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燃

　　四月末，校运会举办这天热火朝天，打在人皮肤上发红发疼。
　　天热易口渴，校门口卖冰镇矿泉水、冰糕都挣了不少钱。

　　林念生和宁嘉厌这些初一干部站在路道两旁，梧桐树新芽抽长快速，为人遮住头顶炎炎烈日。

　　六个班六个人，所有人都围着宁嘉厌，只有林念生左手握住右手腕，眼神平静放空地看着操场上正在预备的田径赛选手。

　　宁嘉厌与人交谈说笑的时候，眼角余光安耐不住地瞥向林念生。青春期正在发育的女生，脸上的稚嫩稍稍褪去，五官逐渐立体，眉眼长开，是很耐看的长相。

　　就像是初生的栀子花花苞，半开半不开，给人急切的幻想。

　　一班班长张晓暗恋宁嘉厌的事闹的人尽皆知，还为了他去找追宁嘉厌的学姐麻烦。林念生听到张晓那声娇柔的嗓音，忍不住扭头看向他们。

　　正好与宁嘉厌撞个正着。
　　林念生眨了下眼，宁嘉厌下巴冲她抬起，若无其事地问她，“你怎么看，三班文艺委员。”

　　林念生忍不住颦眉，这人连自己名字都不愿意说了。

　　其他几人的目光随着宁嘉厌的话音落在自己身上，林念生已经麻木。
　　自己怎么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

　　也许是讨厌炎热的夏天，她像是吃了火药咄咄逼人，“我刚才又没参与你们的话题，怎么看？我能怎么看？”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她。

　　宁嘉厌像是在掩饰自己尴尬，抬起手拨弄刘海。所有人注意力全部放在林念生身上，谁也都没有看到他嘴角轻轻弯起的弧度。

　　张晓一皱眉，横了林念生一眼。
　　没有出口怼林念生，那是因为经历过上次，她学乖了。

　　更何况，初三大姐大是林念生的表姐。
　　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林念生。

　　林念生正在想怎么找宁嘉厌要小说，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很难，要个书而已。

　　一整天的时候，林念生都在找准机会跟宁嘉厌说话。
　　可惜他身边无时无刻都围着一群人。

　　林念生在这时候讨厌他那么受欢迎。

　　下午最后一场乒乓球比赛结束，林念生和班里其他人正在弯腰收拾东西。
　　忽然头上被戴上什么东西，林念生吓了一跳。

　　摘掉帽子，她直起身子，看到罪魁祸首和他朋友大大咧咧地坐在板凳上。

　　林念生随手把帽子扔进他怀里，嘟囔了一句，“要不是看你给咱们班赢了比赛，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诶，你要怎么不会放过我啊。”那人是班里最爱玩的男生，人长得好看，剑眉星目，一股玩世不恭痞里痞气的气质。
　　是初一除了宁嘉厌以外长得最好看的新生。

　　他朋友正好在旁边接了一句，“对啊，郭阳得了第一名，你不表示表示？”

　　“我表示什么？”林念生觉得莫名其妙，“明天老班会奖励你二十元饭票。”

　　郭阳语气无奈又宠溺，“我又不稀罕，你要的话我送你。”
　　“好啊，我正好可以省钱了。”林念生说。

　　郭阳笑了笑，“行，给你就给你。”

　　--

　　不远处，宁嘉厌刚刚把六班所在的位置上的垃圾清理干净。
　　一抬头就看见林念生和人正在说话。

　　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记得那人是去年送林念生苹果的那个。
　　大家都住在一栋宿舍楼里，晚上打热水的时候碰到过他们正好谈到林念生。

　　三班几个男生语气暧昧，每次集体活动，那人总是会跟在林念生身边。
　　少年的喜欢明目张胆，宁嘉厌自然是知道那人喜欢林念生。

　　不过这是林念生自己的事，他不该管，也不难管。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在警告自己，离林念生远点。
　　可是越是警告自己，禁锢自己，他越想突破重围，靠近林念生。

　　就在他心情不爽的时候，同班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搭上他肩膀，把一封信拍了拍他胸口，吊儿郎当地对他请求，“好班长，你去把这封情书给三班文艺委员呗。”

　　旁边有个女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咱们班就没有好看的女生了？一个个的不如滚到三班去得了，省得你们老是麻烦人家宁嘉厌去给你们送情书。”

　　眼镜男语气充满嫌恶，“你管那么多干嘛啊，我给谁写情书你也管，怎么，全班男的都是你后宫，不能喜欢别的班女生了？”

　　“宁嘉厌是咱们班唯一一个考进年级前十的，能不能不要打扰人家啊。”
　　“那你不如努努力，成为班里第二个得了。”
　　“你怎么不努力啊。”
　　“我家有钱，用不着我努力。”

