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

　　走进教室时才七点五十，老师还没来。
　　余笙笙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见没有多余的座位了，河明傅和王博文很自然的从三楼杂物间搬来两幅桌椅。环顾一下四周，最后他俩坐在了余笙笙后面。
　　河明傅和王博文都生的很好看。一个阳光帅气，一个高冷矜贵。从进来时就收到了不少注视。而余笙笙的美貌，班里人从上周五就已经领略到了。
　　所以这会儿看见新来的两个帅逼坐在余笙笙后面，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很熟。
　　甚至心里默想：果然，好看的人都是一起玩儿的。

　　看他俩也在这儿补习，余笙笙还是不理解。转头问他们：“补习班不是上周五就开始的吗？”
　　“嗯，怎么了？”河明傅问。
　　“那为什么你俩今天才来？”
　　“啊，”何明傅解释说：“我是上周五才刚开始决定补习的。”
　　余笙笙又看向一旁的王博文。

　　王博文从兜里掏出一根黑笔，悠哉的转了起来，反问：“上周五你们讲课了？”
　　“没。”
　　“那来干嘛？”
　　“……”余笙笙被噎住了。想了一下，觉得王博文说的有点儿道理啊。
　　也在心里默默的把这俩人归类为“学渣”阵营，还是态度不端正的那种。

　　上周五他们确实没讲课。
　　老李来了后，做了个自我介绍。又简单认识了一下新同学，然后就开始吹嘘北连一中的历年辉煌历史。
　　之后又说了补习期间的注意事项，然后便让他们回家了。

　　“王博文，”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余笙笙还是觉得自己被怼了。
　　王博文：？
　　余笙笙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慢吞吞的说：“你一直这样吗？”
　　“什么？”
　　“一副，”余笙笙想了想，把“欠揍的模样”咽了下去，改口说：“别人欠你钱的模样。”

　　“……”
　　“哈哈哈哈！”一旁的河明傅笑的拍桌，然后一把揽住王博文的肩膀，指着他的脸对余笙笙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一副很欠揍的模样啊！整天冷个脸，说话还呛人！”
　　王博文冷笑一声，并不打算搭理这俩人。

　　说话期间，老李也进来了。
　　“同学们，”老李精神抖擞，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他清清嗓子，说着夹杂着北连口音的普通话：“今天先不讲课，我先给大家介绍两个新同学。”
　　“来，河明傅和王博文，”老李朝他俩招手：“你俩上来。”

　　王博文暗自骂了一声，压根没想到老李会来这一套。
　　相比之下，河明傅到挺坦然的。轻笑了下，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到前面去。
　　听到身后王博文起身的声音，余笙笙身子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好心提醒他说：“王同学，注意你的态度。”
　　“……”

　　老李退到一边，把讲台让给他俩。
　　“同学们好啊！”河明傅热情洋溢的做起了自我介绍。“大家好啊，我叫河明傅，过河的河。很高兴认识大家。那个，我是本市人，初中是在北连一中的附属中学毕业的。”
　　“平时喜欢打篮球，还喜欢手游。有这方面兴趣的同学咱以后可以一起交流啊！”
　　说完冲着全班同学笑了笑。
　　顿时，班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余笙笙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河明傅会觉得他眼熟。

　　北连一中的附属中学名声很大，全国各地都有它的传说。
　　几乎每个学校都会拿它做榜样。
　　余笙笙的初中也是。每年都会拿这个学校的优秀学生鞭策他们。初三那年，老师们说的就是河明傅。
　　余笙笙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也没在意听他的名字。
　　只是在看到同学们手里的光荣榜时，注意到第一张照片是一个五官极其少年的男生。
　　利落的黑短发，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的瞳孔，薄唇。男生微微笑着，眼里也含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的。
　　忍不住的，余笙笙就多看了两眼。

　　介绍完，河明傅就往下面走。见到上来的王博文，还伸手拍了拍他。

　　王博文本就长相冷峻，上台后也不笑，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盯着众人。
　　下边的河明傅和余笙笙都无奈的摇摇头。
　　何明傅：不愧是老王啊。
　　余笙笙：真的不笑一下啊。

　　“同学们好，”王博文声音偏低，透露着沉稳：“我叫王博文，很高兴认识大家。”
　　说完了。

　　由于两者对比太过明显，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博文已经结束了自我介绍。
　　见没人鼓掌，善心大发的余笙笙立马举起她金贵的双手，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或许是容貌加持，反响并不输河明傅。

