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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话听着阿葵就不高兴了,“李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平日再怎么没规矩也不会说公子一句不好,公子也是对你百般偏袒,连偷钟石砚都没有重罚,不过关你在这里几天,就要这般否认吗?”
李纨没想到她这么严肃,“别生气嘛,我也没说什么啊……”他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借口,“其实上次我关在屋子里生了场病,醒来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阿葵,你要不再跟我说说吧?”
阿葵贯来和李纨最要好的,早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气息修为又完全没变,又一直没敢问原因,这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才了然,
“我说呢这段时间好奇怪,若不是跟你熟还以为有人冒充你。”
李纨心虚地摸摸鼻子,“嗨,谁会冒充我呀。”
同名同姓同张脸,也不算冒充吧?
阿葵抱着膝盖叹了口气,“我都告诉你,你可不能再忘了。”
这个世界的李纨原来着实可怜。不过婴孩大小就被抛弃在路边,幸而不是寒冽冬日,没被冻死。大概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日景家车队正好路过,发现了正在啼哭的婴孩,便大发善心抱了回去收养。
彼时景家大公子景玉刚满周岁,大摆筵席闹着抓周,整个落云谷正是喜气洋洋一片和谐的时候,李纨恰被抱进府里,接着小景玉就抓了把玉剑,众人一片欢呼道喜。
锦北公令景桓顿觉捡来的娃娃还算有祥气,当即下令赐给大公子养着做贴身府丁。
因陪着景玉一起长大,李纨可以说是的最受宠的景家下人。平日机灵,鬼点子又多,总能逗得景玉欢心。
要知道这可不容易。景家主子一条血脉下来都是单传,平日修习极为严苛,所以才得每任公令都修为深不可测,又心思极深。
景玉三岁时便被父亲丢进满是毒虫的深坑里,要他自己想办法上来,旁人一概不准插手相助,由此便可见一斑,景家公子自然也养得性子极其冷淡。
然这样的世家依旧有它的弱处。景玉的父亲景桓年轻时曾去过极寒之地,得了严重的寒毒之症,虽然得了医治没死,却不幸将此症遗传给了儿子景玉。
十岁时的一次发作,差点要了景玉的性命。
那次着实严重,平日冷酷无情的景桓都急出了汗,抱着儿子快马加鞭赶去了天潭山,求得天潭山医尊执昴相救。然拔寒毒需数月,当时留在天潭山照顾景玉的,便是李纨。
“天潭山……”李纨莫名觉得耳熟,脑海里竟然慢慢浮现出一座山峦,烟雾飘渺,活像西游记里的仙山。还有些身着白衣的少年,个个青葱端正,英姿勃发。
“那里住的人是不是都穿白衣裳?”他问道。
“听说是。”阿葵捧着脸有些向往,“天潭山与我们落云谷曾有些过节,平日从不往来,我们自然也不羡慕他们。可是自你陪伴公子在那里养伤数月后,一回来便与我们说了好些有趣儿的事,我们就都开始好奇天潭山到底什么模样了。”
“那这么说,景公子的寒毒已经好了?”
“……其实没有。”阿葵失落地摇摇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最后你们在天潭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月后的一天落云谷忽然收到天潭山传信,措辞极为冷硬愤怒,要落云谷速去接景玉二人回府,且永不准再踏入天潭山。景玉回来后失魂落魄,非要再去天潭山问个究竟,却被其父公令大人狠狠罚了一顿,罚去幽阁禁闭,整整关锁了两年。
她叹了口气,“你当时也受了重伤,公令大人却断定你没拘束好公子,以致公子尚未痊愈便被赶出天潭山,丢了景家脸面,一怒之下要打碎你芸骨逐出府去。是公子跪下为你求情,才换得你做了下等府丁,保住一条性命。”
……逐出天潭山?李纨摁着太阳穴深深回忆,他的脑子里不停闪过断断续续的片段,那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李纨的,可他怎么也连接不起来那些画面。
他想得起一间屋子,里头简简单单十分素净,全然不像落云谷这么奢华,可是景玉好像在那里很开心,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画了个四不像,还冲他道:
“李纨,你说我拿这个逗他他会不会笑?”
“他”是谁?
“李纨?”面前挥过一只手,阿葵道:“想什么呢,在听吗?”
“在听,在听。”
他随意应了一声,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伤感。“阿葵,景公子是不是从那里回来后,就不爱笑了?”
“对啊。”阿葵直点头,“公子虽然严厉,可我们都知道他人很好的,我们犯了错他也不会透露到公令大人那里。可是从天潭山回来以后,他日日魂不守舍,无心修习,公令大人便觉是你带着公子在外放浪形骸,污了景家品性。”
“嗯?这也怪我?”李纨无语地指着鼻子,“我怎么不记得我带他干坏事儿了?”
“谁知道呢?公令大人要杀你,你却说你有办法让公子潜心修习,大人信了你的邪,让你试上一试,没成想,还真有效。”
“我这么厉害呢?”
“是啊。要不你告诉我,当时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额……李纨眨了眨眼,他倒是想起来了点儿,但是直觉不能说。似乎是李纨和景玉做过约定,此事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决不许让第三个知晓。
他记得,他好像去了景玉书房,为他画了幅肖像。
画中人他暂时还想不起来,可他记得景玉一看到那画中人慢慢成型,整个人就像苟延残喘的鱼入了水,一下子有了生气,甚至慢慢红了眼睛,捉着那画像无言地一遍又一遍地看。
从那以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为他画一幅,而景玉也恢复了往日模样,修习上课样样不落,十年来,景桓因寒毒病根身体不支已退后位,景玉当了门首,成了落云谷新星。
啊,怪不得!李纨忽然反应过来,那会儿景玉看着他咬牙切齿说的那句:“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是有此缘由!
