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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精神病患
快乐,悲伤,愤怒,恐惧
[我们已经降临这个世界一个月了。]伴生兽的声音带着不慎明显的忧郁。
“是的,一个月。”派莓再简单不过地应和了它。
作为高维生物,进入低纬度世界容易,脱离难。更糟糕的是,派莓在降临这个世界,具现化身体时,不慎遗失了她的情绪模块。
失去了情绪模块后,她的主观能动性受到了很大的掣肘,现在的一切行动目标都只能由伴生兽制定。
她们此刻正在一处房间里,每张独立的小桌周围都坐了好几个孩子,护工在留空的过道里走来走去,指导着孩子们的手工作品。孩子们做出来的这些东西串珠工艺品会在慈善活动上义卖,作为援助资金的一部分流入福利院账户。
派莓没有坐在任何一张桌子旁边,她在窗台下头有个专门的位置,被窗格切成很多片的阳光从外面掉进来,落在她身上,她轻声和伴生兽说话的时候,很多小孩子都在投瞟她。
“她又犯病了。”有小孩子嘀咕着。“和她那个不存在的朋友说话。”
“所以我一点都不羡慕她的‘特权’。”另一个同伴,莫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她动作不停,把绳子穿进玻璃珠的孔洞里。
情况看似是这样的:派莓独自坐在窗边,享受着午后阳光和悠闲;阴影里其他孩子,埋头苦干。光暗是一道再清楚不过的分界线,把他们分成两半。上个周末,有好心的义工曾经担心过,这种安排会不会让派莓受到其他孩子的排挤,但是院长温和地安抚了那位志愿义工。
“不,他们不会的。”长相沉静酷似学者的院长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那位义工没有多想,也许有,也许没有,总之他在这周末没有出现在福利院。
其他孩子会嫉妒她吗?
“派莓。”一个肥胖的嬷嬷推开了门,她用捏着嗓子,甜腻到让人恶心的声音呼唤着,“快来,宝贝,你该进行今天的‘治疗’了。”
房间里一直没停歇的窃窃私语在她进来的时候就被按了暂停键。
在这极不正常的寂静里,派莓跳下高脚椅,在万众瞩目中走向门口,把手递进嬷嬷的手掌。
自然又从容,好像对所谓的治疗内容全然不知。
她们没有留给身后的房间半个眼神,莫西看着她那张精致到宛如人偶般的侧脸消失在门缝里,嘴唇颤抖了几下。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回暖,一个声音悄悄说:“真可怜啊。”
是啊,真可怜啊。在非主观意愿下,拯救了其他人。
福利院的治疗室是上了锁的,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物不是孩子们能接触的东西。在高矮不一颜色各异的药品柜对面,摆放着一张铁架子单床,和福利院宿舍床是一个款式,派莓对躺在上面没有任何感觉,但她的另一个舍友莫西却总是抱怨咯得骨头痛。
“今天的药。”院长把一把五颜六色的胶囊药丸混合物放进派莓的手心。
看着手掌里这一大堆,她扭头问伴生兽,“你觉得这会起作用吗?”
[难说。]伴生兽焉焉地回答,[但是万一有用呢?对吧?]
