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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最终,十一月没结束的时候,座位没调换前,杜撰和齐思智一起打架了。
从训导处出来,杜撰茫然地看了看天色。如果说上次和张世杰一起打架还是情有可原,因为他自己的问题,那这次的打架,完全是出于他的愚蠢吧。差点被记大过,好在齐思智很义气的帮他承担了责任。
总体来看,毫无意义。杜撰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的人搭住了他的肩,“喂,多谢啦。”齐思智难能可贵的笑了。杜撰也就忍不住笑了。
仍旧觉得自己傻得一塌糊涂。
被通报批评的时候,杜撰对那个名字能引起多少人的笑话没了兴趣,只是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龚竺状似严肃地来问过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撰笑笑没说什么具体的。毕竟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插手了,而且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要说让他满意的,只有齐思智那个笑容,还有那句,谢谢。
在杜撰不知道的角落里,至少还有两个人关注着他,保持着对这次事件的好奇。事后他很快就和齐思智被“棒打鸳鸯”了,班主任一脸可怖表情地下达了调座位的通知,然后用看着不成器的儿子的表情看着他们俩。
一个是班上成绩前三的优等生,一个人一向乖巧勤奋的好学生。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打架的两人,让班主任不知如何开口的同时,头疼不已。
事实就是——看到他在和别人打架,我想好歹大家是同桌嘛,就过去帮了下忙。
很久之后,被张世杰问起这件事,杜撰如此回答。
三个月过去后,杜撰才觉得,原来,上高中和上初中最大的不同,是父母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厉害,而那些听过多遍的话语,又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复读了N遍再一次次发送到他耳朵里。
再也没有顾忌的父母,和马上就要成年的自己。
十二月的杜撰有着冬天的忧郁,穿着厚厚的大衣,裹着脸只露出一张清秀而白净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也因此,他和同桌的女生一直相敬如宾,简直就是举案齐眉了。所以到最后分开的时候,杜撰帮女生搬好了桌子,都不记得女生的长相和名字。
安静的十二月,沉默的十二月,以及,漫长的看不清周围一切的十二月。这个月杜撰的考试成绩往前进了四名,非常可怕的改变。只是这种反常,杜撰也没有精力去理会,他只是在想,父母这个月大半时间都呆在家里吵架,是因为就要结束了吗?现在这种不痛不痒吵架,不见面不交谈的家庭生活?
没有任何可以给他解答的人,没有伸手送炭的人,没有,什么都没有。
杜撰在放假前的一月份找了一份工作,帮一家早餐店打工,说是早餐店,其实只是城东一家在小巷子里摆摊的早餐点,过了早晨十点就得收摊,让位给午餐店的时限店。
因为有时限,所以早晨出摊格外早。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凌晨四点左右出摊,他只需要在六点半左右到就可以了。其实杜撰不认为早晨有人那么早出门,可是还是每天很早赶往店里。
说好了寒假打十五天工,就可以拿到工资,杜撰因此很心安理得。即使没有压岁钱,好歹,以后不会没有生活费。虽然他也认为这么早就开始张罗朝不保夕的日子很可笑,可是心里的不安让他宁可这样辛苦的生活。
直到年后去帮忙的最后三天里,发生了那件事。
那是倒数第三次的打工。杜撰在十点过后到后巷去倒泔水,他也算是半个男人了,老板娘认为这种活就该让他这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多干点。杜撰没有怨言,反正也倒了十几天了。
和往常一样黑压压又阴森恐怖的巷子里散发着恶心的恶臭,杜撰躬着身绕过去把泔水桶放到墙角,抬起头要走的时候,看到不足五米外的巷子里,红色的血四溅。
杜撰睁大了眼看着正对面的景象,呼吸也一瞬间停止,世界都被某个人暂停了。
他只看到一张染了血的脸,面无表情,扭过头看着他。而那人对面,是一个被砍了几刀的人,已经倒下,鲜血还在空气中沿着某种轨道喷发而出,像喷泉一样。杜撰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的眼神,不知为何,他偏偏觉得那深处隐藏着无限的悔恨。
接触到对方眼神之后,杜撰也不知道是过了一秒还是一瞬,反正他转身就跑,口里似乎高声叫着什么。如果他听得见,他是在叫——呜啊……啊……虽然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刀砍进人身体的声音,可他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口。
他不希望对方因为这样而追上来杀他灭口。他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让他逃跑就好了!杜撰在心里这样想着,感觉眼泪都快落下来。
杜撰一直往前跑,不知道经过了几条街,然后又过了几次马路,他都不清楚,他也不敢往后看,只是一直跑到脚软了。他撞到了人才被迫停下来,杜撰惊慌地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张世杰。
巧遇。
杜撰吓傻了,伸手紧紧抱住面前这根救命稻草,口里发出呜呜的怪声。
“嘿,你朋友?张世杰你太狠了,老少通吃不说,连男人也不放过。”
“少瞎说了,暂时没那爱好。”张世杰笑着回着,伸手试图安抚一下某只受惊了的小白兔。“喂,怎么了?”
杜撰没有听到那句戏言,此时镇定不少,起身木讷地看着张,然后是他身后的人。大约一行六七个人。
这才是正常的新年吧,初八初九的和朋友出去逛街玩耍,再两天赶赶作业,然后准备上学。杜撰脑子打结的想着这些。
“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张世杰身后的人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杜撰摇摇头,“你们要去哪?”
“去大堤上放风,有人要去放鞭,其他人想烧烤,一起?”
杜撰点头。这种时候,死也不想一个人回家去,面对冰冷的墙壁。
“对了,你家在哪里?也在城东吗?”张好奇问道。
“不是。你们怎么走去?”杜撰不想说打工的事,随口问。
“他们都是骑车过来的,我家离这里近,到大堤那边不方便停车,就丢我家里了。”张世杰也和他随口扯着话题,跟着前面的友人前行。
到了地方,大家都散了,有去放鞭炮的,有去水边不知道在摸什么的,还有准备烧烤的人,热热闹闹的。杜撰只是不太说话,问名字的时候僵了一下,不过也没人怎么太取笑他,很正常的被嘲笑了一下下。
张世杰也没太照顾他,自己去放鞭了,留他和烧烤的人守窝。
待到吃完东西,闹也闹够了,路过的一对母子好奇惊讶的表情也被遗忘了,大家才说着该回去了,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差不多回家可以吃晚饭,洗个澡看个电视等着睡觉了。
天气还有点冷,黑得也很早。
杜撰在张世杰家外面的巷子里等他,张说了送他回去,因为听说他家在城北。路上,杜撰坐在后座有点走神,听到前面的人顶着寒风问他,“没听你说,你们家住那么远,上学得多久啊?”
“还好。”杜撰这么回答着,想起来自行车还放在早餐店,看来明天需要早起跑过去了。虽然发生了点小意外,但说好了还有两天,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等到到了大门口,看到电子门和保安,张世杰惊讶的睁大了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只是杜撰没工夫为美少女们哀悼。“要进去坐吗?”
“你父母在家吗?还有,有缠人的妹妹吗?”张世杰预先问道。
“都没有。”杜撰微微笑起来,很少看到他有什么忌讳的东西。
张世杰把车停在门口的保安处,就跟着打卡的杜撰进了门。
可能只有今天,杜撰绝不想一个人呆在家。
人杀人并不可怕,别人杀别人,也不可怕。就算被人杀死,也不见得可怕。可是杜撰怕得要命,比被人杀死还要怕。因为从未见识过,杀人是那样的痛苦。而他曾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一次次不小心勾勒过父母的死状。
邪恶的狞笑的自己,比什么都可怕。哪怕只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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