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天的木头

　　石尚这会儿已经清醒，转脸看见吴志斌在收银台上爬着也还睡着。想了想还挺抱歉，这段时间他总是感觉很累，可一到晚上该睡的时候脑子里又胡思乱想睡不着，有时候睡着了又会被一点小动静彻底惊醒，之后就是一直清醒着到天明。这样恶性循环时间挺久了，一直也不见有什么好转。之前那段时间神经绷的太紧了，突然松了下来，那种环境和生物钟的不对称，让他一直萎萎顿顿提不起精神。
　　老八见石尚醒了过来，一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嘛。
　　石尚伸了个懒腰，睡得挺沉，就觉得浑身有些酸痛。见老八光着脚站着，他点了根烟，“去把鞋子穿上。”
　　老八点了点头，先穿上袜子，又趿拉上那双42码的拖鞋，笨拙的去茶盘上端了杯水，一晃两晃的送到石尚跟前，“舅舅，喝水…”
　　石尚笑了笑接了过来，“以后不要一个人去摸热水…”
　　老八点了点头，“不热，温的。”
　　“嗯。”石尚喝了一口，“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饿…”老八说，“我以前晚上不吃饭。”
　　石尚愣了下，放下手里的杯子，“以后要吃。记住没？”
　　老八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舅舅，我吃的很少的…”
　　“能吃多少吃多少，不是以前了，知道吗？”
　　“我最饿的时候，能啃一个大鸡腿…”老八咽了口唾沫，好像想起什么一样。
　　“嗯，除了鸡腿呢？”
　　“还有…还有大包子…可乐…土豆条…”老八越说眼睛瞪得越圆，满脸的向往。
　　“饿了吧？”石尚见他说的认真，忍不住笑了笑。
　　老八笑吟吟的打住，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说过头了，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衣角。
　　“操，我都听饿了…”吴志斌刚才就被俩人说话吵醒了，只是没爬起来，他很好奇这两个闷葫芦能聊点啥，结果就是包子，鸡腿…这点儿聊这些玩意儿，这俩货倒是挺应景，把他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石尚见吴志斌也醒了，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到吃饭的点了，“走吧，解决你俩温饱的问题。”
　　吴志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儿，“我不去了，晓爽喊我一起吃饭，不打扰你师徒俩了。”
　　“啧…又去给人当提款机了？”石尚脸上平静，在吴志斌眼里那就是欠打。
　　“你大爷的提款机，没完了你？”
　　“我这可过期不候…”好不容易请他吃顿饭还不赏脸。
　　“赶紧带着这个小的从我眼前消失！”吴志斌一脸嫌弃，摆了摆手，“特么这一天快被你俩折腾死了。”
　　老八没有鞋子，穿着个大号拖鞋走了没多远踉跄了好几回，没办法石尚只得把鞋子扔在店里，背着老八先去了鞋店。买了双合脚的鞋子之后一大一小才去找地方吃饭。
　　其实也没怎么找，石尚听老八说的那些鸡腿可乐之类的话就猜出来这小子肯定是想吃肯德基麦当劳这些小孩子都统一钟爱的油炸食品。这一片附近的商场里就有一家，石尚带着他也就直奔那里去了。
　　饭点再加上周末，这种快餐店往往就是乌泱泱的流水客。石尚和老八等了一会才等到一个双人桌，点了大概两百多块钱的鸡腿汉堡薯条，老八手上不敢动，眼睛却很诚实的盯着一堆吃的发直。
　　“吃吧？”石尚见他不动，自己先拿了个汉堡咬了一口。
　　老八听到石尚允许，才小心的拿了个鸡腿啃了一小口。
　　“不好吃？”石尚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老八摇了摇头，“好吃。”
　　“那就放开了吃，不要跟个女孩子一样。”
　　“舅舅…我吃的太多你还会不收留我吗？”老八一直没敢大口吃，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石尚愣了愣，原本咬在嘴里的汉堡都忘了咀嚼，撑的嘴里鼓囊囊的。他喝了口汽水把那口汉堡顺了下去，“不会。快吃！”
　　老八听到这些，才像是得到了特赦令，张大嘴巴一口咬在了鸡腿上，乐呵呵的看着石尚笑了起来。
　　一顿风卷残云，石尚是真被这小子给震住了，一桌子炸鸡汉堡，石尚只吃了一个汉堡捏了几根薯条，其余的全让老八一点不剩的吃掉了。眼看这满桌子就剩下鸡骨头和几根干瘪的薯条了，老八才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满足的砸吧了几下嘴。
　　“饱了吗？”石尚小口吸着可乐，好奇的打量着老八，这小身板刚才那些东西是怎么被他装进去的。
　　老八吃饱好像精神头比刚才高了一个度，听到石尚问他见这一桌子包装纸，他嘿嘿一乐，“饱了。”
　　“一会去把头发剪一剪。太长了。”石尚看着老八一吃饭头发就耷拉下来挺碍事。
　　两人吃完的时候，店里用餐高峰期也过去了，老八又点了杯可乐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着，石尚也没什么事，低着头划拉着手机刷了刷新闻。原本嘈杂的店里这时也随着人流减少变得安静下来，拥挤不堪的点餐区这会儿也变得稀散散的，几个刚来的客人盯着柜台上的套餐广告考虑着要怎么吃。
