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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怡拿着美容仪在脸上推推揉揉,周敬伟从卫生间出来,手里的手机还在叽哩哇啦的放着搞笑小视频。
陈怡瞪他一眼,周敬伟撇撇嘴把手机锁屏放在了床头柜上。
陈怡想了想晚上的事,还有姑娘那撬不开的嘴,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窥探的问周敬伟,“老周,你说隽隽是不是和小岑有戏?”
周敬伟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哪个小岑?”
陈怡都要被他气死,“能是哪个?车友会里的那个啊!刚刚那个!俩人同学那个!”
周敬伟不走心的“啊”了一声,然后笃定的摇摇头,“不会。”
陈怡对周敬伟这态度简直不要太熟悉,就说家里条件不错,认识的人也挺多,朋友听说自家有个正适龄的小姑娘,给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结果被周敬伟全都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就没一个他能看上眼的。家里条件好的他嫌男生不独立太依赖家里,家里条件不好的他又说姑娘不能嫁过去吃苦,学历高的说没情趣,学历低的说配不上姑娘,俩人没有共同话题。
陈怡知道,周敬伟就是反感人家提嫁姑娘这件事。
陈怡放下手里的美容仪,再次语重心长,“老周,我得再和你好好说说。”
周敬伟挠了挠下巴,坐到床边抠了抠脚丫,“啊……说呗。”
“你姑娘不是天仙,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没有牛津哈佛的学历,也不是月入十万的金领,咱家条件也不是百万富翁!你别太挑剔了,觉得谁都配不上你女儿,孩子现在年龄正好找对象,再拖下去对她没好处,你别挑三拣四的,差不多行了,谁也不是十全十美。”
周敬伟叹了口气,挠了挠脑门,“我也没拦着啊,那没有合适的啊!”
“啥叫合适?啥叫不合适?小岑哪差了?个头,长相,家底那配你姑娘那不是绰绰有余啊,人家又有能力,不是坐吃山空的,为人现在看着也不错,你觉得是哪不入你眼了!”
周敬伟看着陈怡掐着腰扯着脖子的模样败下阵来,“你小点声,到时候隽隽听见了多不好。”
“你今天不说明白咱俩谁也别睡觉!”
“他姓我不会念!”周敬伟敷衍的说完就滑进被窝里。
“你少来!”陈怡不放过他,周敬伟躺下去又被拉起来。
周敬伟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从床上坐起来,“你看那头发!谁家小伙子不是精精神神的,哪有谁正经人家留个长发?”
陈怡没吭声,一双明眸就瞪着周敬伟,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周敬伟被看的发毛,清清嗓接着开口,“对,他人倒没啥,我也觉得挺优秀,那也不能太没文化了啊,高中都没念完那像话吗?现在谁还没个大学文凭啊?那以后隽隽和他说啥聊啥,俩人接触的社会层面一样吗?他天天酒桌麻将桌打转转,隽隽是又考证又学习的,一个接触的都是没文化的大老粗,一个接触的都是精英,你觉得合适吗?”周敬伟双手一摊,说了点心里话给陈怡,她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
“我没有看不起他,吃苦耐劳,一双手自己打天下的男孩子现在真的不多见了,那也不能因为他某方面优秀就忽略他某方面特别不足吧?你想想咱俩平时听女儿和国外的朋友聊天时说英语的那种羡慕,你想想!还有隽隽偶尔说句典故咱俩无知的,听天书一样的表情,你想想!”
