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冰淇淋

　　她等了半天，对于说辞，从昨天夜里就想好了，在心里头屯到现在，早已试着说了无数遍。

　　“坐。”他伸手示意，客气有礼。

　　周奕天：“不用了……”

　　刚说了三个字，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以为是哪个部门经理，没想回头一看，竟是昨天的女人。

　　“皓飞，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肖楠换了套装扮，走上去挽住江皓飞的胳膊，“我还等你吃早饭呢，等来等去这都要中午了。”

　　“不用等我，昨天跟你说了，我和天齐喝酒去了。”

　　江皓飞回身从桌上拿了份资料，这一动，顺带着有意无意逃离开她挽来的手，肖楠不死心，撒着娇，两条白净细长的手臂再次缠绕上他。

　　“喝了一夜吗？给你打电话也没回。”

　　“对，酒馆太吵没听见。”

　　他们靠得很近，肖楠精致的五官就依偎在他肩头，她抬头望着他的侧脸，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只是对上他正视而来的眼神时，心底蓦然一凉，和以前不太一样，多了太多的生疏和冷淡，丝毫没有以前的热情。

　　周奕天站那不动，更没打算离开，离开西简问题不大，倒是站在一对恩爱的情侣面前，电灯泡贼亮另她不太自在。

　　不过，在决议面前，脸皮还真不算什么。

　　“我来是想跟江总说，我离开西简不决定留下来，昨天您的吩咐我已照例跟着娅娅完成了，在西简这一天，谢谢江总的照顾。”

　　最后两个字，在周奕天口中，满满的嘲讽，但也掩饰极深。

　　他听不听得出来，那是他的事。

　　办公室静谧的空气中，男人挣开胳膊上的手，把那一沓资料放回桌上，朝她靠近几步，他勾唇笑着，英气的眉毛下，一双黝黑的眸子似笑非笑锁着她，意味不明。

　　咫尺之距处，插兜停步。

　　这一瞬间，十一年前的“傻疯同伙”朦胧的影子，似乎又与他重叠。

　　周奕天暗自摇头，不是他。

　　“我和顾董事通过电话，你确定……不留下来？”他言语不紧不慢，却带着说不出的逼迫感。

　　周奕天懂他的意思，大概就是：“离开这，你会后悔的。”

　　会吗？

　　不会！

　　合适的地方并非只有他西简一个，她不信，若大的深圳，会没有合适她停留的地方。

　　可他既然这么说，必定从小姨那知道了很多，周奕天不由自主开始犹豫，此时，她竟然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往日的决断去哪了？

　　归根结底，输给了怕麻烦。

　　虽然短短一天，也和孙远还有娅娅很熟了，再去到另外一个地方，又得再次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

　　这几天，从来了深圳，情绪没有轻松过。

　　加之今天是……

　　前两日，等待一天才进入西简的疲惫心态再次涌上身心，她累了，不想折腾了。

　　倔傲的性子在现实面前一败涂地。

　　“跟我来。”江皓飞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没有回头，继续说道：“肖楠，我有事要谈，你先自己坐会。”

　　周奕天领会意思，转身跟着他出了办公室，她不知道去哪里，跟着他上了电梯直达五层，在房间502处停下来，他推开了门。

　　这里，是她会住下的地方，周奕天想象过，她坐在窗台边晒着太阳，静静作画的样子，可现在，留不留下她自己都拿不定主意。

　　来时，主意已决，就因他的一句话，全打乱了。

　　“昨天我的话你生气了？”进了门，江皓飞缓慢地走到房间沙发那，坐了下来，许是房间孤男寡女气氛太压抑了，他拿起遥控器，打开对面的电视机。

　　昨晚，他的确和顾董事通过电话，对于周奕天来西简，他疑惑很大，顾董事那容不下她？

　　她为什么选择不在自己小姨那，反而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他疑惑之处。

　　“我只是认为，江总如果并不情愿可以直说，不必勉强，我虽然没有江总身有成就，但我明白一个道理，人世短暂，但凡别有选择，也要离开另你不愉快的地方，没必要让自己委屈，更没必要让别人轻蔑自己，是人并非不好，道不同罢了。”

　　电视被他调到军事频道，才放下遥控器，听了她的话，江皓飞抿唇一笑，视线从电视挪到周奕天身上。

　　“你想留出时间进修画师是吗？”

　　周奕天站在不远的地方，“对，我本意并不想工作，我专业经济但我并不喜欢，毕业之后，有工作过几年，很烦躁，对于一个并不喜欢的专业来说，坚持下去太难了，所以我才决定，做我自己喜欢的事，还来得及，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出色的插画师。”

　　“那你学校找好了吗？”江皓飞又问。

　　“找好了，来深圳之前我就联系好了，时间是二四六七，今天周五，明天就要去学校，我原本打算昨天就找姜江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但是江总您太忙了，没有时间。”

