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听到声音，蒋语抬了抬眼皮看对方一眼，即使不看她也知道是言霜年。“忘了。”然后扫了一眼周围，问：“今晚什么活动？”
“一个主题活动。”言霜年说。
蒋语点了点头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喝酒，俨然一副没兴趣的样子。言霜年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瓶子，再看看蒋语喝的那么猛，开口道：“心情不好？”蒋语挑了挑眉没理会她的话，言霜年继续问道：“怎么了？你喝太猛了，停一下。”说罢，抬手抢过她手里的酒。
蒋语不悦的拧了拧眉，从桌子上拿起另一瓶酒，开口道：“我现在不想说，你不要讲话。”
闻言，言霜年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那我陪你喝吧。”蒋语已经没心情理言霜年了，没再说什么。
等她把桌子上的酒都喝光了，站起身欲离开，又想起来什么，走了几步又回来，对言霜年说：“对了，过几天学校元旦晚会来吗？”
言霜年看着蒋语由于喝酒而红扑扑的脸，笑了一下说：“可以去吗？”
蒋语点了点头，说：“偷偷的。”
“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蒋语恩了一身，转身往门口走去，今晚人确实多了些，连门口都有人在谈话，言霜年追了上来说：“我送你吧。”
蒋语甩开她的手说不用，有自顾自的往前走，言霜年不放心跟在她后面，但是走到路口蒋语就一屁股坐在马路边，囔囔道：“雪停了啊。”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
言霜年在蒋语旁边坐下，“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蒋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言霜年的话，而是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想吐。”没等言霜年反应过来，蒋语已经跑到found旁边的垃圾桶里吐了起来。言霜年急忙跟过去，进店里拿了瓶矿泉水。再出来的时候蒋语闭着倚在墙上。
言霜年拧开盖子，递到蒋语面前，开口道：“喝点水。”
蒋语接过水喝了一口，说：“我走了。“
“去哪里？“言霜年抓住蒋语的胳膊问。
“不知道，回家吧。一起吗？”
言霜年嗯了一声，跟蒋语并肩走在着，蒋语好似终于缓过劲来，开口道：“我…对不起。”
“嗯？不用对不起，你也没做什么。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蒋语内心很纠结，她已经很久没有像别人袒露这些伤疤了，但此刻她又希望有人能将在淤泥里挣扎的她拉起来。
过了很久，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开口道：“我最近情绪不是很好，一直做恶梦，我梦见他一遍一遍的拍打我的房门，我梦见深海里有鲨鱼正张开嘴巴等待着我。”蒋语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又睁开，“我已经很久不这样了。”
言霜年握着了蒋语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在抖，“他是谁？“
“我爸。他一喝醉酒就会跑去奶奶家，我怕他。他死了也不肯放过我。”蒋语说着，浑身发抖的更厉害。
言霜年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她的头，说：“没事的小鱼，没事。你是不是最近学校排练压力太大了？不要害怕。秃噜毛吓不着。”
蒋语窝在言霜年怀里，她的拥抱很温暖，在听到她笨拙的安慰之后，蒋语笑了，最后没忍住发出来声音。
“你是在笑吗？”言霜年将蒋语拉开问道。
蒋语干咳了两声说：“本来刚刚又害怕又难过的，但你哄人技术不行。我没忍住。“
言霜年被呛到说不上话，许久后才说道：“算了，我不跟你小朋友计较。走吧，外面太冷了快点回家。“
“好。”
两人就并排走着，言霜年没有松开牵着蒋语的手，蒋语也就一直任她牵着，言霜年的手很暖和，不想蒋语一样冰冷。蒋语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这个人能不能就一辈子都走在她身边，好像只要她在，蒋语就会觉得一切都很好。
两人一路步行到蒋语小区门口，“到了。”蒋语说，“今天晚上，谢谢你。”
言霜年微微一笑，松开蒋语的手说：“嗯，不客气。你能说给我听，我也很高兴。头还晕吗？”
“有一点，不过没什么事。你快回去吧。”
言霜年嗯了一声，冲蒋语摆摆手便转身走了。蒋语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转身进了小区。
“喝酒了？“蒋语刚走进来许盛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开口道。因为一直担心蒋语，在客厅里等到现在。
“嗯，没喝多，你怎么还不休息？”蒋语问。
“你过来坐吧，咱们聊聊。”
蒋语知道许盛想跟她聊什么，但她还是走了过去，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今天怎么了？”许盛问，“把别跟我说什么借口，我看见你手抖了。”
“嗯。”蒋语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抖了，但是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
