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斐

　　十五这天，林斐跟朋友们吃饭打牌，一个春节下来，姐妹们人人手上一只金戒指。
　　金戒指不稀奇也不贵重，但大家戴的位置有意思，林斐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很明显，她们这一批适龄女青年里，林斐落单了。
　　人可以不被环境同化，但很难不被环境影响。当林斐身边所有的朋友陆续结婚生孩子订婚看房子的时候，她没办法做到心静如水。
　　点点问慧珺，“我看你朋友圈，梁哥上你家做饭去了？没看出来梁哥还这么贤惠。”
　　慧珺蛮得意，“手艺还行，我妈一个劲夸他，说比我能干。”
　　点点说：“这叫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是越看越欢喜吧？”
　　“一个意思。”
　　慧珺说，“梁哥上我家很勤快，这一点我满意。”
　　小娜赞同，“我跟你一样。过年我表姐对象上门来，我跟我妈去吃饭，回来我妈就骂，那男的从一进屋一屁股坐沙发上就再没起来过，只等着开饭伺候他，我妈说我要找个那样的就不认我了。”
　　林斐乐了，“这说的不是我们家林韬吧？”
　　三人笑起来，点点说，“林韬在家里懒，去了对象家里可就不一定咯。”
　　“那更该死了！”林斐说。
　　痛痛快快玩了一天，五点的时候各自回家过节。林斐小姑父做东，在家里弄了一大桌子菜宴请全家。
　　吃完饭玩了一会儿，林斐送奶奶回家，小姑把准备好的吃的喝的装上车让她带去二号路。
　　奶奶年纪大了，出门一趟累得不行，到家便早早休息了。
　　林斐把吃的放好，准备去洗澡。有人在院门口叫林韬，林斐打帘子探出头回了句“林韬不在。”
　　“姐姐，我是百灵。”
　　“进来吧，门没锁。”
　　百灵进来后泪眼汪汪。
　　“怎么了？”林斐问。
　　百灵说明缘故，原来是两人想结婚，遭到百灵父母强烈反对。
　　对百灵父母来说，林韬干好了就是个钢筋店小老板，干不好就是个高中毕业无业游民，要啥没啥，配不上百灵。
　　林韬自尊心强，配不上就不配了，留下一句“算了”人就联系不上了。
　　林斐也不知道他在哪，好几天没见了，打电话他也不接。
　　百灵哭得什么似的，林斐没法安慰，俩小孩结婚不合适，她不可能支持。
　　正一筹莫展呢，林韬居然回来了，人进了院子就喊，“妈？人呢？饿死了，有没有饭吃？”
　　百灵一个箭步躲到门背后，林斐叫林韬进来。
　　“有饭吗？你晚上吃的啥？”
　　林斐淡定地说，“我去给你弄，你在这等着。”
　　“谢了。”
　　“客气。”
　　林斐出去，门从她身后关上，下一秒，林韬尖叫，“你从哪冒出来的！”
　　林斐怕这两个祖宗把房拆了就在院子里看着，干站着又无聊，她去厨房给林韬找吃的，马岩来电话，问她在不在二号路。
　　“在。”
　　“那我过来找你。”
　　“哦。”
　　林斐在厨房忙，听到院子里鸡飞狗跳，她从窗户看，只看到百灵追着跑出去，等林斐再探出头去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了。
　　马岩十分钟后到的，来的时候林斐正在啃鸡爪，她面前的炉子上热着一盘卤味，炉子中央有一口小奶锅，翻滚着饺子。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马岩问。
　　“给你的，吃了吗？”
　　马岩受宠若惊，“没有，今天有点忙。”
　　林斐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碗筷进来，碗底是香油蘸料，倒点饺子汤进去香味即刻飘散。
　　煮熟了，林斐拿个漏勺盛饺子，一个两个……盛着盛着，林斐觉得这饺子不错，于是给自己留了两个在锅里。
　　马岩要洗手，林斐给他带路。
　　马岩洗着手想着热热的宵夜，心里说不上的高兴，他问，“你特意给我做的吗？这是不是代表你接受我的提议？”
　　林斐冷笑，说，“这只能代表我弟是个畜生，让我做饭却不吃就跑了。”
　　马岩有点失落但没有失望，他擦干手，冲她笑，“还是谢谢你让我捡便宜。”
　　“不客气。”

