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野狗

　　整整一周，黎岁都没再跟江赐说过话。周五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刘露露朝她竖起两个大拇指，“非常好！下周继续保持！”

　　一个公认的疯子，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跟他相处。鬼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发疯，伤害人。刘露露忿忿地瞪了一眼还在睡的江赐。

　　“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凭此券可以参加满99减30。”黎岁从书包里拿出一叠优惠券。

　　刘露露定睛一看，惊得合不拢嘴，“怎么这么多？”

　　“都是之前攒下来的。”黎岁没数过具体有多少，但十张肯定是有的。以前在陵城，她隔两天就得吃一次年师傅家的马蹄爆爆珠泡芙，转学之后吃不到，她还因此emo了好一阵子。
　　现在好了，青城也有年师傅的门店了。

　　“想吃什么尽管拿，我请客。”黎岁莞尔，眼睛弯成月牙状。

　　一叠优惠券砸在手心发出悦耳的声音，此刻在刘露露这个甜品脑袋的眼睛里，黎岁俨然就是掌管甜品的神。

　　“我宣布——”
　　“小黎你就是我的神！”

　　张开胳膊，敞开怀抱，刘露露紧紧抱住了她的神。

　　黎岁扑哧一笑，扶正刘露露脸上被撞歪掉的眼镜，“再不过去，怕是就要关门了。”

　　年师傅营业到晚上九点半。
　　现在已经九点十分。

　　“快快快！我们赶紧过去！”刘露露戴好眼镜，拉着黎岁急吼吼地往外走。

　　从学校到年师傅，至少需要十五分钟。两个人步子迈得急，差点和教室后门的一个女生迎面撞上。

　　“对不起！”

　　女生也很着急，抢先一步道歉后就进了教室。刘露露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校花来我们班干嘛？”

　　黎岁回头，看见校花坐在了她的位置上。女生长相精致，清纯灵动，就像一个漂亮到极致的洋娃娃。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嘈杂的教室倏然变得安静，一双双眼睛都很好奇张妙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大家的注视下，张妙人轻轻拍了拍江赐后背。等江赐抬头，她露出一个美到无懈可击的微笑。

　　“江赐，他们都说你有病，但我相信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
　　黎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安慰。

　　周围人显然也怔了怔。

　　说完张妙人递出一封信。
　　上面画的Q版小人儿让黎岁似曾相识。

　　“上次我给你的信，你是不是没看到？”
　　“没关系，你现在可以慢慢看。”

　　原来那封信是张妙人给的。
　　江赐能带在身上，那就说明他对人家是有意的。黎岁没兴趣旁观两个有情人的腻歪，推着看热闹的刘露露就往外走，“再不去就吃不到了！”

　　刘露露回过神，“赶紧赶紧！”

　　女生小鹿般纯净的眼睛里写满真挚，江赐唇角微掀，“你不怕我？”

　　“不怕！”

　　江赐眉眼温柔，沉溺于其中的张妙人完全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都说江赐不好惹，依她看，分明是那些人没本事拿下江赐，给自己找的借口。
　　要知道男生都喜欢清纯无害，能激起他们保护欲的女生。而她恰好属于这一类。

　　张妙人不着痕迹地向江赐展示她的乖巧和纯粹，以为能像往常一样轻而易举就把人拿捏，不料江赐突然变脸。

　　冷冰冰的目光让张妙人想到菜市场里的屠夫。
　　而她自己则是菜板上待宰的肉。

　　刺骨寒意悄然攀上背脊，张妙人掐紧了手，努力保持微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常年泡在水里杀鱼，江赐的手格外白。在灯光下，甚至有些苍白。

　　没有活人的生气。
　　只有死亡的阴冷。

　　当这双手落在张妙人肩上，张妙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狠狠打了个冷颤。

　　来时的势在必得已经被吓得消失殆尽，张妙人嗫嚅着唇，看向江赐，“你要做什么……”

　　江赐俯下身，用他自认为最友善的声音反问：“谁允许你偷偷往我身上塞东西的？”

　　张妙人脸色苍白，“因为我……”

　　后面的喜欢你三个字，张妙人怎么也说不出口。直觉告诉她，如果对江赐撒谎，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刚才是谁说的不怕我？”

　　冷汗从张妙人额角滑落，江赐抬手擦掉。
　　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张妙人却觉得她马上就要被宰掉。无限逼近的危险让她瑟缩着往后躲，“你到底想干嘛！”

　　磕磕巴巴的质问毫无震慑力。
　　江赐笑得愈发友善，“我只是想提醒你，未经他人允许就做一些事，是很让人讨厌的。”