“严重吗？我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作为家里人。”
蒋语自嘲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家人？我这几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谈什么家人，你还是什么都别知道的好。早点休息吧，我回房了。”
“你这样我跟小知都很担心你，小徐知道了也会很担心的。”许盛在蒋语身后说。
蒋语站在原地没转身，她只觉得快要控制不住爆发，压不住心里那份暴躁，就快要破洞而出了。她极力克制住情绪，艰难的迈着步子往房间走去，没再理会许盛。
元旦这天，蒋语一早上就到了学校，跟余冰她们一起为今晚晚会的演出做准备。
“小鱼，你最近还好吧？我看你好像状态不是很好。”余冰问。
“没事，就是最近排练有点累了，你看看胡雅瑄到现在还没睡醒的样子。”
余冰朝蹲在排练厅角落半眯着眼睛的胡雅瑄看了一眼，笑道：“她什么时候不这样？”
蒋语看了一眼胡雅瑄，勾起嘴角：“也是。”
“对了，今晚演出结束一块出去跨年啊。你别忘了。”余冰说。
蒋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会是在晚上七点开始的，蒋语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了言霜年的信息说她下午四点到她学校来，而许盛跟许知宇大概是踩点到了，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中午的时候，蒋语她们几个人在食堂吃的饭，几个人也没打算午休，就在校园里面瞎晃悠，聊着天。蒋语很少开口，听着她们从孩提时期一直讲到现在，了解到了不少的事情，有趣调皮的事情总是占多数，胡雅瑄的糗事更是让大家笑掉大牙。
“你们两个至于吗？有那么好笑吗？”胡雅瑄忍无可忍的开口道，结果转过头发现蒋语竟然脸上也带着笑意，“小鱼，你怎么跟她们同流合污了！你变了。”
“瑄，我怎么可能跟她们两个一样呢？”
“什么叫和我们两个一样？蒋小鱼你什么意思？”江舒拍打了蒋语的头说。
“你看，我就不会这么打人。”
江舒思考了一下，脑海中确实搜索不到蒋语打人的画面，很不满意的看了一眼蒋语，没再说话。
她们的节目是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彩排，彩排完几个人一点都不担心正式表演，毕竟排练了这么久，总归还是有点信心的。
彩排完坐在观众席上，吴阳开口道：“晚上表演结束一起去吃火锅吧。”
“可以啊。”江舒说，“正好大家一块跨年。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也表示可以，吃货代表胡雅瑄已经开始跟她们说哪哪哪家店的火锅比较好吃，连吃完后去哪个地方完，都一起考虑上了。蒋语收到言霜年的信息说晚上来不了了，但没有说原因，蒋语看着信息，内心还是有点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回了声好。
晚上七点，礼堂准时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好...”蒋语她们的节目是排在第五个表演。
候场的时候，江舒站在侧台看着坐满人的观众席，开口道：“怎么那么多人，我好紧张卧槽。”
蒋语捏着江舒的手说：“不要紧张，你白天可不是这样子的哦，深呼吸。”
“那那那台下那么多人，我肯定紧张啊。”
“好了，不要紧张，马上排到我们了，乖啊江江。”
旁边的林野听到蒋语这哄小孩的口气，笑出了声：“蒋语，你这是在哄小孩呢？”
蒋语还想开口说什么，后台的同学已经过来提醒她们快上场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加油打气之后便上台了。
待表演结束后，余冰问江舒：“怎么样？其实也没有想象得那么紧张是不是？”
江舒思考了一会说：“好像也是。那我们现在可以偷偷溜走吗？”
“不用偷溜，我跟负责的同学说过了，我们先走。快去换衣服吧。”林野开口道。
江舒听完，冲他竖起来大拇指，拉着胡雅瑄就去了更衣室，蒋语和余冰摇摇头跟在她们后面走去。
“余冰，你哥最近很忙吗？军训之后就没再见过他来找你了。“蒋语问。
“他啊，说忙着被女生追呢，也不知道谁能看上她。”
“你这是真笨，这话可别让江舒听到了。”蒋语对余冰说，“走快点，这衣服穿着太难受了。”
“你是说…”余冰吃惊的捂着嘴说，“不会吧…”
“哎呀，快走啦，是不是你找时间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蒋语拉着余冰快步往更衣室走去。
等她们换完衣服出来，林野他们已经在等她们了，“你们换个衣服真慢，快走吧，我要饿死了。”胡雅瑄说。
余冰一直盯着江舒看，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江舒被她看的浑身不对劲，开口问余冰怎么回事，余冰摇了摇头，胡雅瑄已经喊着她们赶紧离开了。
从礼堂出来之后便直接往校门口走去，几个人去了一家叫赵记的火锅店，胡雅瑄说这事这附近最好吃的一家店，要不是早上提前预约这会肯定没位置了。而果不其然的，她们来到店里的时候，里面直接满座，服务员说就剩下她们预约的包厢空着了，还有很多人在排号。
点菜的时候，余冰竟然知道蒋语对什么东西过敏，这让蒋语感到震惊。等点完菜之后，林野问余冰：“你怎么知道蒋语对什么过敏啊？”
“啊，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叫我把她看牢了。”
“江临？”
