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终有破晓时

　　顾笑言从楼里出来，吹了会儿冷风，把自己刚刚悸动的心平复下来，才回了家。
　　家里，顾婷已经睡了，给她留了盏灯，黯淡的光。
　　时光一点点流逝，转眼间，已入冬，顾沚岚在老家想着两个孙女，就打了电话让顾婷和顾妤带着两孩子周末抽空回家玩一下。
　　到了星期六晚上，顾笑言跟着顾婷回来了，顾婷陪着老人说着话，顾笑言就在一边慢吞吞地写作业，等着顾妤一家的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七点十三分，顾沚岚跟顾妤通了电话，说是出发了，七点五十八分，顾笑言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有些乱，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
　　八点零九分，顾沚岚接到了电话，是顾妤的号码，开口的却是一道雄浑的男声：“您好，是顾小姐的妈妈吗？顾小姐在云新路出了车祸……”后面的内容顾沚岚已经听不下去了，顾婷的脸上没了血色，站起来拿着车钥匙就往外面跑，原本温馨的氛围顷刻间没有了 。
　　顾笑言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加上刚刚老人机里隐约透出的声音，就知道是出事了。
　　顾笑言看着顾沚岚一下又一下的喘着粗气，用手在她的背上轻抚：“没事的，外婆，你别担心，没事的……”
　　可是她的安抚却没有作用，顾沚岚眼睛里溢满了自责，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一倒，不省人事了，顾笑言连忙扶住顾沚岚，安静的脸上盛满了担心和恐惧。
　　一会儿，外面传来急救车的声音，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上面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下来时，顾笑言还扶着顾沚岚，手臂酸了也不在意，她不懂医，不敢乱动，她怕……一动，面前这个和蔼的老太太就要离开她了。
　　她跟着上了急救车，陪在顾沚岚的身边，她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老人，心里发酸，眼底有热流在向上涌，她仰头，闭了闭眼，将泪压下去，外婆见着了……会更难过。
　　……
　　顾婷赶到了云新路，车祸发生的路段正在封锁。
　　面前的场景令人发指，顾婷环顾四周只见着惨烈的现场，没见着顾妤他们，上前拉住一个警察，声音哽咽急切：“同志，他们…他们人呢？”
　　警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情况不太好，他们已经被送去第一医院了。”
　　顾婷随即就往停车的地方跑，身后那个警察在后面喊着：“你慢点开车啊!会没事的啊!”
　　顾婷到了第一医院，找到前台问了顾妤他们，又急急忙忙地跑到顾妤那边，却只见着陈诗涵一个人坐在走廊上。
　　眼神空洞无助，灰尘、泪痕还在脸上。一个人瘦瘦小小的蜷缩在那里。
　　顾婷的心撕裂般的疼，她走近了，陈诗涵抬眼看着她，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她看着顾婷，嘴巴一瘪，就要哭。
　　顾婷快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揉揉她的头，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抚她的背，温柔地安慰她。
　　凌晨一点五十九分，“手术中”的红灯熄了，医护人员推着面容苍白的男人出来，其中一位医生面容憔悴：“手术还蛮成功的，但醒不醒得过来就要看造化了。”陈诗涵从廊道的座椅上起来，跟随着进入到重症监护室。
　　而顾妤伤了左腿，打上了石膏。也在一边躺着，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陈诗涵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眼睛发酸，心里很空，目光有些涣散，顾婷别过脸去，仰头，把泪收回。
　　夜已深，陈诗涵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顾婷看着心疼，小心地给她批了张毯子，轻声安慰了好久，陈诗涵才慢慢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顾婷把陈诗涵安顿在折叠椅上，一个人推门出去，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心里觉得有什么忘了。
　　顾笑言在病房里，自己的手机还在家里的床头柜上，而外婆的手机因为来时太匆忙，忘了拿。
　　她想了想，还是去前台问医生护士借个电话打给顾婷。
　　顾婷下了电梯绕了个弯儿，就看见自家女儿正往前台走，她微微蹙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笑言，你怎么在这里？你外婆呢？不是跟你一起的吗？是不是……？”