陈怡沉默。
周敬伟陈怡夫妻是典型的用自己的勤劳一砖一瓦搭起成功的人。
两人原本也就是普通的业务员和工人,结婚后没有自己的房子和周敬伟父母挤在一起,住一个狭小潮湿的房间。
周敬伟为人老实,肯干,人缘好,得领导信任,赚的钱是足以糊口的,但也就是刚刚糊口而已,周隽从出生就身体不好,基本一个月里在医院住半个月,陈怡跟着着急上火加上产后风湿,母女俩一个月在医院花的钱比周敬伟赚的还多,家里条件不济,兄弟姐妹没有帮把手的,反倒有些冷嘲热讽,周敬伟的爸妈觉得陈怡这儿媳妇实在是晦气,也是对这两口子横看竖看不顺眼。
陈怡心气高,周敬伟能安于现状,她却不愿意让人瞧不起,孩子硬生生不到半年就戒奶送去姥姥家,她辞了工作自己出去开饭店,后来又换了几个谋生的行业,给家里攒了点家底。她人聪明,脑子也活络,一手促成了周敬伟和朋友合伙下海做生意,后来又发现周敬伟老实憨厚被合伙人蒙骗,索性自己给老公当会计,开起了夫妻店。
那时候起早贪黑,两双手把生意支撑起来,周敬伟送货应酬,陈怡算账调货,两个人在零下三十几度也没有暖气的小仓库里忙的热火朝天,但没有人顾得上自己的孩子。
周隽从上小学开始,就知道天不亮父母就会走,她睡了爸妈才回来,后来搬了大房子,家里有了小汽车,上了初中有钟点工给她做顿晚饭,但是没人陪她写作业,也没人问她周末想去动物园还是游泳馆,开家长会需要提前和爸妈说来调配时间,每天和爸妈的交流就是睡前打个电话说妈我睡了。
周隽笑称自己是城市留守儿童。
这样的生活到了周隽高中才略有改善,父母对她一直带着些愧疚,不知不觉中,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小丫头也长这么大了,每天自己学习自己玩乐也很开心,他们错过了周隽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所以更想着能给她加倍的爱,用事无巨细来弥补以前的缺失。
陈怡脑子里过了很多场景,看了看周敬伟没再说话,一方面她知道周敬伟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思想程度上的门当户对也是周隽和她说过很多次的找男友的标准,但另一方面,她也真的觉得岑昂不错,至少可以接触看看,她实在太希望有个人能来一起疼她可爱又懂事的女儿了。
周敬伟看妻子不再说话了,关了床头灯,带着点无奈,“睡觉吧,孩子缘分没到你急什么?”
岑昂想联系周隽,但也知道不能贸然就管人家爸爸要他宝贝疙瘩的微信,明摆着告诉人家我要拱你家的白菜了,他非得让周隽她爸给锤爆不可。
岑昂打起了迂回战术。
宋飞宇给他说了自己的四字箴言: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岑昂用肩膀夹着电话,嘴里叼着烟正在算账,“投谁?”
宋飞宇正在给老婆做晚饭,开着免提,电话里传来油烟机“嗡嗡”的声音,“你是傻、逼吗?周隽她爸呗!”
信任着宋飞宇已经把娇妻娶回家的成功经历,岑昂坚信这招肯定是没错的。但是过了快一个月,岑昂几乎已经把自己混成了周敬伟的游泳玩伴,骑车发烧友和花鸟鱼市的常客,都没让周敬伟觉出来自己的意图,反倒是陈怡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周末从五阳山洗温泉回来,岑昂开车把周敬伟夫妻送回别墅,这一趟玩的舒服又开心,周敬伟开心得不得了,“昂儿你等我一下,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两瓶定制酒,不是什么高档货,但外面买不到,你拿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不用不用,叔叔你别麻烦了!”岑昂话还没说完,周敬伟已经开车门走下去,小跑进家门了。
陈怡叹了口气,觉得丈夫有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子,“你慢点啊!”解开安全带,陈怡下车,岑昂也跟着下了车,帮她把后备箱的行李包和路上买的农产品拿下来。
陈怡看着岑昂高高壮壮的身影,觉得他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都很让人满意,看着自己老公拿着酒出来,她拍了拍岑昂的肩,笑眯眯地小声说,“你放心,阿姨帮你。”
岑昂听到后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都是惊讶,他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耳朵悄然的红了起来。
送走岑昂,周敬伟抱着农产品的箱子走在前面,陈怡拎着行李包跟着他,进了家门,周敬伟突然道,“小陈你一会算算钱把咱那份带着油钱都给昂儿那孩子,别让人家吃亏。”
陈怡眨眨眼,明白周敬伟的意思,“行。”
进了二月,小年接踵而至,周隽对灶糖这种食物是毫无抵抗力的,小时候在姥姥家长大,每到了小年,姥爷都会带着她上早市买几大包回来,吃不了又怕化了就冻在平房外面的院子里,每次吃的时候拿在手上咬的嘎吱响,过一会就会化得一手都是,但是芝麻的香气还留在嘴里。
食物是可以留存着记忆的,周隽那时年纪太小了,如今记忆里剩下的只有早餐的油茶面,中午的鸡蛋饼,晚上的大碱馒头,乘凉时在躺椅里吃的西瓜,零散的记忆,拼凑了童年最美好的一段。想起姥姥姥爷的时候,记忆里的画面带着夕阳温暖的余晖,身上能感觉到蒲扇扇的风,还有一道道连妈妈做出来都味道不对的菜。