不仅因为两人一起长大,还因为自己能给他想要的东西——画像。
可是画像画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让景玉如此在乎?
阿葵看他皱眉不语也就不再强求,语气却变得忧虑,“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提醒你。你偷了钟石砚的事已经传到了公令大人的耳朵里,我担心他会找你算账。”
“你不是说那什么公令大人身体不好吗?”
“虽然他寒毒过深,双腿无法行走,可他毕竟是公令大人,整个锦北包括公子在内都要听他的,对付你哪用得着亲自动手?”
想到南子衿收拾他就跟收拾小鸡仔似的,李纨忽然有点忐忑,那什么公令大人听起来可比景玉狠多了,连自己儿子都能下狠手,他一捡来的更不用说了。
“……不能吧?”
“我只叫你小心点,但若是公令大人传你过去问话,你可千万别顶嘴!公子现在也在气头上,他不保你,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知道了。”
阿葵走后,李纨在偌大的柴房绕了一圈,出口仅那扇门一个。他试过了,门锁形同虚设,厉害的是外头那道符障,别人都能随意进出,只他不能,一碰就烫手。记忆里李纨本人每次关在这儿也都没办法,只能乖乖等禁闭期结束。
李纨无奈地看看手心,这人也是,怎么偏偏就好上偷了呢?
关了三天,每天阿葵都来送饭,陪他说会儿话再走,夜里护院偶尔会过来看一眼,怕他跑了。
他是想跑,关键他现在对什么符啊修习啊一窍不通,门都出不去。
第四天晚上,李纨盖着小破被子正准备睡觉,门忽然开了。他当是护院,没理,枕着胳膊眼睛都懒得睁。可那人脚步好轻,全然不是护院平时嚣张的做派,他有些疑惑,刚要睁眼看,一道冷光锃地一声刺了过来。
李纨登时心口一惊,本能地往旁边打了个滚,柴火上已然插了把剑。抬头看去对方哪是护院,一身黑衣蒙着面,露出来的眼睛满是凶光,显然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你什么人!?”
对方不言语,拔出剑又冲过来。
他吓得赶紧往外跑,那符却将他击了回来,狠狠摔在地上,手脚并用一咕溜爬起来,一边绕着柱子躲一边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对方修为好强,一个横劈居然直接砍断一人腰粗的柱子,一小片房梁直接塌了下来。李纨惊恐不已,这要是砍在自己身上那不成两截了!?
他故技重施,扒着另一根柱子一蹦,果然身子一轻飞上了房梁,那黑衣人竟然也跟着飞上来,步步紧逼,李纨本能抬手格挡,忽觉手里一紧,一把剑自动显现,替他抵住了直击过来的剑锋。
啊,对,他也是有剑的!
一下子有了底气,李纨握着剑忽然倍觉亲切,跟长了第三条胳膊似的,挥起来特带劲儿。他本来想胡乱抵挡,身体却自觉有了逻辑招式,还真让对方一下子不太好得手。
黑衣人几下子就失去了耐心,左手忽从腰间摸了个亮晃晃的东西射过来,李纨猝不及防,被那符光一照整个人瞬间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黑衣人的剑尖越来越近。
恰在危急时刻,一块石头凌空飞来,李纨额前碎发忽悠一飘,眼前的剑刃被精准击偏。
——那石头再晚个0.1秒他都嗝屁了。
黑衣人连退两步飞下房梁,恶狠狠地看向门口,一个高大男人走进来,同样黑衣蒙面,左手握着寒意凛凛的薄剑。
李纨只眼珠能动,他定在房梁上,眼看着两人忽地一下迅速交手,那后来的黑衣人好厉害,抵挡得滴水不漏,对方好几次偷袭都被识破。
大侠啊,打败了赶紧来救我,我胳膊都酸了。
李纨转着眼珠观察战况,那杀手似乎察觉自己不敌,试图召唤帮手,高大男人皱了皱眉,暂且先撂下战场,飞身上来一把揪住李纨直冲出去往外一丢,李纨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还没起身门已经关了,里头又是一片刀光剑影。
他赶紧爬起来,手脚全恢复了。
那屋里打得不可开交。他捡起剑,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帮个忙时,屋里突然传出低沉而又无比清晰的一声:
“滚!”
嗯?是叫他滚吗?
李纨有点懵,忽然走廊又出现一个气场不善的男人,脚步匆匆,直奔柴房。他忙躲到花盆后头偷看,那不是南子衿吗?
眼看着南子衿一脚踹开房门,二话不说直接干那杀手,李纨才松了口气。虽然南子衿这人又冷又凶,不过给人很强的安全感,那位救他的大侠应该不会有事了。
他在心里默默祝福了下那位英勇豪侠,拎着剑转身便跑。
今晚的景府居然没什么人巡逻,李纨便跑边回头,还好没人追他。他径直跑向东北门,本还打算硬闯坏斌斌,可那里竟然也是开的,他愣了一下,毫无阻碍地就出去了。
且神奇的是,他一出门,那厚厚的符咒就恢复了。
什么情况?
他站在熟悉的巷子里一头雾水,难道是坏斌斌偷偷在帮他?
忽然有点小感动!李纨吸了吸鼻子,小斌斌,果然在哪个世界你都对我好!以后一定找机会对你好!
冰冷无人的街头,只有他一个人在迷茫乱窜。和热闹的早市不同,深夜里这些横七竖八的街道小巷显得格外阴森,李纨最怕黑了,生怕一停下就有鬼怪吓他,硬是抱着剑跑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他才歪倒在一个棚子底下,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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