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让丢掉的情绪模块回来,那就值得尝试。
“你说得对。”派莓表示赞同。
她把药片塞进嘴里,混着冰冷的水咽进去。
院长一言不发地旁观了她和“不存在的朋友”交流的全过程,他没做出任何表情。但派莓可以察觉到,他周围的“快乐”正在聚集。
一个月里,派莓接触了不少的人类,福利院的几十个儿童和工作人员、公立小学千来名师生,路边的路人她也有关注,但迄今为止,院长身上表露出的“快乐”主情绪值是最高的。
这就是她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失去了情绪模块后,派莓给自己打了个情绪感知的补丁,能快速识别快乐、悲伤,愤怒,恐惧四种主情绪,这方便她能够学习他人的情绪来变成自己的。在高纬度世界,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过程,但在这里,情况变得困难了起来:派莓无法理解在低纬度世界如何启动学习进程。
“你又在高兴。”派莓说。
“是的。”院长点头,他的胡茬每天都有修剪,所以光滑的下巴贴近白皙颈部时没有刮擦出红痕,“因为你能让人心生愉悦,宝贝儿。”
“…我不明白。”派莓茫然地顺着他的力度向后躺倒在了床上,她歪过头,注视着坐在一边的伴生兽,伴生兽也看着她。
[我觉得他表现出的这种“快乐”的次级复合情绪,你完全没有学习的必要。]伴生兽的金色瞳孔里毫无情绪,[毕竟你不是人类,也没有加载繁衍模板。]
“你说得有道理。”派莓思考了一下,“所以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
扩大行动范围,搜寻其他的目标。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缓缓收紧,头颅也被强行扭正。
“在没有成年以前,你能去哪里?”恶魔在耳边低语,面容扭曲,“没有人会收养一个精神疾病儿,逃跑只会被抓住送去其他地方,其他的福利院会比这更糟糕,他们会克扣你的药,把你送给□□,让你彻彻底底地成为玩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外面,是地狱。”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是就寝时间了。
孩子们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虽然房间内也没多少安全可言,但依旧没有人敢随便在外面晃悠。
屋里关着灯,莫西好像已经睡着了,派莓就着黑暗把身体扔上床,伴生兽周围蒙着一层照不亮周围的白光,趴在了她的床头。
[问问你的室友吧,她应该会有办法?]伴生兽指的显然是永久性脱离福利院的办法。
这个世界的制度复杂性超乎了两个高纬度生物的想象,条条框框把她们掣肘起来,像是张密网。
派莓听完,很直接的敲了敲上铺室友的床板,“你睡了吗?”
“没有。”上面传来莫西裹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离开这儿吗?”
“被人收养。”莫西依旧没露出脑袋,“也有人选择流浪,但是过得很惨。我建议你选第一个。”
“但是他说,他不会让我被人收养的。”派莓说。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是气流涌动的感觉,莫西掀开了被子,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你想离开这儿吗?”
“嗯。”
莫西没有再说话,派莓猜她可能是睡着了。
第二天,上学日。
小学没有校车,上下学全靠自己。派莓醒过来的时候莫西已经走了,她们不在一个学校,作为初中生的莫西和她的行程并不相同,派莓一直游离在人群外,对自己独行这件事没有什么多余意见。
这座城市在它的居民眼中似乎充满了危险,一个月前,派莓第一次自己去上学就受到了这种告诫,那个人衷心告诫派莓最好让父母送她去学校,在得知她住在福利院后,他闭上嘴,用他破旧的摩托车把她载到了校门口。然后过了好几天,派莓才知道,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律,他应该不能驾驶车辆的。
“反正那些警察抓不住我。”那个人听到派莓的疑问后。满不在乎地说。
福利院的早餐很简单,一大杯牛奶,三片土司,一个苹果。派莓把苹果放进书包,吃完早餐,洗干净盘子放回餐具区。她走出福利院,在街口的转角遇到了她并不乐意遵守规则的摩托骑士。
比起一个月前,他现在的样子可谓天翻地覆,就连摩托都换了新的。派莓知道,这是托他那个有钱养父的福。
说起来,金钱和力量,似乎在这个世界里格外重要呢…
派莓若有所思地侧坐上摩托车,搂住男孩的腰。
她把身体靠近他,侧脸贴在他的背部,熟悉的心跳声掩盖摩托的轰鸣。
“你的养父会想要再收养一个孩子吗?”她轻声问。
杰森手一紧,猛地急刹车让他身体前倾。
“呃?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有些尴尬地重新拧动摩托把手,“养父他的家庭情况有些…嗯…特殊。”
[意思就是不会再收养了。]坐在派莓大腿上的伴生兽叹了口气,幽幽说。
“我想被收养,所以问问。”派莓说。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出生于核桃底层的杰森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认识了这位漂亮得过分的新朋友之后,他对他的处境忧心了好几天。那时他什么都无法做到,只能旁敲侧击问其他流浪汉关于那家福利院的事情。但在被蝙蝠侠——不,布鲁斯韦恩收养后,一切都不同了,他轻而易举地得知了在从前他无法知晓的事情,比如那家福利院是韦恩基金资助的项目之一,资源充足,账目明晰,在哥谭市内称得上是环境一流。
但是真实的情况总不可能和书面文件一样简单清楚。
