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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魔时刻2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他抱着脑袋委屈埋怨:“黄叔,您干什么呀!”
黄时怒道:“你小子嘴怎么就这么能逼逼呢,你当时来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就旁观旁观,就见识见识,绝不惹是生非?你话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嘛。”这浓眉大眼一脸的理直气壮,“我们导师说过,只有没本事的警察,才会把案子归类为鬼神学说。”
谢语非好笑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年轻人,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施远松了口气,幸好,连谢局长也是支持他的看法的,要是真让黄叔把案子往闹鬼上扯,恐怕会被整个市公安笑掉大牙。
不过,这个传说中只在及其棘手的案子里才出现,队里有经验的老人都谈之色变的异闻局,到底是从事什么的?
谢语非拍完他的肩膀,一脸如常地走到了黄刑警旁边,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从他的风衣下摆延了出来,怎么看怎么像一条……狐狸尾巴!
施远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却依旧看见那尾巴活泼泼地乱甩,还朝他勾了一勾。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那只尾巴倏然抽了回去,再一抬眼,走在前面的谢语非蓦然扭头,那脖子上顶的,赫然是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
绝代红颜,妖魔真容——
那只狐狸眼睛微眯,朝他露出一个笑颜。
施远骇得顿在原地,心中极度震惊,大脑混沌,一时丧失了语言功能。而玉面狐狸已经转过头去,又变成了蛊惑众人的漂亮男人,黄时正在说什么,他装模作样地认真听着。
见证了全程的晏长亭:“……”这狐狸坏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多呢!
他揉了揉眉心,拍了拍施远后背,贴心道:“少惹谢语非,那就不是个玩意儿。”
施远晕乎乎地蹲在路沿:“你让我静静……”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金玉中学传出悠扬铃声,群鸽高飞,落于楼沿。寂静的操场忽然热闹起来,一群孩子抱着各种体育器材来到空地,嬉笑打闹声鲜活了压抑的氛围。
谢语非有些诧异:“发生这么大事儿了,这学校还在上课?”
“出事的时候停了一段时间,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上面封锁了消息,学校还是正常开学上课。”黄时叹了口气。
谢语非心里明白,缺的不是这一两个月的假——停课了更加人心惶惶,社会需要一个安静宁和的假象来维持稳定的表面秩序。
晏长亭从后方走了过来,朝他摇头:“和之前五个受害者一眼,尸体和案发现场都没有残留祟气。”
现在遇见了最棘手的情况。
“没有祟气,那就不是祟邪作案。”谢语非顿了顿,话音一转,“但,也绝对不是人类作案。这种情况我遇见过一次,如果没猜错的话,真正杀死这些孩子的是……”
晏长亭、黄警官、以及后来跟上来的三观备受冲击的施远都认真听着,但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就像更多精彩稍后再播,众人恨不得集资让他出个结局篇。
谢语非喃喃自语:“我需要一些证据,来佐证我的猜想。”
学校的门卫显然被提前打过招呼,出示证件之后,谢晏二人轻易地进入了校园之中。
此时正是课间,他俩一个漂亮一个帅气,刚进校园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初中生十三五四岁,这个年级已经有了初步的性意识萌芽,对他人的外表会格外关注。
女孩们比较矜持,大多站在远处偷看,男孩们就比较大胆了,直接追在谢语非身后。谢语非挑中看起来最闹腾的一个,手指勾了勾:“小孩,过来。”
那男孩笑嘻嘻地走过来,没等他开口就率先抢答道:“你们是想问学校死人的事儿吧?”
晏长亭目光微动:“你怎么知道?”
“你们也不像学校老师,这段时间外面的人进学校,问的事都和这个有关。”男孩擦了擦鼻子,目光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谢语非:“你这么熟悉,那我们想问的是什么,你也肯定知道咯?”
男孩说:“看情况吧。”
他两根脏兮兮的手指伸出来,娴熟地捻了捻。谢语非了然:“江湖规矩嘛,我懂。小晏子,掏钱。”
……这种让人不爽的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既视感。
晏长亭冷着脸摸出一沓红,用力拍在他向上摊开的手心。谢语非嘶了一声,揉着手心抽出一百块,在男孩热着眼伸手来夺时,又蓦然收走。
“小孩儿,我这一百块能买几个问题?”
“知无不言!”男孩拍着瘦弱的胸脯保证。
谢语非被他逗笑,又抽出两张一起塞进他破破烂烂的校服兜里:“得,那我除了知道别人知道的,我还要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什么都行,说得越多越好。”
“好吧……”男孩揉着鼻子想了想,忽然悄悄凑近,“我觉得,是秦文彬杀了周子熊。”
周子熊就是今早死的那个孩子,谢语非扬了扬眉,好奇他为什么这样说。
“他们都说学校闹鬼,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周子熊一直欺负秦文彬,秦文彬受不了了,就引诱他去了八年级七班的教室。所以周子熊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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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琛,你在看什么?”