　　“如果我说，你留下来，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进修画师，你还愿意吗？”

　　周奕天看着沙发上，侧脸望着自己的江皓飞有些茫然了，她反复思考，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说，并不欢迎自己来到西简。

　　可一转眼，又给出足够的时间，也就是说，一周七天，她只有一三五留在西简工作。

　　当然愿意，心的回答速度比嘴快多了。

　　同时，又暗骂自己：“你这小妮子太不争气了。”

　　但也没关系，欲成大事者，必然承受些侮辱，这点芝麻绿豆算不得事，只要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就可以。

　　“江总您当真愿意……给我时间？”周奕天努力控制，仍难掩喜色。

　　“嗯，能坚持自己喜欢的事很难得，再说了，我身边并不缺助手，有你没你都一样，如果说能帮了顾董事的外甥女，将来合作还能更好推进，何乐而不为。”

　　这样的合作属实愉快，周奕天高兴地就差把“合作愉快”说出口了，可这么直白的表达太伤两家关系，使不得。

　　“那就谢谢江总，我明天就去上课，还有，我一周只有三天在西简，所以，薪水我不要，江总给我时间和机会，我就对西简付出些我力所能及的事，等时机合适，我就离开了。”

　　“去哪？”江皓飞反问，周奕天说了很多，他似乎就听见了最后那句话。

　　周奕天：“回……”

　　“坐下说吧，我不缺助手，不用太过礼节。”

　　周奕天不再客气，房间是套房，里面卧室，两人所在是客厅，沙发茶桌电视皆有，周奕天在两端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才继续吐露：“我妈妈一直不同意我进修画师，一旦对她提起这件事，我们就会吵架。”

　　“多说服说服她，或许，她就同意了。”

　　周奕天摇摇头：“她精神不太好，早些年受过伤，现在也是靠药物维持着在调理，我不是不敢反驳她的意见，只是不敢让她生气。”

　　“那你爸爸呢？也不同意吗？”

　　“我爸……”周奕天说不下去了，随意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见她脸色不对难以开口，江皓飞不再勉强，“你就安心留在这儿吧，随时进修，如果有时间，就帮我做一些工作。”

　　“嗯。”

　　有了他的应允，周五这一天过得格外充实，晚上头一次，住进了502房，把好消息告诉了六六，甚至，连今天伤痕累累的日子，都忘在脑后。

　　10月29日……

　　他忘了很多事情。

　　诸如，她从小学就美术天赋极高，学校操场的黑板报，全是她的作品。

　　记得，她养了一只小白狗，叫豆豆，狗在院子里溜达，她坐着小板凳在烈日下画狗，北方的夏天虽然不算多热，但午头的阳光也甚是毒烈，她，傻的不知道找个阴凉。

　　她还画过他，可故意画丑，面部扭曲皱纹满头，大嘴咧到耳根厚如肠，眼睛眯着一条缝，鼻子弯成衣服挂勾，两个人围着满院子你追我跑。

　　“周奕天，你跑不过我的！”少年气蹭蹭指着前面乱跑的女孩。

　　后来，豆豆死了，她守着狗哭了一天，第二天仍舍不得埋，到了快黑天时，江皓飞劝说多次，她才肯跑到河边挖了个坑，把豆豆埋了。

　　还找了个长形石块，用圆珠笔不清楚的写道：豆豆之墓。

　　除了玩，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坐在那画画了，那些复杂的动物在她手里轻轻松松一笔勾成。

　　原来，已近而立之年，她依旧是当初倔强的女孩。

　　星光璀璨了夜。

　　她大概睡了。

　　江皓飞抽着烟在窗台站立良久，拿出手机拨通了上面的电话号码：“顾董，我是江皓飞，明天哪个时间有空，我们见个面。”

　　开车到学校需要30分钟时间，周奕天早上七点钟出发，在八点之前进了学校，手机上显示有雨，特意带了把伞，今天的气温有点冷，降温了。

　　见到祁向东后，直接进入画室，拿出笔记本打开数位板。

　　插画她之前学过皮毛，因为还有工作，没多少时间投入。

　　美术行业她从兴趣班就开始接触，妈妈当时是让她学习舞蹈的，可周奕天学了一天便不肯学，别的小朋友在老师的指导下练习舞蹈，她就站在后面哭。

　　一哭一节课。

　　后来，周母实在顶不住她的哭，便放弃了，不学舞蹈总要有个其他兴趣，带她去了乐器班，她同样一眼不瞧。

　　最后，选择了美术作为课下兴趣。

　　“你天赋那么高，不好好学一下实在浪费。”祁向东帮她试笔软件。

　　因为还有其他同学在，周奕天压低了声音笑回：“祁老师，祁老师，往后的学课里，多多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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