“没什么哦。”派莓的声音听不出有遗憾的味道,好像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
在学校侧街下车之前,她没忘记把洗干净的苹果塞进杰森的手里。
女孩的身姿飘然消失在转角,杰森依旧盯着那个位置,把苹果送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位于清晨和正午的中段时域是韦恩庄园的早餐时间,布鲁斯结束了夜晚巡逻后需要一个并不充足但是很有必要的深度睡眠。阿尔弗雷德准备了烤得正好的酥脆小圆饼,餐盘上垫着的镂空花纹吸油纸吸掉了棕色饼干上多余的油脂,油脂把吸油纸晕染成朦胧的半透明状,像是今日的阳光一般淡雅。
杰森走进餐厅的时候,布鲁斯也才从楼上下来,他穿着宽松的睡袍,没用发胶固定的发丝凌乱,看上去温吞又柔和,完全让人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蝙蝠侠。
“送完你的小女朋友了?”布鲁斯拉开椅子,话里的调笑不甚明显。
杰森不得不再一次重复他那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声明,“都说了不是女朋友,朋友而已。”
“只要你们情投意合并在合适岁数前不过界,我真的不介意女朋友这件事。”大家长的态度相当开明。
“Well,你就尽情拿这个打趣我吧。”杰森放弃了和他争执,把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你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那家福利院吧?”
布鲁斯沉吟了一会儿,“天使之家?”
一个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名字,整个美国能找出上万家叫这个名字的福利院。
“是的,上次看的那份报告…我总觉得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不对劲。”
这种疑心病爆表到可以称作被害妄想症的话没有引起大家长的反驳,可能是因为大家长本人就是个被害妄想症满级的未雨绸缪者。
布鲁斯十指交握,把手肘抵在餐桌上,“嗯,在哥谭,太过正常的确也是一种不正常。但是…”他话锋一转,“这不太能作为你怀疑它的理由。发生了什么?”
他询问道。
杰森没有隐瞒这件事情的必要,“派莓在那家福利院里。”他相当利落地把事情和盘托出,“她今天问我,我的养父——也就是你,还会不会收养小孩子。我很难解释这话里的不对劲之处在哪儿,总之,我认识她的这段时间里,她看上去对什么都缺乏主动性,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断然不会问出这种事。更何况,以她的样子,不可能缺少领养家庭。”
布鲁斯静静听完了杰森的话,他挑了挑眉,“就因为这样,你怀疑福利院存在问题?”
这种反问句让杰森绷紧了下颌,“对。”他坚定的回答,“我觉得事情不太正常。”
布鲁斯没说话,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这种既不否认也不拒绝的态度让杰森的心里都开始打鼓。他才刚来到这个家才半月不到,谈不上对蝙蝠侠或者说布鲁斯韦恩有多了解,此时拥有被拒绝的不安是自然而然的事。
看着养子极力控制却还是露出了点点不安的样子,布鲁斯韦恩收起思考,温和地笑了起来,“好吧,我会处理这件事的。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你的推论到底正不正确。”
资助人的突然到访让福利院从上到下都慌乱了一阵,适龄孩子们这个点是放学的时候,但零零散散地没回来几个。院长本来让韦恩总裁呆在办公室,他去把回来的孩子和能走能动但还未到上学年纪的小萝卜头们聚集过来,好给这位家产万贯的资助人节约一些宝贵的视察时间。
话是这样说,但是在聚集途中,对孩子们明里暗里警告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东西不能说也是可能存在的吧?深知官僚主义做派的韦恩总裁翻弄着手里装订成册的孩童资料,连杯子里的茶都没喝一口,温和又不容置喙地拒绝了院长的提议。
“统共也没几个孩子,不是吗?”他这样说着,翻动纸页的手顿住了,视线定在了最后一页资料上。
名册应该是按照收录顺序排列的,有着金发蓝眼,歪头看着镜头的小姑娘被摆在了最后一页,模样定格在这张寸照里。旁边的黑色印刷体注释着她的名字:派莓。
布鲁斯开始理解养子了,如果是这样的小姑娘,每天压缩训练时间以便去接送人上下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造成的担忧都算不上多余,甚至能称得上理所应当。
这座被尽力清扫却依旧肮脏的城市里,漂亮花朵很难干净地活下来。
不过是一秒的注视,在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前,布鲁斯韦恩平静的移开视线,合上名册,把目光投在笑容满面,却看上去有些不安拘谨的院长身上。
几句话的交涉后,很好掩饰了不情愿的院长带着韦恩总裁开始逐层介绍情况。
一条街外,派莓从杰森陶德的摩托车后座处跳下来。
公立小学的春季校服是小西装外套加格子半裙,裙摆锋利的褶皱被气流吹得晃动了几下,她踩到实地,回头对杰森笑了一下,“再见。”
杰森坐在摩托上,单脚支地,对她勾了勾唇角。“明天见。”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你为什么不说明天见?]伴生兽把自己膨成一团,飘在派莓身边,[你只说再见。]
“在这里,我们永远都无法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派莓目不斜视,向福利院的大门走去。
伴生兽唔了一声,[的确,低纬世界就是这样麻烦,如果像以前那样可以看到从生到死发生的一切就好了,对吧?]
