈梦月心事有些了然。
随着宋皇后莲步轻移至那内殿的红木美人榻上斜躺下,她伸出一截藕臂枕着下巴,有些娇嗔地埋怨着:“本宫那两个不成器的丫头,整日不着调地往外跑。”
她轻叹一声继续道:“可怜本宫只能对花自怜,也没个体己的说知心话的人。你与太后大娘娘向来亲热,平素要是进宫了可方便多往本宫的清宁宫中走动走动否?”
宋皇后的婀娜身姿透过那扇檀木雕福禄寿挂屏显得愈发曼妙,沈梦月浅浅地应着。
宋皇后倚在榻上,姿态雍容地打了个哈气,她眉眼微阖,似是有些困倦了。沈梦月颇有些眼力见地说了几句体贴话便请辞了,宋皇后摆了摆手算是允了。
从宋皇后的宫中出来后,沈梦月想着理应是要顺道探望一下太后大娘娘的。
自清宁宫去往大娘娘住的慈宁宫需经过御花园,途经御花园时沈梦月有些百无聊赖地随手拽了一根柳条。
奈奈有些不解地问她:“这宋皇后特地唤小姐来只是为了送这一樽八宝琉璃盆?”
沈梦月边走边将柳条挽成了一个发圈后顺手撘在了奈奈头上,闻言忍不住敲了敲奈奈的小脑壳说:“笨奈奈,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行过金临池时,沈梦月耳尖,察觉似有宫娥躲在此处窃窃私语,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迅速拽着奈奈躲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沈梦月自知听墙角不是什么正经闺秀的行为,可这私语猝不及防地入耳,她同奈奈再往前一步定会暴露身影,向后退一步亦是如此。她脑热心快,只得借了一处假山掩了掩身影。
沈梦月匿在那座假山后,心中止不住地祈祷着这几名宫娥能快快离去了才好。
沈梦月对窥听宫娥议论皇家八卦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但这几名宫娥议论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
“我听闻五皇子这次替圣上在江南诗会组织文人诗会大典,大获天下文人赞许。”
“五皇子近年来成就卓著,前些年圣上放宽垦荒地的免税年限,五皇子还替圣上着手整顿吏治,甚至还上旨请求恢复了京察、大计等考核制度。”
“储君之位迟迟未定,看来五皇子有望...”
“咳咳!”几名宫娥的议论被一声咳嗽突然打断,以示警戒。
出声咳嗽的宫娥似乎资历稍长一些,但毕竟年纪尚小依然不够稳重。这宫娥复又耐不住寂寞地小声说:“你们是近些年才刚进宫的吧,五皇子的事情你怕是没有听说过吧。”
待其他宫娥齐齐否定后她方低语:“都说五皇子身世不好,外人只道其中缘由是其生母王美人身份低微,家世一般,不受恩宠。但我听早些年当差的宫人说,王美人样貌极佳,刚入宫那些年很得圣宠的。”
那宫娥很会吊人胃口,说及此处刻意顿了顿,引得其他几名宫娥很是耳馋,几个小丫头迫不及待得追问着:“那然后呢,然后呢?”。
那宫娥似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四下无他人后才继续道来:“传言那几年陛下政务繁忙,那王美人耐不住寂寞便与守门的侍卫私相授受有了私情。”
“那便是私通啊!”几个小宫娥听到此处忍不住惊呼。
“嘘嘘嘘!小声些!”先前那宫娥连忙掩住其中一个的口,告诫她们不要引人注目。那宫娥见她们重新安静下来后才继续说道:“圣上知晓后大发雷霆,下旨处死了那宫门的侍卫,王美人也被暂时禁足在永宁宫内。这件事并没有查出什么实据,圣上也未说怎么处置王美人,可风言风语的那恩宠却不在了。”
那宫娥继而有些惋惜道:“可谁知没过几日王美人在一个夜晚屏退左右,就那样不声不响地跳井死了。有人说王美人是以死明志也有人说是羞愧难当。”
那宫娥顿了顿又说:“还有人说王美人是与那侍卫情深,那侍卫死了王美人也便也活不成了。”语气里似乎还带了些难以启齿的意味。
人群中不知是谁疑惑着问了一句:“那五皇子呢?殿下那时应该不过垂髫吧”
那宫娥继续为她解答:“生母出了这桩糟心事,五皇子的身世自然免不了遭疑。王美人倒是死的痛快,五皇子却只得独自在这宫中面对宫人的揣测不断,陛下对他亦是阴沉。听说最后迫于压力,还是将那尚且年幼的五皇子压在了崇德殿的石板上滴血认亲后这件事方才罢休。”
唏嘘一声后便是久久未闻声响,良久后有一名宫娥轻叹一声,感叹了句:“五皇子真是可怜。”
沈梦月低头寻了块小石头踢了踢,没踢到。她再踢了踢,那石头掉入金临池中,只听“噗通”一声,吓得那群宫娥做鸟兽状。
方才还谈的津津有味的那名宫娥这时也后怕了起来,她赶紧出声叮嘱:“都忘了吧,切不可胡乱传言出去!这事你们听过,出了这御花园就全当忘了吧”
宫娥们心下都紧张极了,彼此慌乱地应和着,推嚷着离开了此处。
沈梦月听见那人声渐远,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该走了。她拍了拍衣袖,回头却看到了楚昭。
楚昭就站在离身后不远处,沈梦月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些许阳光透过园中浓郁的树叶,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张仿若白瓷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沈梦月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眼中似乎透着丝丝的冷。他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沈梦月觉得不知所措,有些害怕起来。这样的楚昭与平日遇见他时的温文儒雅不同,与人群中游刃时的飘逸宁人亦是不同,沈梦月有一瞬间觉得这一刻的楚昭仿佛才是真正的楚昭。
他同她只是无声地看着彼此。有风轻吹过池畔的柳树,柳叶轻扬拂过水面,泛起浅浅涟漪,却又消失不见。静的出奇,沈梦月甚至能听到树叶间稀疏的摩擦声。
直到他那贴身护卫长晏附在他耳边似是说了些什么,楚昭的眼神方才移了移,那一瞬他仿佛才卸去了周身防备。他转身,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没有见过她一般离开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沈梦月却忽然觉得楚昭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锦衣玉袍,天人之姿的少年,与友人同行在这繁华春景中,她却觉得他有些落寞,念及此处沈梦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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