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神仙打工的那些年

　　沈无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摇晃的树干。他单手撑地，身体倚着树干，缓缓站起。他还在那，一样的小路，一样的房屋，一样的树木，却没有弥漫的白雾和恶心的怪物。
　　那到底是什么，他现在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那个人又是谁，那些怪物又是什么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许崩塌，他一直是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就算是顾言梓义正严词得说自己是神的时候，他也当做顾言梓是患有臆想症的精神病患者，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是真的。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怪物那张扭曲的脸，“yue”他忍不住干呕起来。高强度的跑步使他双腿发软，他扶着树干，双腿微微颤抖，一步一瘸向教室走去。

　　他一瘸一拐走进教室，本以为这个走路姿势会受到好兄弟的嘲笑，教室静得像深夜沉睡着的树林。
　　教室很静，灯也关着，里边空无一人。沈无凭咽了口唾沫，要是现在出现怪物，他可没力气跑了。
　　他摸索着，打开了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教室依旧是记忆里的那个教室，也没有突然跳出什么怪物。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取出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伸手掏着桌肚，拿出白花花的试卷，开始写了起来。一切如常。直至上课铃响起，还没有人进来。开学第一天这么多人请假的么？学生就算了，怎么连老师都没来？沈无凭瞥了眼右方空荡荡的位置，愈发不安。放于桌肚的手机忽地震了一声。沈无凭拿出，打开查看。
　　甜甜小狗蛋儿：我靠沈哥你知道吗？
　　平平无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回来你就完了。
　　甜甜小狗蛋儿：不是的沈哥，咱学校死人了，就那小卖部的老板和老板娘。
　　甜甜小狗蛋儿：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好几个地方都烂了。
　　甜甜小狗蛋儿：死得可惨了，你知道吗，可恐怖了。
　　甜甜小狗蛋儿：警察把场地封了，老师们也都在，那这样子是不是不用上晚课了哈哈哈哈哈哈。
　　平平无奇：。
　　沈无凭关闭手机屏幕，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这样子是不是不用上晚课了哈哈哈哈？”
　　沈无凭循声望，是顾言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想到了这个？”顾言梓道，“某个人的死亡，对一些人来说，难道是好事？”
　　沈无凭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人是多情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人也是最无情的。某些人的生死离别在他们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甚至庆幸这为自己带来了好处。
　　那对夫妇膝下无子，或者说，他们把这儿每一个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待人温和友善，却在死时连个哀悼他们的人都没有。沈无凭觉得有些悲哀，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他长叹一气，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顾言梓向外走去，沈无凭紧随其后，来到一颗高树下，顾言梓问：“会爬树么？”沈无凭摇头，顾言梓半蹲下身，一只手环过沈无凭的膝盖，一只手揽上他的腰，就这么将他抱起。沈无凭被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弄得慌了神，双手死死环着顾言梓的脖颈。“抓住了。”顾言梓轻声道，他脚尖用力，一跃而上。稳当当落在树的枝丫上。
　　顾言梓将沈无凭放下，一只手死死环着他的腰，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掉了下去。“站好别动，这掉下去可是会死人的。”闻言，沈无凭只能作罢。
　　顾言梓示意他往前看，角度不偏不倚，正好能看到小卖部。
　　小卖部四周围绕着黑黄警戒线，警察挥手疏散着人群，几人站里面似乎在商讨着什么。夫妇二人横躺与店门口，目眦欲裂，双手死死抓着喉咙，似乎想呼喊。
　　沈无凭捂住口，强忍想吐的欲望，顾言梓瞥了他一眼，轻拍他的背，继续望着。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看到了尸体旁躺着的‘祈’。
　　所谓‘祈’是一种善于俯身于人的一种妖仙，因为修炼级难，所以此物极为少见。顾言梓眯起了眼，那是神界的东西。他凝视着身旁的沈无凭，眉头紧锁。
　　那些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沈无凭觉察到了身旁的目光，疑惑道：“怎么了？”“没什么，就是事情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要变天了。
　　“晚上去趟鬼市，我找个人。”
　　“你们神找人还得去鬼市？”沈无凭疑惑。
　　“午夜十二时，我来接你。”
　　不等沈无凭答应，顾言梓便抱起他一跃而下。那是一种和跳楼机一样的失重感。
　　沈无凭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与顾言梓一同向教室走去。他想说刚刚自己遇到绿色怪物的事却不知从何开口。

　　“终于不用上课了太棒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学校会不会放假？”
　　“我觉得应该会，毕竟这么大的事。”
　　“好恐怖啊，你们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听说身上都烂了。”
　　“哇你别说了，你们知道最近的车祸吗，你们说会不会是……”
　　“不会吧，好可怕！”
　　……
　　“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言梓驻足，双手交叠，凝视着，“也难怪千百年来神界都没有新人，想找个新人玩玩都不成。”“新人……是用来玩的？”沈无凭问。
　　顾言梓昂首，义正严词道：“新人不用来玩那他的飞升将毫无意义。”沈无凭思索了一番，竟觉得他说得挺对。
　　“那这么说，你飞升的时候也被玩得很惨喽？”沈无凭问。
　　“没，我的上司比较厉害，没人敢。”顾言梓笑笑，“人要飞升呐，就得做到思无邪，念无欲。”
　　思无邪，念无欲。
　　无欲无求，笑口常开。

