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与乔

　　在外浪荡了将近一个月后，顾天宇安如雪和林书言终于回来了。
　　林乔怕黑，没人照顾，像往常一样吃住都在顾安家。有时候两人闹脾气了林乔就会回自己家，到了晚上又灰溜溜地跑过来。
　　他怕黑。
　　顾天宇难得一次记起来小的，把顾安抗在脑袋上，却发现这小东西越来越沉了。
　　“安子你是不是吃称砣了，这么沉！”
　　顾安揪着她爹的非主流长发，哼哼哧哧：“我长个儿了。”
　　顾天宇愣了一下，或许他们真的不是个好父母，却依旧在关注着孩子的成长，没想上会在孩子的嘴里听到这种话，一时间心情复杂。
　　“安子大了，我们……嗨！今天孟姨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们瞅瞅去！”
　　孟姨的手艺自然不用多说，隔壁是不开火的，林书言和林乔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撸猫。
　　“打一架还捡了个猫，长本事啦安子！”他爹手贱，小米本来性情够温良了，还是忍不住想逃离魔爪。
　　“怎么不亲我呢！这是我女儿的猫！”顾天宇哼道。
　　“你这样逗谁理你，过来搭把手，把猫给初尘。”安姐发号施令。
　　从第一眼起小米就有点怕这个冷冰冰的男孩，现在安初尘还没抓住就趁着刚好的小腿溜个干净，徒留一个白毛毛的屁股蹲。
　　林乔在一边笑的腰都弯了，眼泪横流，“初尘哥，它怕你哈哈哈！”
　　听到动静的顾安也跟着一起笑，于是两人都被狠狠揉了一脑袋。
　　当过年的味道渐渐减淡后，陆陆续续的，各个工作单位开工，学校也要开学了。新的一年，又是一派忙忙碌碌，赚钱糊口的景象。
　　顾天宇安如雪和林书言又再一次打算外出闯荡，“孤儿”林乔没有人照顾，直接扔到了顾家。
　　都习惯了。
　　好歹他们没有再一次不打招呼就跑，五岁多的顾安和林乔是这里很少没有读过幼儿园的孩子，两家打算送去读个半年学前班直接进一年级。
　　顾天宇把“吃了称砣”的顾安放在脑袋上，转悠在各个商场百货铺里面，人生头一次会为了买书包和文具花这么长时间。
　　“安子自己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发现你真的沉了，要减肥！”
　　顾安抓着她爹的头发正威风凛凛呢，完全听不见她爹的吐槽，安姐在一边挑挑拣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亏你想得出来，五岁的孩子减肥？你想送你闺女去当童星吗？”
　　顾天宇还真思考了一会儿，看看她闺女天不怕地不怕的脸，颇有感叹。
　　“好说歹说，别说以前，现在我也是这片地儿的一枝花，小雪，你是对我的相貌不自信还是对自己啊？咱闺女有这么一对品貌无双的父母，将来也肯定是个大美女啊！”
　　仿佛为了响应“一枝花”的大言不惭，顾安忍不住揪了她爹几跟毛发，惹得他呲牙咧嘴当场想打闺女。
　　“就你最闹！能不能跟你哥学学！”说完他就没声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还是算了吧，你哥开学第一天就打架，比我那时还皮。”
　　安初尘跟在后头无言以对。
　　或许是顾安太过嚣张了，林乔也想骑到他爹的脑袋上，可想想，此爹非彼爹，不一定抗的住他，还是算了。
　　以前顾天宇还是个混混的时候，林书言就喜欢硬拉着他一起学习，还美好地幻想着两人一起读书出人头地。
　　顾天宇脑袋聪明，主意多，但就是不爱读书，现在看个合同也是马马虎虎。如今跟自己闺女选文具倒是兴趣盎然，顾安还用不着的也一道买了。
　　“现在用不着还有初中高中嘛，买了！”
　　半途他嫌弃顾安沉，于是把她放到了安初尘的背上，自己一个人兴高采烈地逛商场。
　　“哥哥，你开学读什么年级？”顾安没了她爹毛绒绒的脑袋，转而就玩她哥毛绒绒的脑壳。
　　安初尘“唔”了声，说：“三年级。”
　　“三年级？”停了半途的林乔凑过来，说：“我们下半年就一年级了”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得了，安子你下来行吗，自己看看去？”
　　“我在背上也能看！”顾安理直气壮，并且认为自己占据命令最高点，而她哥一定会听她的！
　　安初尘叹了口气，安心当坐骑。
　　初中开学早一些，初三更是提前了一个周，毕竟关乎到下半年的中考。
　　在城兴中学里，安初尘一直是个很传奇的存在。
　　他叫自己爹妈哥和姐，不想学习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出去浪，一浪就是一个学期，他爸说，孩子小，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嘛。
　　班主任和校长已经放弃了这位奇葩父亲，转眼又遇到了以为更奇葩的母亲。
