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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毒
薛洋与晓星尘识得的太久了,久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晓星尘转了心磨没了性子,竟然能留宋子琛活这小半年还不杀他,甚至连折磨都未曾有过,还隔一日便送去酒水吃食,薛洋之前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现在他连想都想不出来了。
“大抵是因为他没有把晓星尘的尸身一把火烧了吧。”薛洋无声地苦笑。竟然有一天,连薛洋都开始念别人的好,不知是人心变了,还是这世道变了。
薛洋就这样举着一壶雪浆,一边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地牢甬道尽头无尽的黑暗中等着那个人。
那个人,去岁冬日一点点收着梅上积雪,笑意盈盈地说要酿酒,多年前在山上时酿过的,日子久了,只怕手生,酿不好了,如若酿不好,倒了就是了,可不要取笑。
当日那个人美目盼兮的样子还在眼前触手可及,如今却要来守着他与昔日旧人偷会。薛洋满眼自嘲的无声苦笑。这酒真的不错,虽不醇厚,但清冽悠长,入口微甘,自喉咙蜿蜒至胸腹,像是一把小火一点一点烧过去,未能燎原,却也有自己的骨气。
什么人酿什么酒。
这名字也是,雪浆,这名字取的,是不是就只给薛洋一个人喝,只怕别人听了名字就入不了口了。
薛洋正胡思乱想着,听得声音传来,有人翩然落地。薛洋借着地牢入口处的光,定定地看着,这人就像是一缕魂,真是最近瘦了,一直以为是苦夏,现在才明白,心里装了这么一块大石头,压也要压掉不少血肉。
薛洋在暗,晓星尘没有留意其他,匆匆走去关押宋子琛的牢房,手腕一抖,门随咒而开。薛洋轻巧地跃至牢房门侧面墙边,静静地听着。
…星尘,你来了。
…我今日也不能久留,你走不走。
…我和你说过了,我要走,一定带走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固执。我不会和你走。
…你,唉,我索性直说吧,你知不知道薛洋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薛洋听着,宋子琛突然就开门见山了,看来前几次劝晓星尘一同出逃无果,今时今日真的已经憋不住了。晓星尘没有接话,宋子琛不耐烦的踱步声响起。
…他,诶!星尘!他对你想的不干净!
薛洋听到这里嘲讽地笑了笑,不干净,只是想得不干净么,这些正派人士说话一直这么迂回,哼。
…可这是为什么。
晓星尘开口了。声音却很小,薛洋怕听不真切,又靠墙近了近,几乎贴了上去。
…什么为什么?宋子琛停下脚步。
…他为什么不杀了我,他为什么费尽周折复生我,终日里讨好我,顺从我。
…还能为什么!他,他就是要报复我们折磨我们!我们……
宋子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无力落下,他无法继续说下去。宋子琛每隔一日就要听薛洋细细说一遍这两日又与晓星尘做了什么,言语间极尽其详,措辞时毫不避讳,宋子琛开始时完全无法想象晓星尘能做出这样的事,可听得多了,有时,竟然跟着薛洋的描述,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活色生香的龙阳春宫图来,就如同站在他二人床帏外亲眼见一般。每每这时,宋子琛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定是薛洋的阴毒计谋,真是想不到薛洋为了报复竟然连这种下三滥都不入眼的手段都能用上。
宋子琛觉得自己的心都脏了。
薛洋在墙外听着,牢房里宋子琛因为愤怒而发抖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晓星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太脏了?
晓星尘的语气不怒不悲了,却在薛洋心上犹如千斤石锤,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晓星尘的声音继续响起。
…是,我也觉得,太脏了。晓星尘的声音轻的仿佛一粒沙跌进尘埃里,几近不闻。
…我生于世学门第,师从正道仙家,一生志向唯有惩奸除恶护世之公允,从未攀附,亦不骄矜,自认清白于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委身于人,还是…
晓星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薛洋心中忐忑,又有些焦急,还是什么,他要说什么?
…还是仇敌薛洋。
果然,听到这里,薛洋颓然靠在了墙上,果然,晓星尘什么都记得。自己一直以为复生时出了差池导致他记忆遗失,费尽心神查找原因竟是被骗了。
…但是子琛,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晓星尘不知道自己的谎言让墙外那个人的心乱成了一团麻。他继续说道:…这一世,我想就这样过吧。
晓星尘颔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薛洋昨日去缝工那里取回了新制的夏衣,特意叫人在袖口处绣了几竿青竹,针脚细腻,晓星尘用指腹摩挲着竹叶清瘦的形状,如同薛洋每次轻抚着他那样,轻柔缓慢,不敢多用一分力,所有的情谊都在一抚一动间显而易见。晓星尘微微昂首闭上眼睛,他绝望又坚定的语气让墙内的宋子琛和墙外的薛洋都怔住了。
…如今,就算他是为了害我,我也不想走了。我,我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
宋子琛看着晓星尘,被气笑了。
…这有什么可弄清楚的!你喜欢这样么?你说你现在打不过他,那你和我一同先逃走,待灵力恢复如常,再回来与这小子清算不好么?你留下来要做什么?留下来让他继续日日折辱你么?
晓星尘似乎被宋子琛说中了心事,结巴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明白你心里的苦。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同我一起离开。若不是我的灵脉穴道被锁,我早就一掌打死那小子了。你快回去吧,别被发现了。
…好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晓星尘出了牢房,按着薛洋的做法咒锁了牢门,离开了。
薛洋半晌才发觉自己眼眶发热,几欲落下泪来。他本意是来盯着宋晓二人是否有逾矩之举,前几次都只是不浓不淡的问问伤势,今日却连着惊雷。
晓星尘记得所有事。他不肯走,是因为他只想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对他。为何如此对他,薛洋被自己心里冒出的那个念头吓到了,还能为何,当真是为了报复你么,晓星尘。
薛洋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拐过墙角,打开了牢房的门。
“你来干什么!”宋子琛送走晓星尘,犹自没有回过神来,听到门响,以为晓星尘去而复返,却不想进来的是一脸戾气的薛洋。
“我来看看你啊,宋道长。”薛洋周身笼着恨意,邪魅狂狷的笑溢出嘴角。
“你滚!”