　　月上梢头，寒风涌动。暗鸦低鸣，声声入耳。
　　“走了。”顾言梓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记得跟紧我，别乱走，也别好奇。”沈无凭点头。
　　鬼市开的时间不固定，有时是十二时，有时是一时。那是一条阴暗的小道，四周被血雾包裹。阴风吹过，树枝沙沙晃动，再近些时，巨大的牌匾立于上方，左右两方各摆着一只石狮子，与平常不同的是一般石狮子都是左雄右雌，而这里是左雌右雄。鬼市通道交错纵横，每条小道都有着不同的摊位。摊主大多不以真面目示人，顾客也只是拿着盏小灯看商品，讨价还价也只是买家与卖家之间的事，绝不会有第三者插足。
　　鬼市的物品参差不齐，往往是真参假假参真。真真假假只能看买家自己的眼力和运气了。
　　沈无凭一直认为鬼市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电视剧，没想到真的存在于市。他的手有些许颤抖。顾言梓觉察到了这份微妙，握着了沈无的手又紧了几分，低声道：“别怕，有我。”
　　这句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沈无凭觉得自己竟真的没有那么怕了。
　　鬼市声音嘈杂，其繁华程度不亚于外边最热闹的商场，讨价声四起。
　　“原来鬼市是这样啊。”沈无凭感叹。看起来也没传闻中那么恐怖。“这只是表面，你不会知道站在你旁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顾言梓道，“鬼市最出名的是他的赌场，在那里，你可以用你的一切作赌注。今天我们不去那，我们去找一个人。”
　　沈无凭点头，忽得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是神，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进鬼市不会被发现么？”顾言梓身体一僵，沈无凭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穿进了附近摊主的耳朵里。
　　“有东西进来了快把他们抓住！”
　　顾言梓暗骂这货怎么关键时刻脑子不灵光，抓起沈无凭便开撤。在这打起来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抓住他们就能去大人那里领赏了！”
　　“别让他们跑了！”
　　……
　　局势乱了起来，顾言梓带着沈无凭逃跑，一会飞一会跑，终是逃脱了那群鬼卫的追捕。
　　“唉，平时见你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呢？”顾言梓喘着粗气，“看着你挺瘦的怎么这么重？”顾言梓回头，哪有什么沈无凭，有的只是一个胖大叔！
　　“你好像抓错人了，那个帅小伙还在那。”胖大叔讪讪道。
　　这哪是好像，明明就是肯定啊！顾言梓内心在咆哮，他咬咬牙瞪了胖大叔一眼表示你怎么不早说。胖大叔摊摊手示意你跑太快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顾言梓顾不得埋怨谁，召出清歌向鬼市方向飞去。要是那人被抓了就麻烦了，上边的人肯定会发觉的。

　　※
　　沈无凭呆呆地看着顾言梓拉起胖大叔的手，嘴唇动了动，再看时，他们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原来神也这么不靠谱的么？沈无凭想。
　　鬼卫将他团团围住却不为所动，他本想乖乖就擒但鬼卫只是盯着，盯着。似是在等他出手。可他不过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会捉鬼降妖。
　　全场寂静，所有东西都看着他，仿佛观看一场闹剧。
　　沈无凭咬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握紧双拳，在准备挥拳的那一刻直挺挺倒下。

　　顾言梓乘剑赶到时，见到的只有硝烟，和站立于硝烟中的沈无凭。顾言梓朝他快步走去，听到脚步声的沈无凭回首，见到来人时眼角上挑，手中的长天微微发着红光，嘴角上扬。这个笑容有几分挑衅，又有几分高傲。
　　顾言梓一怔，这个笑容他太熟悉了，是他的。
　　那个已经死于天道之手的人。

　　“好久不见，顾将。”

　　有的人生来灵力低微，修一辈子也无法练气。；有的人灵力一般，结丹难，修炼慢，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呆在筑基期；而有的人灵力强悍，稍加指引便可飞升成神。还有第四种人，他们生来便是天道克星，有着与天道匹敌的神力。但这种人往往活不久，许是少年时意外，又或许是婴儿时夭折，更可能是胎死腹中。
　　天道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
　　但总会有漏网之鱼。
　　硝烟渐散，地上散落着鬼卫的武器，以及人的四肢、脑袋。顾言梓沉默不语向沈无凭走去，沈无凭忽地闭上了眼，向前倒去。白光闪过，沈无凭的身体压在了清歌身上。长天也识趣变小飞回口袋躺着。
　　“干得不错。”顾言梓朝清歌道。清歌将沈无凭载到他面前，顾言梓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又看看四周狼藉，将他抱起，清歌回鞘，向远处走去。
　　“一个都不放过，处理得挺干净啊。不愧是你。”顾言梓自语道，“这下可和鬼市结下大梁子喽。”
　　顾言梓走出鬼市，飞过A中围栏。此时已是夜深，万籁俱寂。宿舍响着轻微的呼噜声，顾言梓将沈无凭放回床上，盖好被子。顾言梓望了望天边明月，又看了看熟睡的沈无凭，向外头飞去。
　　明月千里，何时送他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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