　　进屋脱了大衣解开袖口，想喝汤，马岩看到林斐在吃没滋味的饺子，他问，“你要不要吃我这个？”
　　“你吃，我就是嘴馋，我不饿。”
　　热乎乎喝口汤，马岩感到一整日的疲惫都消除了。
　　林斐吃了一个饺子，煮软了，没滋没味，她把另一个舀到他碗里，这个动作做完林斐突然呆住，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被孙蕊灵魂附体了！
　　马岩以为她怕自己嫌弃她，正想说点什么，就听林斐嘀嘀咕咕说什么附体？
　　“你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吃肉，多吃点。”林斐把卤味推到他面前。
　　马岩想起除夕夜的牛肉，他笑了，“好像每次来你这都能讨到肉吃。”
　　“还真是，记得买单。”
　　“好。”

　　林斐烧了一壶热水，等他吃完就很麻利地把碗洗了，从厨房再下来，马岩靠着沙发闭目养神，睡着了似的。
　　“快回家睡觉吧。”林斐叫醒他。
　　马岩睁开眼睛看着她，一时神情恍惚，林斐本来有话跟他聊，这会儿见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同志累成这样，也不忍心熬他了。
　　“能开车吗？保持清醒啊。”
　　马岩坐直了，打了个哈欠，眼珠蒙上一层水雾。
　　“林斐，我说真的，咱俩试试吧。”
　　林斐嘴皮子动了动，半天说了句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马岩问。
　　“没面子。”
　　马岩已经没心思半夜猜测自己哪里丢人，他只想要解决办法，于是他问，“怎么就有面子了？”
　　林斐眼观鼻鼻观心，磨着手指指甲说，“大过年的，我朋友们的老公都在丈母娘家献殷勤呢……”
　　马岩瞬间领悟，“我明白你意思了，还有呢？”
　　“还要什么呀，这已经很严重了。”林斐捎带不耐烦。
　　马岩穿好大衣站起来要走，他看着她说，“送送我？”
　　“目送。”
　　“走吧。”马岩拽着她袖口站起来。
　　几步路而已，马岩的车就停在钢筋店门口。
　　“拜拜。”林斐说。
　　马岩叫住她，“你的要求，我会努力做到的。”
　　林斐对空头支票免疫，会努力做到就是做不到，警察这个工作就不是能随心所欲的，林斐只能是尊重但不接受。
　　她转身进院子，顺带锁上了门。

　　马岩站在车旁抬头看她家，不一会儿林斐上了二楼，她进了房间，灯亮起来，人没再出来。
　　今晚林斐的话让马岩认定她是他想找的伴侣，他以为林斐所说的面子会是房子车子票子，结果是陪伴。看来林斐说想结婚不是随口之言，她跟他一样，对成家的期望一致。

　　*
　　马岩开始每天向林斐报道。
　　可惜每次都是晚上，林斐看他的目光很不赞许，马岩声辩说冬日昼短夜长。
　　这天晚上，马岩刚把车停好，林斐就出来了，马岩看到她裹着毛衣穿着拖鞋等他，心里暖暖的。
　　林斐说，“你可不能这样来了，我奶奶都察觉不对了，说这几天老有人天黑了鬼鬼祟祟在门口徘徊，怕是想偷钢筋，晚上睡觉前还跟我说要我买只狗拴在门口看家呢！”
　　马岩问，“那你有没有跟你奶奶解释？”
　　“没有。”
　　马岩，“哎……明天我休息，要不要出去玩一天？”
　　“上哪玩？”
　　马岩思索再三，“带你去我朋友开的养狗场挑只狗？”
　　“明天再说，或许很忙。”
　　“我来帮你。”
　　林斐不说话，马岩打开副驾驶车门，拿了一个袋子给她。
　　“什么东西？”
　　“我看你比较爱喝茶，给你买了点茶。”
　　林斐心情复杂，这个礼物收的有点被下属拜年的感觉，她打量马岩，觉得这人只怕是没什么生活情趣的。
　　“谢谢你的茶，不早了，回家吧。”林斐说。
　　“好，明天见。”