姥姥过世几年,陈怡很久才走出悲伤,没了妈妈的家就剩下一个躯壳,姥爷日渐糊涂,每天对着姥姥挂在墙上的照片说很久,无论吃了辣椒还是樱桃,总有两颗被用透明胶带贴在姥姥的照片两侧。然而去年年末,周隽的姥爷摔倒在家里,送到医院诊断是脑出血,紧急手术后成了植物人,在病榻上折磨了半年,瘦的皮包骨头,最后还是狼狈的走了,在周隽假期探亲回家的第三天。
父母没离开的时候,周敬伟是个憨厚孝顺的人,陈怡拿钱帮扶娘家,周敬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想让陈怡左右为难,吃了舅哥的亏也对着陈怡憨憨一笑,不让她内疚为难。然而随着陈怡父母相继离开,陈家也算是散了,顾忌着最后一丝亲情,家里没有发生社会新闻上的遗产房产大战,但总归周隽的几个舅舅明争暗斗,渐渐少走动了。
陈怡的条件在兄弟姐妹中算是好的,从前赡养着自己的父母,扶持着兄弟,用钱维系着,大家都给她几分面子,家里风平浪静,但这么多年来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伤透了她的心,尤其是自己病倒时,在哥哥操持下,为了省钱省事而使父亲走的时候只有一场不体面的葬礼成了压倒陈怡的最后一棵稻草,她对于娘家的事现在是一概不听一件不管的。
周敬伟担心陈怡精神状态不好,每天带着她游山玩水,让她只想眼前的乐,别管背后的烦,自从周隽回国工作,这份任务就由周敬伟正式交接给周隽了。到了年前,家里的大事小情,采买打扫他就做个甩手掌柜,乐得让自己的闺女和老婆提线木偶般的摆弄,指哪打哪。
陈怡打电话告诉周隽灶糖已经买了回来,周隽心心念念的开车回郊区,到了家拖鞋洗手,到冰箱里拿出一根灶糖,塞进嘴里。
这么多年,做灶糖的厂家也不似以前一样十足的用料,味道还是变了。
晚上回了房间,周隽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煲剧,陈怡走了进来坐在周隽身边,“看什么呢?”
“美剧。”周隽把手机收起来,往里挪了挪,给陈怡腾地方。
陈怡把手机递给周隽,上面是一张照片。
在不知道哪个城市的公园里,周敬伟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河边,手里提着满是鱼的篮子,笑得开心。
“岑昂?”周隽意外,“你们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陈怡白她一眼,“我们怎么混到一起去的你不知道?”
周隽一扁嘴,把手机还给陈怡,“你别瞎掺和。”
陈怡以为两人是私下接触了,“怎么?有联系?”
“没有。”
“那怎么是瞎掺和?男未婚女未嫁,人家哪不如你意?再说了,他意思这么明显,你俩又是同学有感情基础,这不挺好!”
有感情基础……
周隽听这几个字就觉得心里烦,想着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到处傻兮兮打听岑昂的举动,还有这混蛋突然把自己删掉的莫名行为就气不打一处。
但更重要的是……
“我俩不可能。”
周隽务实,她知道物是人非四个字。
而且一个高中辍学的人和自己,说什么,谈什么,聊什么?
想想都觉得不切实际。
陈怡还在唾沫星子横飞,周隽坐起来打断她,“妈,我认真的,我们不可能的。你想想如果不是知道他买的起这么好的车,自己开了饭馆当了老板,你会让我和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人相处吗?我没有看不起学历低的人,人家大把的人比我赚得多,比我过得好,但我真的不会把自己的择偶对象放到仅仅是有钱这个水准上。”
陈怡叹口气,“你们爷俩真是一模一样,话都说得没二样!”
周隽重新躺回沙发里,“妈,我自己真的过得挺好的,我不想将就的,我一个人的生活真的比你想象里要快乐和丰富的很多,你别为我担心了。”
“你就是太丰富了,所以都不出去玩,都不接触男的!”陈怡忿忿的开口,“那接触接触又怎么了!又不是坏事!我又不是逼着你俩明天结婚!你这也嫌弃那也嫌弃,你想的这么明白,那婚是结不成的,没有百分百对的人,你想的灵魂伴侣那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灵魂伴侣是要你慢慢磨合出来的!谁生下来是为了你啊,那是因为俩人心里互相有对方,才能成为终其一生的老伴的!”陈怡越讲越气,扯过柜子上的书,打开在扉页上写下一个电话,“电话我给你,是打电话是聊微信我不管了,你爱咋样我也不管了,缘分已经来了,你别后悔就行!”
说罢,陈怡气冲冲的走出去,门被摔得叮当响。
周敬伟在楼下嘟囔了一句,陈怡一声吼出来,“你爱呆呆,不爱在这家呆你给我滚出去!”
周隽在房间里也抖三抖,看了看被扯得几乎掉页的书,上面的电话号码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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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透个底吧,省的看的小伙伴一直心痒痒,周隽对岑昂的态度,如果从大家爱看纯洁从一而终的角度,那她是有点渣的,她一直都在权衡,毕竟已经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