秦文彬从不远处凑了上来。
他是个很瘦小的男孩,即便升入初中也依旧没有发育的迹象,窄窄的肩膀上顶着一个大脑袋,眼镜厚得像酒瓶,雾蒙蒙的镜片上到处都是划痕,让人没法看清镜片下的眼睛。
开口说话时,总有一股畏缩的神色,浑身散发着“我很好欺负,大家都来欺负我吧”的弱小气息。
而同桌霍琛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秦文彬每次看见霍琛,都会觉得自卑。二人虽然同龄,但霍琛却比他高出一个头,不仅长得帅气,运动细胞好,成绩也位列年级第一,如果不是因为他家住在被村民们视为禁忌之地的西山村,肯定轮不到自己这个被欺负的可怜包和他当朋友。
霍琛站在窗户边,目光淡漠地凝视着操场某处,低声道:“学校里又来了警察。”
他还没到变声期,声线很有些稚嫩,但泛着一股子天然的冷,像冰原的雪水流过黑色苍峦。瞳仁漆黑,是黎明前夕最浓郁的一抹夜,然而夜色之下隐有猩红翻涌,宛若一汪沉冷的血池。
“又?”秦文斌脸色苍白了一瞬,也跟着凑到了窗边。
操场上学生们围着两个穿着风衣的人,那像是某种制服,但穿着它们的人年纪很轻。有个人一脸不耐烦地站着,从钱包里摸出一沓红钞票,递给了戴羊绒围巾的人。
秦文斌怀着侥幸喃喃自语:“可他们已经搜过那么多轮了,不是什么也没发现吗?”
他的心用力跳动起来,咚咚、咚咚,紧捏的手心也渗出了汗水,四周的空气宛若实质般挤压过来,叫他难以呼吸。
成年人总觉得小孩天真无邪没心机,其实不是这样,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小世界,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构建出远近亲疏和阶级秩序,每个人都是小小王国的遵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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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一个人临死前,都去过八年级七班。”男孩说。
“七班?”
谢语非微蹙眉心,重复了这两个字。忽然间,他感受到一个冷淡的视线落在身上。他对一切打量自己的目光都很敏感,当即抬头看去,与对方目光相撞。
是一个小孩,比校园里的大孩子要稚嫩些,约莫十一二岁。在一众闹腾的脏兮兮小孩里,他一尘不染的校服,稚气而俊秀的脸蛋,都格外出尘,像一只雪白的圆眼睛小猫,却神色淡淡。
即便倏然对上谢语非的目光,他也没有半点惊慌,漠然地对视片刻,直到上课铃响,那孩子转身走回教室。
谢语非立马扭头问晏长亭:“你看见刚才那孩子了吗?天啊,真可爱,长得像小猫,他看见我居然没表情耶,我还特地对他笑了呢!”
谢语非就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上次他坐晏长亭的车,顺走了一只小熊挂坠,上上次他在朱家办事,要走了朱子悦的兔子玩偶。
晏长亭警告他别犯病。顺个小熊小兔就得了,这回要是把小孩儿顺走,人家家长得报警。他可不想去警察局里捞自家老大,原因还是拐骗小孩儿罪,那也太丢人了!
秦文彬从恐慌中头晕目眩地回过神来,看见霍琛已经走了。
他急急忙忙追上,满头大汗:“霍琛,如果周子熊真的是因为我告诉他的那个传言才死掉的,那我不就是杀了他的凶手吗?”
霍琛脚步微顿,他思索片刻,认真地盯着秦文斌的眼睛:“他不是你害死的,他死于自己的莽撞、自大、盲目,死于他所欠缺的敬畏之心。”
秦文斌的记忆回到了大错铸成的那一刻……
在日与夜互相交替的黄昏,被称为阴气最浓重的逢魔时刻。
校园内不知何时开始流行一个传说,据说每当逢魔时刻,八年级的教室会凭空出现一个并不存在的第七班,而只要走进这个教室,并坐到空置的最后一把椅子上——就会被厉鬼杀死。
昨日放学后,他被周子熊逮住,照例又成为了对方的出气包。
“窝囊废!小鸡仔!哈哈哈哈你们看,我就算这样踢他,他也不敢反抗诶。”
“来啊,你们都站在一边看着干什么?跟我一起揍沙包啊,虎吼哈嘿,看我新学的猴子偷桃!”
秦文彬捂住下/体,面色狰狞地栽倒在原地,疼痛难忍,但四周响起窃然哄笑更叫他心中悲戚。
眼镜不知掉在了哪儿,他的脸蛋挨着地,模模糊糊的视线捕捉到了土路边里一根新冒芽的绿草,他觉得自己也像这根绿草,在困顿的环境里努力生长,但总被风霜摧残,被寒意压垮。
他闻到土路上飞扬的尘土味道,眼前是一双双漠不关心的鞋子,这些鞋子有新有旧,有昂贵有廉价,有些一看就不属于这个穷乡僻壤,就像不远处那双漂亮的白靴子。
视线沿着白靴慢慢往上,他暗恋已久的女孩站在人群外沿,被他倒在地上的狼狈样所逗乐,噗嗤一笑。
他的心头开了个洞,里面鲜血直流。
他忽然发了狠,抬头凶恶地瞪着周子熊:“你以为欺负我就能显得自己很威风?你再怎么欺负我,你还是年级垫底,你也还是拉在裤/裆里的臭狗熊!”
就在周子熊暴怒着要揍他时,他又牵动着火辣辣的嘴角,扭曲一笑:“但是,若你敢在黄昏时分,坐上八年级七班的那只椅子,那就不一样了,你会是全校最厉害的人,大家都会佩服你,而我,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我绝不还手……”
阴暗的种子在心底发芽,怂恿之时,他真心期盼对方能够死去。
而当周子熊真正出事时,他又开始惶恐起来,两肩之上压了一条人命,再也直不起腰。
“他的死和你没关系,那个传闻是假的。”霍琛声音将他从惊恐的回忆之中唤醒。
“假、假的?”
年级第一的优等生冷淡着俊秀面容,认真道:“对,是假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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