派莓的推开福利院铁门的手停顿了一下,“也许。”
她用一个意思含混不清的词回答了这个问题。
福利院的气氛怪怪的,派莓没有在意这个,她穿过院子,直接回到了五楼的房间。福利院这栋五层小楼的布置很明确:一二楼是管理人员们的地盘,三楼是活动室,再往上是孩子们的房间。像是倒扣着的等级森严的食物链。
福利院今天似乎来了客人,经过三楼的楼梯间时,派莓瞥到院长正在陪同一个高个男人,高个子男人的站位背对着她,而院长的视线正好越过男人的肩膀投在她身上,他的面容陡然抽动了一下,像是不自觉的痉挛。
派莓收回视线,继续上楼。
经过走廊的时候,两侧房间穿来的窃窃私语声比往日还要嘈杂。而她的房间是寂静的,仿佛莫西还没回来一样。但打开门以后,她发现莫西已经回来了,另一个男孩子也在房间里,两个人对视着,气氛诡异,好像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僵持。
推开门的派莓受到了两个人的回头注视,她站在门口歪了歪头,眼尾自然上挑的猫眼看着他们,好像是在不解。
男孩的脸瞬间烧红了起来,他轰然起身,几乎是想夺门而出,在急匆匆出门以前,他低声对莫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都知道哥谭这些富人是些什么德行。”
门太狭窄了,派莓只有侧身才能让他通过,对方风风火火的动作让她的额发都飘了起来。她不解的眨了眨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她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坐在床边,把书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她低头整理着东西,问。
“不。”莫西的回答低沉而又简洁,她注视着她,目光悲哀又热烈。被注视着的人毫无察觉,低着头用手指点过一本又一本书籍。
随着某个计划的成型,莫西变得坚定起来,不可名状的决然充斥了她,连吐出的气息都混合着决心。
“不要出门。”最后她这样说。
派莓听到门开合又关闭的声音,抬起头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小剧场:[一个人?不要排除我啊。]伴生兽坐在她的大腿上,话里的意思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是撒娇。
“你是人吗?”派莓平静的指出这一点。
[伴生兽没有人权哦?]
“没有哦。”
初到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座福利院看上去设施完善,条件良好,堪称运营模范。但呆的时间越长,布鲁斯越觉得这里存在某种问题。
孩子们暗地里打量的目光让他想起下水道里的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地下生物,视线里存着的审视和警惕不是阳光下的生物所能拥有的。哥谭是一个充斥了过多黑暗的地方,生活在黑暗里的人都被它打上烙印。
这里的孩子拥有烙印。
在从三楼上四楼时,一个男孩子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了上来,“德姆院长!多瑞安嬷嬷莫名其妙地在厨房晕倒啦!我们都抬不动她!”