　　安姐早些年比较泼辣，穿着露脐背心，穿着工装裤，蹬着长靴子就去了学校，至今为止，还有人津津乐道。
　　虽然行为遭人看不议论，安姐还是客客气气地听完了校长“担忧”的长篇大论，愣是没有翘一只二郎腿。
　　“学生最主要的任务肯定是学习，什么看世界，没有足够的知识之前，一切都是不实际的你说是不是安博士？”
　　校长可以咬紧了“博士”两字，企图用一颗同是高知识“学者”的心引起她的共鸣，“安初尘同学脑子转得快，平时学习也都没有马虎过，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虽然说学习是比较辛苦，但我们都知道，学习还是特别有趣的。”
　　安姐垂眸不知道想什么，也没反驳校长把她也拉进了这个高尚的行列。
　　“孩子一时冲动可以理解，但我们作为老师，父母肯定有义务即使指引他回归正常轨道，不能让这么好的苗子走偏了啊！”
　　“顾先生也肯定是这样想的，我们都想孩子好。他觉得孩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觉得很好啊，但肯定不是现在对吧，学习好了，以后出去什么看不到。安博士，你觉得呢？”
　　此时的“安博士”还沉浸在哪位是“顾先生”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本着礼貌的态度，说了声“是。”
　　得到了回应的校长像是得到了升职通知似乎激动起来，正准备称热打铁呢，就听“安博士”开口了：“校长，您说的我们都很理解。初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听他怎么说吧。”
　　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很是摸不透这位高等学府的出格“博士”。
　　安初尘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很高了，是一副张开了的俊俏精致模样。学生时代大家都很土，而且土的理所当然，所谓美丑都是矮子里拔将军，看谁都差不多，尤其是男生。
　　安初尘一张仿佛画上去的毫无瑕疵的脸瞬间刷新了众人的审美，觉得此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更要命的是成绩还贼好，次次年级第一，追他的明里暗里的女生排成了长龙。无奈，此人却是个冰山美人，对谁都是一副看空气的模样，那种精致到极致的冰冷美感瞬间给众人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河，大概就是老师讲的朦胧的美感吧。
　　彼时他站在校长办公室，周身围了一群老师，目光透着期盼。
　　他进去叫了声“安姐”差点把校长心脏病给叫出来，后来经过解释“安姐”确实是他妈后校长一波三折的心才落下。
　　然后，很快，校长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安初尘平淡道：“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没有征求你们的同意。”
　　安姐在一边轻轻笑了一声。
　　校长脸都黑了。
　　“安初尘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请一个学期的假？我接管城兴中学一来就没有这个先例，你觉得你凭什么？成绩好？”
　　安初尘点点头。
　　校长差点当场气绝，“你一个学期不上课能保证自己跟得上？小小年纪不要这么自信！”
　　安初尘说：“我说了，我学完了就想出去看看。即使我空了半年的课，我也照样能拿第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如果不能呢！”
　　安初尘：“不会。”
　　不会。
　　这孩子，样样都好，老师们喜欢得紧，可真要这样开除他，校长还真不忍心。
　　难得遇上这么个学生，校长也不挣扎了，说：“你要跟我赌那就得要赌注，如果你拿不到第一……”
　　“我退学。”
　　校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初尘打断了。
　　那么一个瞬间，阳光正好的午后，安静的少年垂着眸子，轻的好像一片羽毛，谁也抓不住似的。
　　唯一遗憾的是，学校少了一个人形景观，一班窗外的围观的女生瞬间消散大半。
　　初三最后的一个冲刺，也是这个每学年必缺一个假期的少年回校的日子。
　　城兴中学作为重点中学，每到开学必有一场开学模拟考，会把以前学过的一起考个遍，可谓狠辣。
　　安初尘闭关修炼一个月，差点就可以成仙了。因为换了手机后以前的同学联系不到他，考试前一天他终于想起了什么，给和他走的比较近的刘振宇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人估计没睡醒，迷迷糊糊嚎叫了声，看来火气特别大。