　　张妙人的眼睛红了一圈，泪汪汪的双眸很是委屈地望着江赐。旁人看着，心都快碎了。江赐却不为所动。

　　五指收拢，掐住瘦弱的肩，把人拎起来往旁边一扔，江赐没再看张妙人一眼。他拿出湿巾，低头一点一点擦去椅子上的温度，“做之前，最好先问问主人的意见。”

　　抬手一抛，湿巾擦过张妙人的鬓角，落到垃圾桶里。

　　张妙人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开了。至于她留在课桌上的信，自然也被扔进了垃圾桶。

　　意料之中的结果。围观同学纷纷在心里对张妙人表示同情。

　　知道两个人是这么发展的时候，黎岁看着消息愣了两秒。

　　看来还是要眼见为实。

　　回了刘露露一个震惊到头顶都炸开的表情包，黎岁摁灭手机屏幕，重新躺下。刚盖好被子，屏幕就亮了。

　　【LuLu：[窥屏]】
　　【LuLu：已经凌晨三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pear：起来上厕所。】

　　每到放假，黎岁都会早睡。刘露露清楚好友的习惯，也就没再多聊。

　　互道晚安之后，黎岁放下手机，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其实她是做了个噩梦，被吓醒的。

　　说起来都怪她自己。
　　想太多。

　　望着头顶明亮的灯，黎岁深深叹了口气。

　　晚上出校门之后遇见江赐爸爸，本来没什么，偏偏那条路的灯坏了，一片漆黑。而江赐爸爸头上又包着纱布，脸上还有一道疤，借着附近的光一看，猛地就让她联想到柯南里的绷带怪人。

　　幸好刘露露当时骑自己的小电驴去了，不然怕是也得被吓一跳。

　　倒不是说江赐爸爸有多吓人，实在是那种冷不丁出现的感觉太惊悚。

　　越想越睡不着，黎岁索性爬起来写作业。白天要去补课，晚上又答应了江赐爸爸要去粥铺吃饭，现在不写，又得拖到周日早起猛赶。

　　补课时间是早七晚六。江家粥铺傍晚六点开始营业，黎岁到的时候，店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眼下饭点，正是忙的时候。黎岁也就没去后厨打扰掌勺的江振兴。
　　下课的时候她吃了老师发的小蛋糕，晚上这顿吃晚点也没事。

　　附近有家商场，黎岁打算去逛一逛消磨时间。

　　路过一家堆满杂物的小巷，黎岁一眼看到江赐。这边是粥铺的后门，他正蹲在地上喂猫，几条处理干净的小鱼很快就被猫猫们吃得一干二净，意犹未尽的它们竖着尾巴在人身上蹭来蹭去。

　　“放心，今晚还有的吃。”

　　这话说的很轻。
　　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小巷里的老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人和猫都在它的笼罩之下。

　　这么治愈又温馨的场面，黎岁果断拿出手机拍照记录。只是在要摁下快门的一瞬间，取景框里的主人公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冷漠的凝视如有实质，压得黎岁有些喘不过气。就像是在对她进行无声的驱逐。

　　黎岁一秒也不想多待，转身就走。

　　几个男生迎面走来，他们气势汹汹，略过黎岁朝江赐怒喊：“就是你把我们老大的心上人弄哭？”

　　一听就是来算账的，黎岁加快脚步，生怕沾上麻烦。

　　“老子在跟你说话，你眼睛看哪儿呢？”

　　嘭——

　　黎岁余光瞥见为首的男生捡起啤酒瓶就往江赐头上砸。

　　后者身手灵活，轻而易举就避了开。

　　江赐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还要回店里杀鱼，没空跟这些人闹。

　　不被放在眼里的几个人恼羞成怒，抄起小巷里的棍棒就要动手。

　　“小心！”

　　事急从权。黎岁躲在一个不起眼里的角落里大喊了一声。
　　她学不来江赐的无动于衷，做不到他那么心硬。

　　几个人会点拳脚，但在江赐面前根本没法看。江赐一出手就能看出是练过的，招式狠辣，没两下就把人全撂翻了。

　　一个个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哀嚎。有人不服气，还想再战，又被教训了一通。

　　几个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往外走。黎岁见状赶紧躲好，他们要是找她麻烦，那可就真麻烦了。

　　“怕事就别出声。”

　　耳边骤然响起嘲讽。

　　黎岁扔掉盖住脑袋的纸箱，扭头就是一记白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第二句。

　　整整七天，她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呸！
　　有什么可开心的？
　　期盼这种奢侈品，就不是他这种人能拥有的。

　　冷淡的目光从生气的小脸上划过，江赐薄唇轻启：“要是没别的事，你可以滚了。”

　　黎岁捏紧了拳头，“等等！”

　　“说。”

　　嘭！

　　揍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