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七章迁客何来(三)
出了这镇落,巧得一商贾驾牛车赶集市,便付了银钱顺去半途。阿寿再将胆战心惊的事问出口,却被其师捂了嘴。
“什的死不死的,不过是要睡去片刻罢了。”
“那他...”阿寿心间总藏不住疑惑,但叫其师估摸准了,当即由一句“慢慢同你算账”给憋回了言辞。
“怎么?方才被吓哭了?眼鼓如核桃。”
阿寿一听,便又想起美人,也不非要辨个虚实,唯有匆匆一面徒留的感憾后劲,这莫名胡思也不知是说书人口中的哪一折,欲深究琢磨,只内里空落,连个面貌都说不清,单记得将神明同果物系在一处,恍惚又捉住了美人,然片刻后愈发模糊,一点臆想竟又逃去了,莫大酸涩便泛上,只觉出流缘轻浅,满是失望与惆怅,往师父怀中一埋,呜咽抽泣,“呜,师父,我,我被蛇蝎美人,骗,骗了!”
“什?”其师着实未听清这囫囵话。阿寿尽在师父怀中乱扑,委屈得了倾覆之处,越是有劲哭,其师不知如何是好,将温掌熨去阿寿肩脊拍抚,直惹得商贾侧目,打量他们的行头揣度,阿寿才昂头,坦着熏红的脸,抽噎道:“我说,这牛车...癫得我屁股疼,呜...”这话脱口,极尽惹人怜爱的天真娇气,又着实令人忍俊不禁,听者尽哄笑开了,商贾也不知因言语思忆了何物,和着冷暮将薄覆慈爱的目色落于阿寿身上,同其师扯开了乡音。
师徒在一处破庙歇脚,阿寿铺好稻席便见着师父又临月辉抱着楸枰,喟叹中再铺开切切凄凄。阿寿万分不解,师父擅画但不懂棋,可引他这等容表的物,竟为棋枰而非细毫,虽几番问出口,但总以“为时尚早”来答。阿寿即又想到先时的惊魄。
“师父,那老古董为何杀气腾腾?”
其师自月色移来目色,又随其流泄,淌在棋枰的星罗棋布中,张了张口,艰辛熬出半生音色。“人怕出名啊,悔时方恨!”声颤如断弦,调尽哀绝。
“梦归故里而物是人非事事休,一朝错步,后世尽蹉跎!”那山顷刻崩塌,将额磕进棋枰一阵哀恸。阿寿由这行举大惊失色,慌忙扑去将怀纳入其师脊背,越劝莫哭,这音色便不受控,也同师父陷进大恸中,失声掉泪。
两袖尽湿,其师妥置棋枰,又把阿寿捞于怀臂,干涩口唇道出萧索“阿寿,乡路漫漫,望不见头啊...”逃开自己生根的土地,致眉间染着异地的风霜,却忽然自一隅星月中水波心荡,猛然惊破薄暮,方觉醒悟,不过辗转入了半程蜃景,于是仍然未能解脱万物于俗世的执着,恋恋埋骨的乡土,自此叩开故乡事,引旁人也一同做着断头无根的乱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