　　顾笑言跑前跑后了几个小时，脑子有点不太清醒，被顾婷叫住，还没答应一句话就被劈头盖脸的三连问砸得有点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外婆她脑溢血又发了，刚做完手术，现在在重症室里。小姨他们呢？情况怎么样了？”
　　顾婷面色顿时煞白，回到：“你小姨左腿骨折了，你姨爸做了手术，还不知道能不能醒。你外婆呢？带我去看看？”
　　顾笑言带着顾婷上了电梯，顾婷看着顾笑言面容清冷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刚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没有好好安慰你外婆？你还把她一个人丢病房里，你会不会照顾老人？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什么样子？”
　　顾笑言侧过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她，里面浸满了寒意。
　　“叮”电梯到了九层，门缓缓，打开，顾笑言收回目光，迈开腿走出了电梯，电梯里的顾婷被她的目光刺得顿时惊醒了，抿了抿嘴，抬脚跟了上去。
　　“笑言…我刚刚太着急了，才那么说的……”，顾婷心里有些惭愧。
　　顾笑言抬手撩了下头发，不在意地推开903的病房，“外婆在里面。”
　　顾婷的话被打断了，却也只是皱皱眉，急切地跑到顾沚岚的病床前，看着自家母亲面色苍白，身上插着管子昏睡在那里，鼻头发酸，眼眶里溢满了泪，几欲哽咽出声。
　　顾笑言在一旁看着，眼睛里有了血丝，眼眶微红，轻声说：“不要在外婆面前哭。”
　　顾婷有些不明所以地瞪了她一眼，复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眨眨眼，勉强忍住了哭意。
　　待出了病房，顾婷看着顾笑言一副恹恹的样子，一字一顿地开口：“顾笑言，你是外婆带大的，你可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顾婷走了，去了顾妤他们的病房，顾笑言却靠在走廊上，半晌没有动，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难道不把感情表露出来，就是没有感情了吗？
　　翌日清晨，顾笑言早早地去买了早饭给顾婷她们送去。
　　透过病房门上的窗口，里面的人还在熟睡，顾婷已经醒了，在陈诗涵身旁轻抚着她的头发，目光温柔。
　　顾笑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
　　病房里原本温馨的气氛瞬间消失了，顾婷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儿，眼里只有些许的不满，那目光刺痛了顾笑言，让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家的局外人。
　　她垂眸，再抬眼时，眼底隐有些笑意却又像是厌恶，她抬手把早饭放下，不等顾婷说话，又离开了。
　　她一直知道顾婷不喜欢自己，却喜欢陈诗涵，她曾经也傻傻的去学陈诗涵的一切：成绩，性格，说话……
　　但没用啊，陈诗涵依旧是陈诗涵，顾婷依旧喜欢她，顾笑言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她最终还是成了顾婷不喜欢的样子，她深知这一点，所以也不再刻意改变了。
　　但今天顾婷的目光还是刺痛了她，她终究没有练就成金刚不坏之躯，她有血有肉，只是在这岁月里，经历了一次次失望，一点点变得麻木了。
　　她看顾沚岚还在昏睡之中，没有要醒的迹象，就去咨询了一下医生，知道了这是正常现象，也就不再纠结了。
　　出了医院，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抬手附在眼睛上，待眼睛适应了光，才打了车去云新路。
　　……
　　因着周末周睦辞在家里有些无聊，作业早早地写完了，这会儿看着一本外文书，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放在桌上的手表。
　　随着时针一点点靠近八点，房门外还是一点点动静都没有，不应该啊，周睦辞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皱了皱精致的眉，看了看时间，再等等吧。
　　指针点到了八点半，周睦辞叹了气，外文书读不下去了，随手扔到一边，把手表戴到手腕上，打开房间，就看见他爸在厨房的窗边吞云吐雾。
　　他走过去：“今天那孩子怎么没来啊？”
　　周忱看了眼自家儿子，人家就比你小了一两岁，你怎么喊人家“孩子”喊得比我还自然呢？
　　“哎，她今天请了假，家里出事了，昨天晚上，云新路车祸，就是她家里人……”，周忱看着周睦辞的眉眼渐渐严肃，还带了些担忧，又补了“她没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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