他嚷嚷着,尖利的音调里还带着喘音,在楼道里回响。
如果派莓在这儿的话,就可以发现他是刚才冲出她房间的那个男孩。
诚然,孩子们的力气无论如何都抬不动一个两百多磅重的肥胖女性。而对一些急性病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院长当然明白这个,她的脸色变了变,他看上去不太情愿离开这里、或者说离开韦恩总裁身边。但男孩手舞足蹈的描述和急冲冲的样子让事态看上去很是紧急,他为难的皱紧了眉头。
善解人意的韦恩总裁为他解了围,“我回办公室等你,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院长,“我很乐意帮忙。”
“谢谢您的好意。”院长接过名片,严峻的脸色散开了些许,就是不知道他的放松是因为手里的这张名片、还是因为韦恩总裁承诺呆在办公室不乱跑。
他们两个人飞快地下楼了,布鲁斯从楼梯中间的缝隙看到他们盘旋而下。
此刻,布鲁斯应该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喝上几口热茶后,然后因为等得不耐烦而离开。但真要这样做了,他也不叫布鲁斯韦恩了。
承诺约等于放屁的花花公子翩然踩上了上楼的楼梯。
同时,从上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少女扑在他怀里,青涩却丰满的身躯紧靠着他,没有香水味,只有很干净简朴的洗衣粉皂角香,她仰头看着他,眉眼里满是挑逗,“韦恩先生,您愿意…带我走吗?”
如果韦恩先生是一个没有底线的花花公子,遇到这种没身份没背景、投怀送抱唾手可得的妹子时,应该在反应过来后的下一秒就上下其手了。
然而韦恩先生不是那种人。
他扶正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要搞事的小姑娘,微微后退了一步,故意伪装出的尴尬笑容里带着的是发自内心的拒绝,“抱歉,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您难道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女孩吗?”他退一步,莫西就走近一步。
我们?
这个词让布鲁斯挑了挑眉,他的思维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嘴上没有停顿地申明道:“我的约会对象都是名媛模特之流的成年女性。”他在成年这个词上咬了重音,“小朋友还是少看点娱乐新闻那些不实报道,我出钱资助福利院是想让你们有个相对健康快乐的童年,而不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这个小姑娘又凑近了他,她抓紧他的袖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祈求道:
“那你救救我们好不好。”
莫西,好狠一妹子,以身试毒。
多瑞安嬷嬷的情况有些糟糕,救护车没有堵车,很快就到达现场把人抬上了担架,由另外一个护工上车进行陪护。她的昏厥并不是莫名其妙,而是踩到了某根纤细的搅拌棒,头磕在地面而导致昏迷。孩子们都在洗菜,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听到轰然摔倒的巨响,于是就想当然地觉得是“莫名其妙”晕倒的。
肥胖总是会诱发这样那样的疾病,不是吗?
把在场的孩子们挨个用意味深长地目光扫视过一遍,德姆院长声音轻柔,“上帝保佑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件纯粹的意外,不然…”
被他看过的孩子们都紧绷起了身子。
他回到办公室时,韦恩总裁正在玩手机,见他回来,也不过懒洋洋地招了招手,全当打招呼。
茶杯里的水线就没降过,液体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但韦恩总裁似乎并不像这杯茶的温度那般冰冷,在问候了几句晕倒职工有无大碍后,总裁结合所见情况,说深感这里人手不足,于是决定提高对福利院的资助额度。
空头支票谁都会开,但放在布鲁斯韦恩嘴里就特别有说服力。因为他的确出手阔绰,是全美有名的花花公子-慈善家-钻石王老五。
等到布鲁斯韦恩走出福利院的时候,院长嘴角的笑意已经真诚了十几个百分点。
缓缓把车开出这条街,布鲁斯把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神色冷冽。显然,在今夜,蝙蝠侠又有了新的行动目标。在他思考的当口,侧边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带着头盔的机车少年取下头盔,隔着窗做着口型,问:情况怎么样?
布鲁斯韦恩看着养子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视线向下,杰森骑着的改装摩托光鲜亮丽,老父亲默默摇下车窗,“所以…你最近都在骑这东西送人家上下学?”