余冰点点头，其他几个人却看得云里雾里，蒋语解释道：“那是我之前一个同学，余冰也认识，可能是受人之托才叮嘱余冰这些？”
“受谁之托？难道不是因为他喜欢你？”吴阳说。
“那肯定不是。江临有女朋友的吧。”余冰在蒋语之前开口说道。
“女不女朋友的我不知道，但是他跟我一个好朋友关系不错。至于喜欢我，就算喜欢也没用。”
“什么意思？”江舒问。
“就，字面意思。”蒋语说，服务员刚好慢慢端上菜来，蒋语借机换了个话题，“吃完你们下一场去哪？”
“还不知道呢，吃完再看看吧。”胡雅瑄说着，已经吃上了。
胡雅瑄推荐的这家火锅店确实还可以，但蒋语还是觉得差点意思了，就是没敢说。怕被喷也不想讲话了，要不是有个晚会，蒋语肯定是不会陪他们出来的，指不定现在都窝在衣柜里睡觉了，这些天总是做噩梦什么的，蒋语每天晚上都得窝在衣柜里才能睡得安稳些。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一直在瞎扯，都能从南极扯到北极了，满嘴跑火车。然后又突然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大一上就结束了，明明感觉什么事情都没做，可也没上多少的就结束了。很快就大二大三大四，然后就毕业了，一切好像在计划之中，又让人猝不及防。
“那你们有想过毕业之后做什么吗？”林野问。
几个人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只有蒋语在很长的一段沉默跟叹息声中开口道：“拍电影。然后去某片海边开间酒馆，就这样过一生。”然后看了一眼林野，林野也会心一笑。
“不知道干嘛也没关系，现在才大一，还可以多项两年。”林野说。
“林哥，你就是让我想十年，我估计也想不出来了。”吴阳无奈的说，“还是吃饭吧，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话毕，就一头扎进食物里了，蒋语本来吃的就不多，吃完之后就一直在座位上玩手机，偶尔跟她们搭几句话等着她们几个吃完。
“蒋语，你胃口那么小，去吃自助肯定吃不回本。”走在路上胡雅瑄开口总结道，“你要想去吃自助的时候可以带上我，肯定吃回本。”
“你不说这话大家也知道你是个吃货。”江舒开口道，“我们怎么过去found？打车吗？”
林野打开手机地图看了一下距离，思考了一会说：“打车吧，有点远。”
“好。”
六个人打了两辆车，司机开着车向found驶去，中途蒋语给言霜年发了信息，但是没有回复，估计是在忙吧。等她们到了found门口，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几个人进到里面就被那气氛给震住了。“这是今晚有活动吧？”吴阳说。
“小型音乐会吧。走吧，先找个位置，你们想玩再去玩。”蒋语说完，在前台点了酒，几个人拿着酒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在里面找到了空位置坐下，屁股还没做热呢，吴阳看清台上表演的是一支摇滚乐队，怂恿胡雅瑄她们几个人到台下摇摆去了。蒋语这会确是对她一直喜欢的live没了兴趣，没跟她们去凑热闹，而林野倒像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样子，跟蒋语一块在位置上坐着，看她们几个挤不进里面在后面跟着蹦。
林野看着笑了笑，开口道：“你怎么不和她们一块去？你不是喜欢看live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live的？”
“你开学没多久就旷课去音乐节的事，你不会以为食不知鬼不觉吧？”林野笑着说道。
“靠。”蒋语忍不住骂道，“余冰这个叛徒！但是现在没兴趣，不想过去。”
“心情不好？你最近看起来状态就不太对。”
“有吗？”
“嗯，不过不关我事我也就没多问，你没事就行。”
蒋语听完，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暴躁心情，猛喝了一口酒，“没什么事，不用担心。”然后就没有说话了。
一直到胡雅瑄她们四个人跳的满头大汗回来，连外套都脱掉了。“别拖，一会要感冒了。”蒋语看着她们说道。
“我现在都热死了，一会出去穿上就行了。没事。”胡雅瑄边脱外套边说道。等她拖完外套才发现蒋语身边多了陌生面孔，“这位是？”
蒋语看了一眼言霜年，开口道：“这是我一个朋友，她们乐队也会在这里表演。“
“你们好，我叫言霜年。”
“你好。”几个人开口道。然后江舒很小声的在蒋语耳边说：“蒋小鱼，她好美。”
蒋语听了，笑了笑，看了一眼江舒，企图用眼神告诉她也这么觉得的，但是江舒压根就没有看到，蒋语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时间过得很快，在酒馆热闹的气氛里，迎来了新年的倒计时，周围的人齐声喊着“5、4、3、2、1，新年快乐！”的时候，言霜年在蒋语耳边柔声说：“新年快乐，蒋小鱼。”
“新年快乐，阿年。”蒋语对言霜年笑着说。
“那，接下来的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哈？这是公然叫我抛弃这几个人吗？”蒋语问。言霜年点了点头不说话。此时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余冰那几个人也并没有注意她们两个的交谈，思考了一会，蒋语拍了拍旁边的江舒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江舒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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