　　“好了好了，”老李指挥大家安静下来，继续介绍说：“这两位呢是咱们班的特殊例子。特殊在哪里呢？”老李卖了个关子，也不等人疑惑一下，就立刻解惑说：“他俩都是保送进来的。”

　　！！！
　　班里有一半不是北连一中附属中学的学生都震惊了，余笙笙更是目瞪口呆。

　　保送？就他俩？？
　　一个第一节课都懒得上、书都懒得拿，一个就前两天刚决定来补习的，居然都是大学霸？？？他俩看起来根本一点不像学霸好吗？！
　　余笙笙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俩。
　　耳边还传来老李的声音：“所以在接下来的学习过程中，大家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俩。”

　　“多多指教啊，新同学。”河明傅笑着说。
　　王博文更是一脸得意又轻蔑的看着她。
　　“……”

　　一上午的补习时间很快过去。
　　老李幽默生动的课堂让余笙笙第一次觉得物理课没那么难熬。

　　“余笙笙，送你回去？”河明傅背上黑色挎包，插兜站在余笙笙课桌旁问。
　　“不用了，我要去买点儿东西，你们先走吧。”
　　“哦，那好吧。”河明傅勾住王博文的肩膀，笑着跟余笙笙说再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我们先走了。”
　　“嗯，拜拜。”

　　收拾好书包，余笙笙看了眼窗外。
　　正午的太阳很刺眼，空气里也满是燥热。
　　余笙笙戴上口罩帽子，又套了件薄外套才起身离开。
　　原本是想去书店买几本资料书的，但外面实在是太热了，余笙笙想还是赶紧回家吧。
　　她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下等车。
　　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余笙笙站在拍之下的阴影里，目光随便投向周围。

　　很快，她注意到对面有家奶茶店。
　　口干舌燥的余笙笙毫不犹豫的过了斑马线，打算买杯冷饮降温。
　　“您好，欢迎光临。”一道甜美女生响起。
　　有些熟悉。
　　余笙笙抬眼，对上了安语辞礼貌的目光。
　　随后，俩人皆是一愣。

　　余笙笙这才想起来，安语辞也是考上北连一中了。那她怎么没去补习？
　　“你怎么在这儿？”余笙笙脱口而出。没等安语辞回答，余笙笙低眼看到她身上穿着带有奶茶店招牌的工作服，又问：“你在这儿打工？”
　　“嗯。”安语辞神情有一丝窘迫，注意到她背着书包，客套地说：“补习下课了？”
　　“……对。”
　　尴尬。

　　“要喝点什么？”安语辞率先打破僵局。
　　“哦……”余笙笙看了下桌面上的菜单，说：“要一杯柠檬水就好。”
　　余笙笙想了下，问她：“你要喝什么吗？我请你。”
　　“谢谢，不过不用了。”安语辞拒绝，而后对着电脑一顿操作。不一会儿，电脑侧方吐出一张白色账单，上面写着：235号。
　　安语辞把账单递给她，手指着旁边的桌椅：“你先坐那边等一会儿。”

　　“好，我先把钱付了。”
　　“不用了。”

　　余笙笙挑眉，看了眼手里的账单：柠檬水（大杯）——六元。已付款。
　　“……”余笙笙小声说：“我有钱的。”
　　“我知道，就算我请你喝的。”说完，安语辞开始去后边帮她做柠檬水了。

　　柠檬水很快做好，安语辞出声问她：“打包？”
　　“可以在店里面坐着喝吗？外面好热的。”
　　“……可以。”
　　余笙笙拿着柠檬水坐在空调下面的沙发上，她喝了一大口，瞬间感觉全身都舒服了。

　　一大杯柠檬水，余笙笙喝了近半个小时。在这期间，没有一个顾客。她和安语辞也没有说一句话。
　　喝完后，她心满意足的擦擦嘴，背上旁边座椅上的书包准备离开。
　　刚站起来，就对上了安语辞无意的眼光。

　　余笙笙想了下，问她：“你什么时候下班？”
　　“十一点五十。”
　　余笙笙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八了。还有两分钟。
　　不确定安语辞乐不乐意，余笙笙还是问了下：“我等你一起？”
　　安语辞扫视了她两秒，而后收回目光：“随便。”
　　语气不冰冷，态度也挺好。
　　余笙笙就又坐下了。