“不然呢?”杰森奇怪地反问。
“我以为是自行车。”老父亲艰难回答。
“也就只有你们老掉牙的父辈人会这样觉得了吧?”比他小不了十几岁的养子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少了一个人对福利院的运转影响并不大,在小型机构里,职工虽然没有身兼数职,但是什么都得会一点。就像院长除了负责日常事务安排和行政以外还管理账本,多瑞安嬷嬷除了在厨房帮工以外还是四五层的巡逻保安。在她“意外”摔倒后,另外两名护工暂时分别顶替了她的工作。——资本社会就是这样残酷,没有人的工作是不可或缺。
今天的晚餐不太好吃,肉丸意面咸得能齁死蛞蝓,土豆汤又淡得能让人游泳。显然,新晋厨房帮工的业务很不熟练,但没人敢提出这一点。有个聪明小朋友把面条直接泡进了汤碗里,于是照葫芦画瓢的做法扩散性地蔓延到了整个餐厅。
派莓依旧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莫西注意到她没有把面和汤混合,依旧麻木地张合双唇把食物往嘴里送,好像里面超出标准摄入量太多的盐分根本不存在。她看到她的视线低垂,落在
“它是意念,意念是没有形体的。”
“但是你管他叫伴生兽,兽应该有形体才对呀?”
“以前当然是有的,但是我们坠落在这个世界以后,就没有了。”派莓微微皱着眉头,她做出这个表情能让人觉得心都拧紧了,“我很难解释这种情况,你明白么?”
温润的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薄如纸,淡金色的发丝披散在上面,连阴影的颜色都温柔了很多。但她的表情是空洞的,散开的瞳孔里空空如也。
皮肤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
纯白的世界里,仿佛躯体都不再存在,所有的感受都褪去色彩,思维轻飘飘地上浮、上浮,冷眼俯视着发生的一切。
[情感真是复杂的东西。]寄生兽轻声说,它对房间内发生的事情没有投注哪怕一个眼神,轻盈地跳上宽桌,在婆娑树影的窗前坐下。
派莓的视线追随着它,停留在窗扉,一轮凄清冷月挂在树影的缝隙间,渐渐被云层阴影遮蔽。
[有的时候我在想,你为什么要选择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条条框框,我们被规则困住了。]它也看着窗外,眼里闪动着的光芒无悲无喜,[但是无论是降临还是规则,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对吧?]
派莓嗯了一声,出神地凝视着缓缓被乌云笼罩的月影。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不要再遵守规则了。]伴生兽转过头看着她,[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多么美妙的承诺啊,散发出的甜美意味让派莓的意识都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时,她的视线越过趴伏在身上的院长,看到自己的手边的床上放着一柄细长的纱布剪刀。
月光般的光芒流淌在钢制的长剪上,熠熠生辉。
一墙之外的走廊上,蝙蝠侠根据头盔的热成像功能的指引,朝着这处医疗室奔跑。杰森没有看到电脑上的内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急急忙忙地冲出房间跟上。
派莓握住了剪刀,柄端的轮廓接触掌心,坚实、冰冷。
奔跑带来的劲风把披风吹得猎猎作响,蝙蝠侠离亮着灯的医疗室只有数十米之遥。
脖颈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只需要轻轻那么几下,鲜血就会从戳刺状的创面喷溅出来。
蝙蝠侠踹开了房门。
他看到喷溅的红色斑点沾满了白色的床单和墙面,一具躯体缓缓从床边滑下。
派莓推开身上的尸体,坐起身,把紧握着的剪刀随手扔在一边,用手指梳裹颊边的头发,锈腥的液体已经把她白金色的长发湿成一缕一缕。
房间是苍白的,她的肤色是苍白的,以白为底色,皮肤的红痕和猩红血色混在一起,像是寂静的画纸上点了丹青的桃花,瞬间变得鲜活了起来。
“你来找他的吗?”派莓坐在床边,看向蝙蝠侠。在陌生的闯入者面前,她毫不介意自己的校服衬衣还敞开着,堪堪遮住重要部位。“你应该早点来的。”
没有指责,没有憎恨,她声音轻柔,还带着三分真切的遗憾,言外之意像是真的在可惜:如果你早来那么一会儿,还能和他说上话。
蝙蝠侠感到喉咙异常干涩,无处安放的悲哀夹杂着愤怒一点点啃噬着神经,他极力压下所有的情绪,解下身后的披风,用它遮住了小姑娘的上身。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嘶声说。
小姑娘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有些困惑,随后她笑了起来,是那种对所发生之事未曾明知似的天真神色。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手上残留的粘腻液体顺着接触印在了他的手套上
。
“为什么要道歉呢?”她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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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噢噢这篇我超爱的。
女主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真的有伴生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