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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枝开着车回了佰景,才到大厅,何柚就快步跑过来,“老板!”
易枝看到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出去这一趟,被人耍了一番不说正事还没解决。
她扶了扶墨镜,故作镇定咳了咳:“咳咳,那个,AN的事我们不怕他,实在不行咱就......”
何柚一下跳到她面前:“老板!您太厉害了,江达那边已经收手了,咱们AN的人一个都没走!您一个人不费一兵一卒就保住了整个AN!”
易枝有被惊到:“嗯?”
何柚一脸兴奋,眼里一闪一闪的全是崇拜:“我能问问您,您是怎么做到的吗?”她可早听说江董脾气古怪又不近人情,没想到老板这么容易就解决好了。
易枝抄起手,食指动了动,回忆着说:“就......陪他吃了顿饭,顺带让他看了场表演?”
何柚懂了:“原来是这样!投其所好!”
易枝微怔,“对,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说完一手搭上何柚肩上,低声问:“那个,江达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何柚抬头看着她的脸骤然拉近,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长卷的黑睫毛一眨,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自己,她甚至能看到老板眼中自己的倒影。
“没、没有。”
易枝松了口气,一下放开何柚,拍拍胸口:“哦,那就好,不,算他识相!”还以为那男人又要憋什么坏。
她说完又看向何柚,奇怪道:“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何柚:我怀疑您在恃美行凶,撩人于无形,并且我有证据。
易枝敛了神色,扔下一句:“通知各部门十分钟内召开新品研讨会。”
十分钟后,一号会议室。
易枝坐在会议桌主位,交叠着腿,单手拿着支笔点了点,对刚坐下去的设计师点点头,开口赞赏道:
“秋琳的想法不错。刺绣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既是一个大热的卖点,也是我们作为文化产业的社会责任。那么没有异议的话,我宣布今年夏季新品的主打元素暂定刺绣。”
她又问:“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
员工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刺绣确实是好东西。”
“是这样。但我觉得论到量产的话,还得再商量。”
“是……可是……”
一位青年设计师站起来:“老板,我们知道您一直偏爱苏绣,对刺绣兴趣浓厚,但佰景毕竟是企业,需要盈利,我们都不可否认,刺绣在现代人眼中并不是多么受欢迎的元素,跟紧大众审美才是企业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我提议,今年夏季更换更受欢迎主打元素。”
易枝认真的听他说完,抬手示意他坐下,肯定道:“坐,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商人。”
她想了想,手撑在桌上支着下颌说:“刺绣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本身具有美感,且附有极高的文化价值。
抛开传承传统文化的社会责任不说,想必在座的各位对经济学都有所涉猎,生产决定消费,〔1〕越少的人盯上的蛋糕,我们就越有可能分到更大块的。”
她暂停了一下,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又继续:“其实说到底,消费者并非追求的是某一种元素,而且一种美的感受,只要我们的产品富有美感,质量过硬,何愁没有市场。
往大了说,刺绣作为国之精粹,它的复兴是整个国家和时代的呼唤。更何况,长于此成于此,自当应将其发扬光大。如果一定要说潮流,这才是商场背后的大潮流!”
其实她对市场提出的剖析是最朴实的一类,但往往越是朴实的越是犀利深刻。
如同经典,往往不需要浮夸华丽的词藻堆砌,把道理说透,把故事说清,做最朴实的事,却最能让人信服。
易枝等了会没人有异议,趁热打铁:“二流企业追赶潮流,一流企业引领潮流,而佰景——”
她把手中的笔放下,脸上是少有的严肃,眼神坚定:“我要让它成为指引潮流的那支桨,成为分蛋糕的那把刀。”
其实曾经她只是想成为一名国风设计师,蜀绣,云锦,苏绣,祥云,异兽,龙凤……国内古老又传统的元素不胜枚举。
每一样她都如数家珍爱不释手,从年少时她的梦想就是将这些充满魅力的东西带给更多的人认识,带领这些东西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可是当她真的走出小世界,才惊觉自己作为一个设计师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初出茅庐的小孩纵使心比天高,对于大市场的影响也如同蜉蝣撼树。
没有路,她就自己开,没有市场和资本,她就自己创造。
一路咬紧了牙关摸爬滚打,艰难地创立了佰景,这几年广招贤才坚定方向,把国风刺绣这一枝花总算做出了个模样。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又继续,语气诚恳:“各位都是设计界的佼佼者,感谢你们愿意陪尚且年幼的佰景一同成长,设计是服装的命脉,佰景的未来仰仗在座的各位,佰景赢,各位绝对不会亏。”
“老板,哪的话,佰景肯收下我才是我的福气。”
“老板,我们一定好好干。我与佰景同在!”
“我今晚就开始加班,一定画出让您满意的图!”
“老板,我是您的颜转实力粉……哈哈!”