　　安语辞已经开始准备下班了，就在这时候，店门被推开了。
　　抬眼看，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皮肤冷白，眉眼深邃又轻佻，唇线拉的很直，眼皮耷拉着。
　　一整幅没睡醒又很不爽的感觉。

　　“您好，欢迎光临。”安语辞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要喝点什么？”
　　王博文没什么情绪的说：“你好，麻烦来杯果茶，加冰。”
　　安语辞想起来了，前两天下大雨的晚上，遇到的两个男生，他是其中之一。
　　本来就不认识，再加上对方看上去也没认出自己来，安语辞就没套近乎，照例说了句：“好，麻烦这边扫码，然后坐在那边等一下就好了。”
　　“嗯。”王博文掏出手机，刚打开微信界面，手机就黑屏了。
　　…………
　　没电了。

　　王博文不满的“啧”了声，想起来之前在手机壳里放了张一百的备用，于是问安语辞：“现金收吗？”
　　“啊？”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年纪的人还会用现金支付，安语辞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噢，可以的。”
　　“八元钱……”眼看着男生从手机背面抽出一张红票子，安语辞震惊的声音越来越小。

　　旁边专心刷手机的余笙笙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马上关了手机抬头预备喊人。还没出声，倒是先注意到了正皱着眉的王博文。
　　“王博文？”
　　王博文循声回头。
　　“你怎么在这儿？”俩人异口同声。

　　余笙笙起身走过去，问他：“你来买奶茶？”
　　“不然呢，我来吃饭的？”
　　“……”余笙笙觉得自己是真贱，非要给对方怼自己的机会。
　　她扭过头不再理我博文。
　　“不好意思，您看方便手机支付吗？我们这边找不开。”安语辞抱歉地说。
　　王博文皱眉，接过那张钱，礼貌道：“那我下次再来买，麻烦了。”

　　“我真服了，王博文你真牛。”余笙笙朝他翻白眼：“我一大活人站你面前，你不找我帮忙，还下次再来？”
　　“哦，”王博文似乎才想起来可以找余笙笙帮忙。
　　他内心毫无波澜的开口说：“那你帮忙付一下吧。”
　　“……”
　　“谢谢。”
　　多么礼貌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余笙笙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感激之情。

　　余笙笙扫了八元钱过去。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恶劣，王博文主动搭话说：“来这儿喝奶茶？”
　　听到这话，余笙笙立马阴阳怪气道：“不然呢？来吃饭的？”
　　“……”王博文低不可闻的笑了，想着这姑娘还真是一点儿亏吃不得。

　　从后厨出来的安语辞看见这一幕，内心莫名有些酸涩。
　　她很羡慕余笙笙。家世好、长相好、性格好。而且余笙笙骨子里透着一股她从来没有的自信。
　　不像她，自卑到骨子里。

　　王博文走后，安语辞也下班了。
　　余笙笙和她刚走到对面的公交站牌，车就来了。上车后，她们俩坐在了靠后车门的位置。

　　“安语辞，你不是也考上一中了吗？怎么没去补习啊？”
　　“因为要打暑假工。”
　　余笙笙不理解：“为什么要打工？”
　　或许是太久没有和人倾诉了，又或许余笙笙等她下班的原因，安语辞轻声说：”因为我需要钱。”
　　“我需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余笙笙还是不明白。周智染不给安语辞钱吗？那肯定不可能，而且余笙笙看得出来，周智染对安语辞很好、很舍得给她花钱。
　　虽然说周智染没有工作，但是余方舟对她很大方。给了她好几张卡。周智染不可能说自己一个人花这些钱的。

　　想到这里，余笙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在意的大概就是自尊心了。
　　不是周智染不给安语辞钱，而是安语辞自己不要。
　　她不愿意要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没有受过她任何恩惠的陌生人给的钱。
　　这对她来说，与施舍无异。
　　余笙笙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大她几个月的女生。
　　从小到大，余笙笙从来不缺钱花。即使一开始余方舟并没有钱，但是他们从来不会亏待余笙笙。
　　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吃穿用度都挑最好的买给她。

　　余笙笙没再追问下去，安语辞也没再说下去。

　　直到后来，余笙笙才发现安语辞所说的“需要钱”远比她现在所理解的意思，更让人感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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