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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铃铛暗飞声
陈锡推门而进,客厅一如既往的乱,地毯上聚宝盆一大条犬正摇头晃脑,见陈锡进门,它发出“嗷呜”一声求救信号。
陈锡还以为它生病了,连鞋都没顾上换,急忙蹲下看它的情况。
聚宝盆对眼前这个两脚兽印象不错,十分配合的抬起脖子给他看,嘴里还“嗷嗷”的似乎在控诉某人泯灭人性的暴行。
陈锡看它精神不错,心里的紧张稍缓,用手安抚了几下它的头,低头发现它毛茸茸的脖子上多了一个项圈,项圈上镶着一圈金色小铃铛,顿时不由摇头失笑。
这项圈估计是周观刚给狗子带上,聚宝盆还没适应多出来的东西,当然会想摆脱,摇头摆尾甚至用牙齿去咬。
陈锡想帮它放松,结果手一碰项圈就牵起了一串清脆的响声,聚宝盆以为他是要帮它解开,吐出湿润的舌头亲昵舔他手心以示感激。
铃声清脆,交颈缠绵,陈锡眼前顿时浮现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他眼神闪烁不定,然后动了动手指,把铃铛项圈取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
等周观取餐回家,看到家里亮着灯,陈锡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聚宝盆傻了吧唧地舔茶几上的铃铛项圈,心中蔓延开一股暖流。
“我回来了,干饭干饭。”周观打开自己的餐盒,指着另一个塑料袋说:“现做的蟹黄饺子,排队等了好半天,赶紧尝尝好不好吃。”
他把自己的醋包放到陈锡餐盒旁,想拿陈锡辣椒包的手顿了一下,摇摇头收回来:“两包醋都是你的,我不爱蘸。”
厨房里的陈锡没看见这纠结的一幕,稍显低沉的声音穿过磨砂质感的玻璃门,”嗯,我不吃辣椒。”
求仁得仁的周观喊:“那我拿走了。”
几分钟后,陈锡把两只碗放在桌上,趁周观掰筷子,把他面前塑料盒里的饺子转移到碗里,而后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的也将自己的饺子倒进另一只碗里,进厨房拿了餐具递给周观。
“龟毛。”周观接过餐具,忍不住吐槽。
陈锡置若罔闻:“你的饺子什么馅?”
“虾仁。”
陈锡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吃蟹类。”
周观面上浮上一抹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打死不敢。”
“那……为什么要买?”陈锡犹豫了片刻,问道。
“你不是爱吃嘛!”周观为食物神魂颠倒,说话不经大脑:“你妈说的,说你最爱啃螃蟹了,五六岁的时候就是‘螃蟹愁‘,进了超市海鲜区每回都闹着捎几斤。”
“记性不错。”
周观直勾勾盯着他:“学霸同学,我当你在夸我了。”
陈锡笑得意味深长。
聊着天,周观注意力不集中,猛咬一大口烫到了舌头,他拧开瓶盖直接灌了口凉水,不知为何,陈锡没来得及阻止。
“喝这个,冬天最好少喝凉水。”陈锡后知后觉拿过一杯晾好的水放他手边。
周观手贴杯壁试了试,温度正好。
“陈锡,说真的,我真挺佩服你的。”周观仰头喝了一口水,跟喝了口老酒似的,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你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来错处。你说老天多不公平,让你性格耐心、体贴、聪明,家境好,长得帅,事业顺风顺水,要车有车要房有房,这多伤我们的心啊!”
末了,他残忍地补充道:“就是龟毛逼事儿多,总爱摆臭脸。”
陈锡一向拿他没办法:“海明威先生说过,优于别人,并不高贵。自然界的法则是优胜劣汰,而比我家庭美满的人数不胜数,可见本质上我还是没人要的劣质品。”
周观张口就说:“谁说没人要的?!我……”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周观终于回神,低头扒拉两口饺子压惊:“……觉得只是缘分未到而已。”
“嗯,缘分未到。”
陈锡吃东西没有声音,周观也没再说话,空气一时过于安静了。
聚宝盆不喜欢戴项圈倒喜欢折腾它,又一次把铃铛项圈按在地上摩擦,屋里不时回响着丁丁零零。
饭已过半,周观这才想起来这顿饭的初衷,他干巴巴小声叫:“陈锡。”
陈锡“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嗯……冬至快乐。”
“冬至快乐。”陈锡冷静地不像话。
聚宝盆似乎也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围,摇晃着大尾巴跑过来,两爪抬起按在陈锡一丝不苟的西装裤上。
陈锡问:“它喜欢吃饺子么?”
“嗯,还行,看它心情。”周观答。
聚宝盆对陈锡碗里的饺子展示了痴迷的热爱,陈锡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个饺子投喂它。
“嗷呜嗷呜”狗子表示还要。
周观仿佛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撒娇要陈锡喂饭的一幕,结合狗子享受的表情,突然莫名火大,默默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在经历三次投喂之后,周观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儿地说:“惯的它!”