……众人在会议室被易枝的眼中的坚定所感染,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易枝对他们的尊重。
说实在的,手上没有资本和名气,谁会去看你那些自命清高的坚持,他们这些小设计师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东西被修修剪剪得不成样子。
前辈们总是讳莫如深的说一句“要等呀。” 他们捱呀混呀等呀积攒呀,有名气了,混出头了,和这个世界完全融合了,可又成了老油条,没有了设计的灵气,自己都看不上。
真正搞艺术的,嘴上不说,可心底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一份尊重,一句支持,来得比钱窝心。
接下来的几天,各个部门都干的热火朝天,主动要求加班的明显变多了,特别是设计部,一天出图量是以前的几倍,还张张都是精品。
何柚又抓了个人问:“大家最近都是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们不能给佰景拖后腿!”
*
封园。
书房,江瞿阑坐在窗前,季怀远恭恭敬敬的递过一本文件:“少爷,这是沈家的全部资料,沈母沈淑华在五年前收养了易枝小姐,不过为照顾易枝小姐的情绪,她一直都对外说易小姐是她的远房侄女。
沈淑华祖上连同她一直是苏绣手艺人,沈女士早年更是苏市有名的绣女,后来被人玷污,生下了沈安月,这位沈小姐跟易枝小姐的关系十分要好。”
“有名的绣女?”易枝高中时期就喜欢刺绣,甚至可以说是沉迷,这世上精通苏绣的人本来就少,恰巧她失踪后又到了一个苏绣世家?这绝不是巧合。
季怀远:“是的,在当时可以说是一品难求,后来遭遇不幸未婚生子,名誉扫地,被迫离开了苏市。”
江瞿阑:“如果我没猜错,她离开苏市后是去了京市?”
季怀远看了江瞿阑一眼:“少爷,正是京市。听她家乡的人说她是去当了家佣,不过,我们没查到她究竟去了哪户人家。
另外,似乎有人先我们一步在刻意在隐藏这些事,我们调查所有有关易枝小姐的事,沈淑华在京市的活动轨迹也基本上被抹去了。”
抹掉痕迹,这个手法他太熟悉了,和六年前易枝离开时的做法如出一辙。
是易枝自己做的,还是背后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大半个月亮,江瞿阑看着窗外的残月,语调带着少有的波动:“继续查,一定要查到沈淑华在京市的活动轨迹,在哪里工作过。”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重点查京市姓白和易的人家。”
季怀远:“好的,少爷。另外京市......”他欲言又止。
江瞿阑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京市那边又有动作了?”
季怀远:“老夫人那边,准备和魏家二少爷联手,开启一轮增资,稀释您手中的股份。”
“才几天不见,她倒是天真了不少,江达体大,就算把整个魏家投进去也只相当于往大西洋倒了一桶水,能稀释什么?”他抬头看向季怀远:“这你比我清楚,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季怀远被他一看,小心思被点破,有点发怵,硬着头皮说:“少爷您本来就是来苏市视察做做样子的,已经逗留了一些时日,再这么下去老夫人那边难保不会有新动作,您该回京市了。”
“季叔,你跟了我几年了?”
“少爷,从你回江家我就一直跟着你,三年了。”
“那你应该知道没人能左右我的的决定。”江瞿阑话语不多,颇有些偏执。
季怀远只好慢慢退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书桌旁的人。
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年轻而不稚嫩,对商业有着独特灵敏的嗅觉,杀伐果决,手段老练。
仅仅三年就从老夫人手中拿回江达,带领江达市值翻倍,江达发行的股票成了股民追捧的宠儿,江达市值坐稳了京市第一把交椅。
而此刻。
这个本该光芒万丈谈笑风生的男人,坐在窗前,手里拿着易枝小姐的资料,仿佛游离于天地之间自成一体,夜晚的凉风吹在他身上,看起来实在有些落寞。
季怀远走后,江瞿阑从胸前的口袋取出皮夹,皮夹的夹层里是一张泛黄的纸条,纸上是一句小诗:
“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
如同以往无数个黄昏里,他手指摩擦着纸条,证明它的真实。
易枝消失的6年里,没给他留下一丝念想,他们没有一张合照,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他被丢到国外,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她。那个穿着天蓝色裙子,能一句话把他气死,也能一个眼神让他大笑的女孩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时间久了,他有时会疑心易枝的真实性,那个女孩真的来到过他的身边吗。
那她为什么能离开的如此彻底,让人找不出一丝马迹,她为什么能那么心狠,留他一个人这么难受。又或许关于那个女孩,真的只是他的一场大梦?
可每当抚摸着这张纸,他就知道了,那个女孩是真的,真的出现过,在年少时赠他一段欢喜,也真的离开了,在他心上戳了一个洞,然后扬长而去。
桌上的茶慢慢没有了热气,窗外清冷的月光像一层白霜从落地窗铺进来。
他想起他们少时重逢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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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中内容出自于传统经济学。
咱们传统刺绣真的很美,特别是苏州的双面绣真的绝绝子,不仅是美,更是神奇,大家要是感兴趣可以搜搜看噢。
我们枝枝是真的很想把苏绣这个品牌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