　　“谁？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传销骗子统统给老子去死！老子还要复习！”
　　安初尘嘴巴动了动，看了看身边规规矩矩认真看画本的顾安，走进卧室关了房门，这才自报姓名：“安初尘。”
　　“安屁……啥？尘哥！”那边刘振宇如丧考妣地嚎叫，这边安初尘坐上了阳台静静等他的疯瘾过去。
　　“尘哥啊！你消失都不打声招呼，电话也打不通，兄弟我还以为你升天了呢！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对答案的人都没了，每天被班主任逼视！知道什么叫逼视吗！我上次就下了三个名次就把我爸从北京叫回来了！你说老子当初干嘛当学霸？呜呜呜呜尘哥我好想你……”
　　安初尘听着他的屁话，手指尖摸到了包里的烟，又很克制的把手移开。
　　刘振宇是个学霸，而且是个颇为好看的学霸，就是不太守规矩，因为家里管得太严，一举一动都在受监视，总想着某一天离家出去浪迹天涯，但很快又被爹妈拍回学习的海洋，对安初尘能自由掌控自己的人生分外羡慕。
　　他们的相识也很有趣，当时一个女生当场给安初尘表白被忽略了，刘振宇看不过他傲气冲天的样子，说了句“没眼睛没耳朵那个！看不见姑娘眼里的爱心泛滥啊？”
　　安初尘看都没看他，他气急，伸手逮住了他。
　　“傲什么傲！装逼挺开心？”
　　安初尘最烦别人碰自己，骂声了“脑残”，于是两人打起来了。
　　后来听刘振宇说，当时是和父母吵了一架，分外不爽，叛逆心格外重，不然他还是好好学生谦谦君子。
　　全年级都知道第一和第二打了一架，以为以后的戏好看了，刘振宇转眼就转了性子，单方面和安初尘勾肩搭背起来，尽管每次都在某冰美人危险的边缘试探。后来干脆成了朋友。
　　后知后觉表演单口相声的刘振宇停了声，试探着问了句：“尘哥？在吗？”
　　安初尘叹了口气，说：“预计这几年我都是在的。”
　　“我怕是明天就不在了呜呜呜！尘哥你不知道后面这群人学习多疯狂，老子都掉到第五去了！再他妈掉我爹就能埋了我呜呜呜……”
　　安初尘不是来听他抱怨的，说：“第一是谁，陈冰言？”
　　陈冰言是他们班班长，文文静静一个女生，在传奇安初尘还在学校的时候说过最狠的一句话就是超过他，至今没有成功。
　　以前是她和刘振宇挣第二，不过这孙子好像掉了。
　　“哪呀！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你等着哭吧！虽然不一定谁哭，我是哭定了……”
　　“说重点。”
　　“……初三上半学期你不是又浪去了吗，”刘振宇酸溜溜地说，“我们班来了个转校生，抢了你的位置……”
　　安初尘放了颗糖在嘴里，，没多少波动，“第一？”
　　“唉这么说吧尘哥，不仅你的第一被人抢了，你的校草名号别人也收入囊中了，谁叫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很强吗？”
　　“强？超级强啊？来的时候全校都来围观了！一班围的女生比你在的时候还多！你整天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哪比得上别人的春风和煦，我说……”
　　安初尘咬碎了硬糖，觉得自己可以挂了，“我问成绩！”
　　“……强，甩我五十多分……”
　　“甩第二多少？”
　　“上一次是四十五分。”丢人的成绩，刘振宇不想说话了。
　　安初尘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上次甩你三十六分。”
　　刘振宇：……
　　刘振宇：“哥，虽然我很开心你终于记起我了，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老子！复习去了！”
　　受到刺激太多，某人第一次挂了他电话。安初尘正准备去看看顾安，手机铃声又响了。
　　刘振宇：“尘哥我错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那姓乔的孙子真的很强，你努力一下下，我争取联合全校女生让你留下来……”
　　安初尘淡淡道：“滚。”
　　不过另一个乔孙子此时已经躺在顾安身边睡着了，而那个小姑娘还认认真真的翻着画本，桌边摆放着看完的三本画本。
　　顾安本来想叫她哥一声，又想到林乔睡熟了，便张牙舞爪的爬上她哥的背，在他耳边挠痒痒：“哥哥我饿了，你给我煮蛋花面，两个！”
　　“每次都吃不完还要两个，浪费不你？”
　　顾安不理会这句，自顾自的说：“面条不要煮的太软，容易黏住，葱姜蒜不能放，放了我不吃……”
　　安初尘投降：“得了得了，我马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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