　　马岩到家给林斐报平安，他说，【我下次送别的。】
　　林斐看着微信笑了，她回，【不用，快休息吧。】

　　隔天一早，客户来装车，林斐忙完了跟爸爸说下午去买狗，林爸没同意。
　　“咱们不是天天住这，你奶奶上下楼不方便，喂不了狗，再说你买只狗回来，机器一开，狗先吓个好歹，回头再咬几个人，反倒惹事，还是算了。”
　　“好吧……”
　　马岩来接她，驱车到郊区都快一点了，阳光正好，林斐在车上被晒得半边脸都热了，她脱了外套穿着马甲下车。
　　马岩今天穿了羊毛衫和皮夹克，最是保暖又轻便的冬日搭配，他停好车，走到她身边。
　　马岩指着远处的房子跟她说，“他这也有比较温顺的小狗，你要喜欢可以抱一只回家养。”
　　走到树荫下，拐弯，一阵风吹来，林斐抖了一下，没忍住说，“冷……”
　　马岩脱了外套给她穿上。
　　林斐正想客气客气，老板唐斌看到他们了，“赶紧的，汤都熬干了，就等你们！”
　　马岩问，“威仔呢？”
　　“那不在那呢……”唐斌指着远处。

　　马岩带林斐过去，有一只小狼狗瞧见马岩就激动地一直叫，看来是老相识了，马岩笑着对林斐说，“别怕，不咬人。”
　　这会儿狗都是拴着或者关起来的，马岩把那只狗放出来，狗子立刻扒着他的小腿吐舌头卖萌，马岩给林斐介绍，“这是威仔。”
　　他又指着另一只狗说，“那是虎虎，威仔的妈。”
　　“狗妈妈叫虎虎？”
　　马岩一本正经地说，“虎虎生威……”
　　林斐无比嫌弃：“……好冷！”
　　马岩挑眉看她一眼，随即勾上她肩把她搂住，他继续逗狗，说：“谁叫你把外套脱了。”
　　林斐被他搂到胸前，她离着他脸很近，这么一瞧，还挺心动。

　　唐斌在网上买的铜锅，今天烧了碳想试试涮羊肉，他和妻子已经准备好食材了，孩子也喂饱了，就等马岩和林斐。
　　马岩带她去洗手，水龙头水太冰，马岩说去给她打热水，林斐说不用，凑合洗洗。
　　冰凉刺骨，洗完手手指关节都通红，马岩倒是聪明，趁机握着她手给她暖。
　　林斐看他低垂眼眸给她搓手，她问，“你这是耍流氓知道吗？”
　　马岩笑起来，说，“那你报警吧。”
　　“切。”林斐嗤之以鼻。
　　马岩牵住她进屋去，“吃饭。”

　　唐斌跟马岩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顿饭林斐听了不少马岩的糗事。回到城里是下午五点，林斐本来想回家，马岩说他想买点开春穿的衣服，林斐陪他去选。
　　“要不要买劲霸男装？”林斐问。
　　“是不是不太适合我？”马岩说。
　　“你得自信，你是衣服架子。”
　　“听你的。”
　　去店里转了一圈，林斐没选，主要是性价比不高，从店里出来，她长吁短叹，马岩不懂，“这么遗憾吗？不行我去买一件？”
　　林斐笑了，“这是我们家铺子，你说这生意，还能开下去吗？”
　　马岩懂了，看看四周环境，说：“这里本来就不太行了，新商场一开，人都去那了，这边本身也没几家店。”
　　“哎……走吧。”
　　“去哪？”
　　“……新商场。”
　　买衣服的时候林斐遇到个认识的阿姨，是跟林妈经常一起打牌的阿姨，见她和马岩逛街，阿姨一副“你俩在搞恋爱”的表情。
　　这就是小地方的不方便，多少恋情曝光于被看到一男一女在哪条街瞎逛。
　　晚上马岩送她回静江花园，到门口，马岩说，“实话实说，在咱们这，咱俩今天这么逛一天，基本就是在谈恋爱了。”
　　林斐心想你还知道啊？
　　马岩靠近她一点，问，“谈吗？”
　　“不！”
　　“为什么？”马岩疑惑不解，“我不是油性皮肤。”
　　林斐，“啊？”
　　他一本正经给她检查手指，“我也不留长指甲，指甲缝也干净……”
　　“哈哈哈哈哈哈哈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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