聚宝盆“嗷呜”一声表示抗议。
陈锡看到气鼓鼓戳饺子的周观,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好了,去玩吧。”陈锡投喂了五只饺子之后,揉揉狗子的头。
聚宝盆有些不满意,它不知道为啥这只两脚兽不喂了,它还没吃饱,于是拼命用头蹭他表示继续。
周观看它谄媚的模样越看越烦,插了一只饺子叫它:“盆儿,过来,这里有。”
聚宝盆凑过去嗅了嗅,好奇怪的味道,不喜欢,然后高傲地撅起屁股转身走了。
陈锡有些想笑,心里又隐隐生出一种庆幸,还好周观没喂它。
“不给它吃!陈锡,它有狗粮,从国外代购的,这家伙天天伙食比我都好,还敢挑食,你别惯它!”周观气吼吼的嚷嚷。
陈锡宠溺一笑:“听你的。”
周观莫名弄了个大红脸。
被忽视的狗子越发暴躁,弓起脊背猛蹿到陈锡身上,大尾巴一扫,没动几只的饺子扣了陈锡满身。
它似乎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前腿跪地卖萌求原谅。
周观无暇多想,立刻冲过去扒陈锡的衣服,自责道:“快脱下来,这么烫得烫伤了。”
陈锡任他摆布,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观拧起的眉毛。
“没事。”半晌,他轻声说:“不疼。”
“都烫红了,我下去买烫伤膏。”周观说着就要走,陈锡伸臂把他揽进怀里,头埋在他的腹部,闷声说:“我是医生,这点伤没事。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不好。”周观抬手蹭蹭鼻子,想起他满身螃蟹汤就毛骨悚然,用手推他:“去洗个澡,别蹭我一身。”
“我没衣服换。”陈锡嗓音沙哑地厉害。
周观有些不自在,但没再摆脱陈锡:“我给你拿。”
“我没吃饱。”
“你洗澡的时候我给你去买。”
“我……”陈锡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没事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周观看着全身只剩一件遮挡重要部位小衣物的陈锡满脸通红,闭着眼睛磕磕巴巴,随手乱指:“去浴室脱衣服!”
“都是男人。”陈锡故意道:“我不习惯在浴室脱衣服。”
“这、这里是我家,旁边也没有别人,你……你……”你就得听我的!!!
可惜最后一句没说出来,反倒暧昧不明。
“嗯?你在暗示我么?”陈锡继续挑逗跟煮熟虾子一样全身发红的周观,见那人全身僵硬地傻站着,闭紧的睫毛扑扇的跟蝴蝶似的,可爱极了。
周观别过脸,同手同脚坐在沙发上,嘟嘟囔囔:“你明知道我的性取向的。”
“成为你的猎物是我的荣幸。”陈锡在心里想:“亦是不幸。”
“给我拿衣服。”一语言毕,陈锡进了浴室。
听到水声“哗哗”响起,周观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他妈的,简直要命!
……
雾气蒸腾,陈锡的思绪异常活跃,他骤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囿于自身的怪圈。
医院初见,周观讲了隐喻的故事,而后没有拒绝送他回家的要求,甚至邀请他进家里做客。
他进厨房做饭,周观清醒时的焦急以及依赖做不了假。
今晚周观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眼里的激动和兴奋掩饰不住,这绝不是仅仅因为有个老同学陪他过节。
每一次同他在一起,周观总会不自觉服从他说的话,那么谨小慎微。
周观还记得他的小习惯,记了将近八年。
刚才他脱了衣服,周观眼里的是欲,明明白白的欲。他张牙舞爪拼命遮掩,又怎么可能完美无瑕。
……
一点一点抽丝剥茧,陈锡想:我快要触碰到真相了,一个足以令自己崩溃的真相。他敢大大咧咧去爱所有人,唯独面对你的时候,他像极了一棵胆怯的含羞草,畏畏缩缩。
他感到窒息,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周观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
而他何尝不是如此,烈火灼心,思念入骨。
他笑得癫狂:周观你他妈就是个小骗子。
陈锡心里结痂的地方不由得发痒滚烫,他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它终有一日能了无痕迹。
不知何时,厚厚的痂皮下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长出了滑滑嫩嫩的肉芽组织,它会不停机化、成熟,代替抚平创口,周围的小血管重建、再通,恢复血液循环。
最终,这块创伤落了疤痕,倔强的迎来新生。
忍过独自舔伤口的疼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始终一叶障目限于自身,实际并不了解周观。
周观心里的禁区到底有多严防死守,才能让他歇斯底里地抵抗,不敢冲破壁垒与他坦诚相对。
可他还是想触碰,这个挖掘过程会很深很痛,他会陪着他,不论成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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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改编自大诗人李白的原句: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引用一句名言送给周小观(忘记出处了囧囧):总有小笨蛋哭完后继续爱你。
谢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