　　餐厅里时不时的飘来一股股油炸的香味，石尚吃的挺腻，闻了之后只觉得有些反胃。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那个角落也飘过来一股二手烟的味道，石尚抬起头，巡视了一圈，发现门口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对男女，男的三十岁左右，正在一口口的抽着烟，看起来还挺享受。女人装扮的挺妖艳，绷着个脸，不知道是不是配合她这副扮相，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叔叔您好，这里是公共餐厅，不能抽烟…”男的烟抽了一半，离他不远的桌子上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孩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制止道。
　　男的没说话，点了点头把烟掐掉，这女的果然是不好惹，听到这话夺过男人手里的烟盒点了根烟塞进自己嘴里，冷笑一声，“小朋友，不该管的事不要管，要不以后进入社会容易挨打。”
　　俩小女孩见这架势也不敢多说，托起自己的餐盘匆匆躲开了。石尚扭脸看了女人一眼，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灯光下泛着光的脑门上似乎印了仨大字：绿茶婊！
　　像这种西制快餐厅，对于这种不讲公共秩序的客人基本也不会容忍，俩女孩刚走没多久，店里的一个服务员就微笑着又走了过去。
　　“小姐您好，我们这里是公共餐厅请您不要抽烟，以免影响其他客人用餐。”
　　女人听后又抽了一大口，顺手把烟灰弹在地上，“老娘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
　　“小姐，您要是实在想抽，麻烦您去室外抽完，咱们店里实在是有规定，不好意思…”
　　服务员话没说完，就见那女的拿起手边的半杯可乐，一股脑的全泼在她脸上。
　　整间餐厅就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特么给你脸了是吗？”那女的泼完可乐，还不依不饶的叫骂着。
　　石尚叹了口气，原本刚安静下来的餐厅这会子又变的乱七八糟，这种越是人多越用大嗓门掩盖自己不讲理，还显摆自己很了不起的人，总让人觉得脑子里少根弦，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一人，讲理基本上也没啥用。
　　石尚放下手机看了看老八，刚才的动静好像吓着他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石尚这边靠了靠。
　　“我们走吧，你可以拿着边走边喝。”餐厅里闹哄了，很多客人见状也都是带着吃的离开了，那女的依旧吵吵嚷嚷的说些不讲理的话，餐厅的店长一边安慰着被泼水的女服务员一边和那女的讲着什么，石尚拍了拍老八，懒得再去看这出好戏，跟着人流也走出了餐厅。
　　眼下已经过了中秋，夜里的空气有些凉，老八拿着杯可乐跟着石尚，风一吹，他那头长发飘了飘，眼神似乎还有种不安全感。特别是每当石尚路过街边乞讨的残疾人，每当这时，老八总是抓住石尚的手躲到他身后等走过去才肯松开。
　　“怕他们？”石尚见老八每次都是这样，“被他们欺负过？”
　　老八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
　　石尚见他这样也没再多问，看见前边有个理发店，就直接带着他走了进去。
　　石尚和老八回到吴志斌店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吴志斌还没有回来，石尚开了门，坐在茶几跟前自顾自的泡了壶茶。理发师给老八理了个小短寸，头周围光溜溜的只留了头顶，看起来比之前那头盖在脑袋上的长发清爽多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老八终于看起来不再像个女孩子。
　　老八看自己这个样子有点新奇，从一进屋就一直对着屋子里的镜子照来照去，脸上难掩的兴奋。
　　“困不困？”石尚无聊，一个人喝了几口茶，一直看着老八在镜子跟前高兴的欣赏他自己。
　　“不困…”老八笑嘻嘻的跑到石尚跟前，想再靠近他，又不敢。
　　“站在这边。”石尚指了指屋子中央的吊灯下边。
　　老八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看石尚乖乖的站了过去。
　　“给你拍张照片…裤子穿歪了，自己周正过来。”石尚点开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老八扭了扭自己的裤子，一听要照相，立马立正双手下垂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
　　石尚一看这架势被逗乐了，“不用这么严肃，笑一下。”
　　老八咧了咧嘴，笑容僵硬的好像对面是一把枪对着他。
　　石尚这拍照水平很有限，就活着拍了几张。照片里的老八怎么拍都像个木头人，无奈之下，石尚把他叫了过来，“过来看看？”
　　老八见石尚拍完了，蹦跶着跑到石尚跟前，见自己这表情摇了摇头对着石尚说了句，“不好看。”
　　“你要微笑，”石尚撇了撇自己的嘴，感觉自己的脸也挺僵，“这样…”
　　老八认真看着石尚的表情，随后又说了句：“舅舅，也不好看。”
　　“算了，就这么着吧。”两人折腾了一会儿最终放弃。
　　九点多的时候，吴志斌满脸春风得意的回来了，见这一大一小紧挨着都盯着手机再看什么，有些不可思议，石尚很少和别人亲近，就算是他那些曾经换来换去的女朋友们，靠在他身上他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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