　　宁嘉厌从他手里拿走信封，径直走向三班所在的位置。

　　林念生正指挥郭阳和他朋友帮自己搬东西，突然头顶被人拍了拍，心想这一天怎么跟自己头过不去了。

　　一回头就看到了宁嘉厌，手里拿着信封，看来是用信封拍自己的头。

　　林念生下意识地摸了下头，她有些愣住，没想过宁嘉厌会主动来找自己。

　　宁嘉厌没有那个闲心去给人送情书，以前那些人拜托自己送给林念生的情书，他全部扔在了垃圾焚烧厂里销毁。

　　林念生自然是对六班男生莫名其妙地眼神和举动感到疑惑。

　　她觉得自己还那么，懂得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爱吗？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啊？”

　　宁嘉厌面不改色，“你以为我没看到这一整天你都在偷看我？”
　　林念生脸红通通的，张口狡辩道，“我没偷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啊。”

　　宁嘉厌‘哦’了声，把信封揣到校服口袋里，“那可能确实是我太自恋了，以为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看着送到嘴的肥羊，林念生有些不情愿地说，“是有事要找你。”

　　刚把板凳搬回班里的郭阳走了过来。
　　宁嘉厌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头颅低下，与她的距离拉近。

　　“你看，我也没说错吧。”

　　俩人光明正大地在操场上举止亲昵。
　　郭阳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认出来那人是宁嘉厌，危机感立马提高，走向他们的步伐加快。

　　林念生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浑身不自然，耸动了下肩膀想弄掉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她有些懊恼，这短短的一年里，她的好孩子宁嘉厌怎么变得吊儿郎当的。

　　宁嘉厌说，“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语音刚落下，就松开了林念生。

　　林念生吓得连忙抓住他的袖子，“你还记得上周你没收我们班女生的小说吗？”

　　宁嘉厌假装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
　　林念生见他还记得，松了口气，“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把那本书还给我啊。”

　　“为什么？”
　　“那本书是人家新买的，还没看几页你就没收了，是我的话也很想要回来。”

　　林念生知道这个要求太难为人了，学校里不让看闲书，自己作为干部竟然还包庇班里的学生。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宁嘉厌。
　　果不其然，对方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宁嘉厌还想多装一会儿，可是看到郭阳快要走到的时候，对林念生，“可以，那本书不过不在学校里，我把它放在了家里。星期六那天你来我家里找我，到时候给你。”

　　“谢谢你六班班长。”林念生了却一桩心事，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郭阳也正好来到，把胳膊肘放在她肩膀上，眼神里是挑衅的意味，“呦，这谁啊，这不是咱们六班班长嘛，你跟我们文艺部长很熟吗？”

　　林念生小声警告他，“闭嘴！”
　　她不敢看宁嘉厌，心里期待宁嘉厌会怎么说。

　　结果对方当郭阳是空气，看了看表，对林念生说，“马上就要吃晚饭，你们班快点收拾。”

　　他不回答也在林念生意料之中，算不上失落。

　　这种事习以为常。
　　可她不止一次希望宁嘉厌跟自己能重归于好。

　　--

　　宁嘉厌回去后，眼镜男看到宁嘉厌对林念生做出那么亲昵的动作，心里有些不满。

　　“宁嘉厌，她怎么说。”
　　宁嘉厌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说她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眼镜男挑眉，“是吗？”

　　宁嘉厌把口袋里的信封还给了他，并解释道，“我刚才好好劝过她，可是她说不认识你，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让我把信退给你，说以后别再给她送信了，真的很烦。”

　　宁嘉厌说得有声有色。
　　眼镜男也不是不了解林念生脾气，这些话真像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
　　好看的女孩子多少都有些脾气。

　　“好吧，麻烦你了，等下晚饭我请你。”眼镜男半信半疑地把信封收回口袋里。
　　宁嘉厌微微一笑，“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请。”

　　丢下这句话，宁嘉厌登上楼梯。
　　眼镜男有些后悔让宁嘉厌去送信了。

　　班里这么多人让宁嘉厌去送信，以为他认识林念生，这事好办。
　　可是宁嘉厌长那个样，让他送情书有点危险。

　　以后还是自己去送得了。

　　此时，林念生还在指挥郭阳赶紧把东西搬回去。
　　马上就要去吃晚饭，食堂里有土豆牛肉，去晚了就没了。

　　郭阳流的汗把鬓发浸湿，累得蹲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对刚才的那一幕还是有点耿耿于怀，“林念生，你和宁嘉厌熟不熟啊。”

　　林念生对这个也有点敏感，闷声闷气地丢了句，“谁知道呢。”

　　谁知道宁嘉厌怎么想的。
　　她可是在他低谷时期，唯一一个在他身边陪他的人。

　　没想到一升学之后，把自己丢下就不管不顾了。

　　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出现宁嘉厌刚才的行为，林念生啧了声。
　　真的是学坏了，太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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