“废话呢,就少说吧”,薛洋走上前,“宋道长,好念头啊,想带晓星尘走?可惜人家不领情啊,娘子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我作为他的相公,实在是应该弥补一二。”
“你放尊重点!”宋子琛听着薛洋娘子相公的乱喊,怒气直往上冲。
“难道不是么?我薛洋虽不是正经人,但是也还有底线,除了自己娘子,是不会跟旁的人,那个,哈哈哈哈,宋道长,你看你,把我说的都害羞了”,薛洋开怀一笑,凑近宋子琛,对上他的眼睛,“哎呀,昨天晚上,你是没看见,晓星尘真是好乖啊。”
宋子琛脸气的绛紫,但是刚和晓星尘见过面,又听到薛洋这句话,脑海中不自主的浮现出晓星尘今日穿的那件月白外衫,袖口处隐隐绣着几竿水色瘦竹,似乎是比前几日见时更清弱些。
“薛洋你这个畜生”宋子琛大骂一句,用力地摇摇头。
“哟,你这是想起什么了,这么大力甩头,把自己甩晕就不好玩了。”薛洋在宋子琛面前站定,手腕一抖,手掌中多了一物件。
宋子琛定睛看,却是从未见过。一条半指长的小虫,一动不动地伏在薛洋掌心之上,细幼如同一根稍粗些的棉线,通体透明,无足无翅,由内向外散着淡淡的金光,
“哼。”宋子琛轻蔑地瞥了薛洋一眼,心想这小流氓是断不会与自己正面交锋的,无外乎就是用这些不入流的阴狠之物了结自己,叫人看不起。
薛洋眼睛直直地盯着宋子琛,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也不在意,笑道:“这物名唤一寸金,是金光瑶为讨金光善的欢心特意炼制的,说是毒物,其实更是一种蛊物,所中之人若是有违了下蛊之人的命令,便会被这金光由脏腑向皮肉刺出许多伤口来,皮肉伤易好,脏腑伤难愈,伤的多了,用不了几日,中蛊之人便会命向黄泉了。你说金光瑶对他爹,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此物无药可解,唯有听命,不听也没事,受困者就算死了,一般人也看不出端倪,当真是个好物件,非常适合我们这种阴险诡谲之人使用,可惜啊,此物极难炼制,本也不多,如今这世上也只剩这一条了,我和宋道长你交情这么深,你又要带着我家娘子去看山山水水,当作谢礼,就给你用吧!”
薛洋语速陡然加快,反手快速一震,一道金光直直瞄着宋子琛脖颈处飞去。宋子琛本也不想搭理薛洋废话,不想他突然转调,灵脉穴道又被锁死,一时躲闪不及,被金光破喉而入。
“你!”宋子琛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喉头,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我?卑鄙?无耻?下作?刚刚不是还看不起我么?没错,我确实不会跟你硬碰硬的,两只手的时候都打不过你,现在”,薛洋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宋子琛面前晃了晃,“没那个本事,小流氓最明白的就是知难而退。”
“好了,现在给你第一个命令吧,永远不许再有带走晓星尘的念头,想一想都不行。”薛洋认真地盯着宋子琛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个清楚。
“幼稚。”宋子琛咬牙切齿地回盯着薛洋,突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腹部爆出一团血雾。宋子琛虽未呼痛,却已是疼的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怎么样,这份回礼还满意么?之前啊,有个小仙家的宗主既不想听话也不想受罪,你猜他怎么办,他竟然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想把一寸金取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傻了。”薛洋笑弯了腰,抬头看看宋子琛,“你怎么不笑啊,不好玩么?不过,我这可不是在暗示你,你可别死,你连想死的念头都不能有,你要是死了,我和晓星尘的趣事要跟谁说呢?你也知道的,小流氓可没什么朋友。”
宋子琛擦掉嘴边的血迹,恨恨地盯着薛洋,一言不发。
“好了,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告辞,宋道长。”薛洋眼底闪过一抹血色,阴晴不辨。
薛洋回到家已是卯时过半。晓星尘见他进门,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问到:“回来的好晚,事情顺利么?吃了么?”
“啊,嗯,挺顺利的,东西送到了。我没吃啊,急着回来见你呢。”
“见我?有什么事么?”晓星尘满眼疑惑。
薛洋走近,拉起晓星尘的手,不解地问;“对啊,我出门一日,好想你,急着回来见你,不对么?”
“哦,你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有什么事要找我。”晓星尘垂下眼,轻咬了下嘴唇。
“哦?难道,我应该找你有事么?”薛洋贴近晓星尘的肩颈,“好累啊,你是有事要和我说么?”
晓星尘心里咯噔一下,反手环住薛洋,把头靠在了薛洋的肩上,让薛洋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没什么,我是担心你不顺利,想多了。”
薛洋见晓星尘这话接的滴水不漏,心想还没到摊牌的时候,那最后一条一寸金也不能这么快就浪给了,嘴角轻轻一挑,拥着晓星尘向床榻压去,说道:“那先让为夫为你一解相思吧。”
薛洋解着晓星尘的衣带子,望着晓星尘紧闭微颤的睫毛,清风明月晓星尘,你不是觉得脏么?那就让我把你弄得更脏一点,脏到骨子里,脏到你自己都嫌弃,除了我,没有人会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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