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境

　　三日一晃而过。
　　云间这些年漂泊四海，为求自保，剑法天成。练的皆是快准狠的杀招，只求一击制敌。严格意义上未曾入过师门，内功得不到指点，苦内力不足久矣。
　　这日得赠苍龙心经，大喜过望，顾不得追问风凌尘从何处得来，便开始潜心研修，周遭一切皆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间歇里难得想起还有风凌尘这号人物，此人近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虽心有关切，又思忖着对方剑术超绝，出不了什么岔子，便安下心来继续潜修。

　　第三日，暮色降临。
　　废寝忘食的三日里，云间勤练苦修，对内力的提升之法有了全新的感悟。
　　一番调息运转下来，经脉活络，神清气爽，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畅快。
　　云间走出房门时，正好碰见风凌尘迎面而来。
　　见到云间，风凌尘愣了愣，似是回想了下，才终于记起自己曾捡了个人般的，脸上显出极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早啊。”
　　抬眼看向透过木窗照进廊道的夕霞橘光，云间沉默。早？
　　风凌尘顺着他眼神看去，不禁赧然：“咳……嗯，好像是不早了。用过晚膳了么？一起。”
　　两人一同下了楼。

　　这几日云间闭门不出，掌柜的心领神会并未打扰，只按一日三餐准时送至云间房门前，放下便离开。
　　此时见两人一道出现在大堂，杨掌柜也并不意外，转身进了后厨准备饭食。
　　风凌尘取来温酒小红炉支在桌上，待酒煨暖，各添一杯。
　　这回云间学了乖，浅饮辄止，只看着风凌尘自斟自饮。

　　风凌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练得如何？”
　　云间方回过神，深为感激：“极好，此书于我大有益。上回只顾着研读心法，没来得及问你，此心经失传百年，未曾听闻现世，极是贵重。你是由何得来，又为何赠与我？”
　　风凌尘笑了：“问题真多。罢了，这些小玩意儿，于平常人而言或许珍贵，于我并无多大益处。至于来处么，我当年与那魔教少主略有些交情，顺手承了他的遗愿罢了。啧，收在我这儿不过废纸一张。如今赠与你，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云间愕然：“当年？”魔教的覆灭不是上百年前的事了吗？
　　正巧此时，张掌柜从后厨端着几碟家常小菜出来，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云间。
　　云间所坐之处背对着张掌柜，因而并未察觉到对方的目光。
　　但既已到了用膳时候，两人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

　　风凌尘吃得很少，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便搁置一旁。
　　他一只手优雅地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注视着筷子正伸向一块羊排的云间。
　　云间被他看得甚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究竟想说什么？”
　　“今夜即是我等的机缘。你若有意，可随我一道前去。”
　　“哦，好。现在能吃了么？”
　　“吃吧。”
　　云间继续大快朵颐。
　　风凌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发觉自己一时兴起捡来的小狼崽姿容甚佳，“秀色可餐”。

　　夜幕降临。
　　今夜无月无风。走出客栈，皑皑白雪覆盖下的荒原苍茫，雪中透出几分孤寂。
　　风凌尘从客栈借来一盏提灯，又取来狐氅递给云间，两人踏上了路程。
　　还有……
　　云间：“你的琴，为何不自己背着？”
　　风凌尘：“重。”
　　嗯，很有道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忍。
　　云间又背上了琴匣，乖巧安分地当起了风凌尘的小弟。

　　今日的风凌尘安静得反常。
　　云间偶有忍不住看向他，见他薄唇紧抿，神情十分严肃。
　　云间本就不是善谈之人，便也缄了口。一路更加安静。
　　两人走出不远，约一炷香的工夫，行至一片杉木林间时，风凌尘突然开口：“到了。”
　　“在这里。云间，烦请你取下琴匣。”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风凌尘头一次唤了云间名讳，还用上了敬词。
　　眼前，是一座陵墓。

　　云间提灯笼照去，墓前石碑篆刻着一行小字——爱妻雅音之墓。
　　前几日降过大雪，碑文却清晰可见，应是有人来仔细清扫过。
　　“雅姓甚是少见，墓主人是关外人士么？”
　　云间一边说着，一边取下琴匣，那方却没有搭腔。
　　转头看向风凌尘，发现对方脸上显出几分很不自然的古怪。
　　“怎么，不是这里？”
　　“不……我只是猜测，此处葬着的，或许是杨舒城他妻子。噢，杨舒城就是这几日我们所住客栈的掌柜，与我是旧识。”
　　云间“噢”了一声，一脸的欲言又止，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开口：“这……不太好吧？”
　　风凌尘：“嗯？”
　　云间：“既是旧识，今日叨扰……”
　　还未等云间说完，风凌尘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云间满脸迷惑：“不是盗墓么？”
　　风凌尘暴怒：“谁、说、老、子、要、盗、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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