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停电事件
化学对于空降的学霸来说仿佛就跟写低年级的练习册似的,林园感觉没过多久,这张被她填的跟车祸现场似的试卷就被学霸做完了,忍不住跟着栾老师的进度一对,竟然没错一道题。
突然之间,林园觉得身旁的空气都透着神秘的压迫感,这尊看似小绵羊一样的学霸,也许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尖货。
下半堂课,林园无聊的已经开始看不清黑板上的元素符号了,她先是从桌斗里拿出昨天没有看完的小说,想了想又换了本岛国漫画出来,一边转着笔装作低头思考的样子,一边吊着眼睛看着社会主义兄弟情,实则满纸追妻记的终结谷之战。
蔺如超似乎并不近视,也许是散光,也或许戴个眼镜是为了学霸人设的装模作样,他听了几耳朵化学老师的讲解,就长腿一伸翘起了椅子腿,一摇一摇的颇为悠闲。
“好看吗?”
“嗯!”林园正看到关键的部分,也没仔细听这句话是谁问的,便点头回答。
“那能借我看看嘛?”
“你等我看完的。”
“唰”的一声又快速的翻过了一页。
“你给我站起来!”
化学老栾一记河东狮吼,震的趴在桌上的程亚涛豁然坐起,披在身上的羽绒服也贴着脊背滑了下来,半张脸睡的红扑扑的,似乎还冒着口水的热气。
老栾将手里的水杯“咣咣”的磕在林园的书桌上,拧着眉叫道:“我都逮到你第几次了?啊?你自己说说,既然这么不喜欢理科班,你死气白咧的赖在这干什么?用不用我跟你爸说说让你去文科班?整天就知道捧着一些垃圾来学校混日子,你对的起谁呀!”
林园身材丰腴,腰细腿长,哪怕是低着头站着,也比矮搓圆的老栾高出半个头,这在无声之中就戳了老栾身高自卑的心窝子,看着林园就更加的火冒三丈。
先是蛮横的从桌斗里将林园租来的小说漫画都搜刮了遍,然后将桌上摊着的卷子拿了起来。他本意是想看看她卷面的分数跟错题,好说说她的不上进,结果在看到卷面上另一些隽秀利落的字体时,竟蓦地就收敛了脾气,仔仔细细的对着那些透露着自信的答案。
“这谁答的?”老栾的眼神在蔺如超跟林园的身上来回逡巡道。
“反正不是我。”林园小声的嘀咕道。
“我没问你。”老栾瞪了她一眼,再次将目光转到蔺如超的身上。
蔺如超依然翘着他的凳子腿摇着,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苦了大半堂课的老栾终于老天开眼的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呀!听说是个尖子生,没想到还挺有两把刷子的,竟然一道题都没错,解题都不带打崩的,一气呵成。”
听完老栾的话,蔺如超破天荒的皱起了眉。
这里的老师都什么毛病,不拍马屁会死吗?
老栾像看着绝世珍宝似的盯着学霸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瞪了林园一眼,气道:“守着个学霸,你也瞪开眼好好跟人家学学,这么块风水宝地别浪费了。”
说完捧着那些小说漫画转身回了讲台。
林园望着他滚圆的背影就差伸出一条尔康手了,那腔子里的心真的是片片凌迟,道道淌血,他老人家若是将这些书压到毕业再给,那还不如押金全别要了哇!
生无可恋的坐了下来,旁边这位学霸贱兮兮的测过头来,低声说道:“这年头还有看纸质书的,你是我见到的头一个。”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林园就有气,她恶狠狠的瞪着他凑过来的脸,咬牙切齿道:“老师来了你怎么不捅我一下?”
“捅?”蔺如超不自然的上下描了她一遍,“拿什么捅?”
“你说拿什么捅?”林园炸着毛反问道。
蔺如超眨了眨眼皮,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跟一双小刷子似的,似乎能扇动两个人近距离之间的空气。
他是真的不懂捅是个怎么样的捅法,遂一脸尬然的望着她,电光石火间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看他是真的一脸不懂的样子,林园肃戾的科普道:“这就叫捅。”说完,她伸出一根食指,对着蔺如超的腰侧狠狠的捅了一下。
这一捅,实打实的戳在了肋骨上,蔺如超惯常冰山似的脸倏尔变白,眉毛也瞬间凝成了一团。
挺痛的,但是他不能出声。
林园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蜗居在教室的最后方,突然多出来的这个人,虽然对她有恩在前,但是对于陌生人的戒备,还是让她无端的将火气发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在另一侧观看了整段过程的程亚涛,也不知道抽了股什么邪风,从桌斗里抽出一本练习册冲着林园的后脑勺就甩了过去,接着语气不善的说道:“你给我消停点。”
练习册分量不轻,正巧又是书脊的位置砸在了后脑头皮上,顿时疼的林园捂住头闭上了眼睛僵直不动了。
然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程亚涛,非但没有敛去面上的极怒,反而豁然从桌位上站起,捞起羽绒服就向外走去。
面对他的突然不守纪律,老栾是一贯的无可奈何,全班则是如常的鸦雀无声。
唯有蔺如超扬声对着即将走出教室的程亚涛喊道:“不说句道歉就走,这不太好吧!”
程亚涛将羽绒服单手挂在背上,立在讲台前转过头,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不算个东西,但你绝对不是个东西!”蔺如超在椅子上扬眉浅笑,挑衅的意味很是高涨。
林园保持着捂头的姿势缓了老半天,才撤下手掌,一片模模糊糊的血渍沾染在上面,昭示着程亚涛是多么的恶劣。
程亚涛将墨绿色的羽绒服顺势甩在讲台上,长腿一伸就迈进了两组之间的过道里,说道:“你是打算多管闲事了?”
蔺如超从椅子上闲适的站起,稍稍的扬起下巴,对着愈来愈近的程亚涛说道:“你打了人,道歉是应该的,至于说我多管闲事,那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外号可叫“雷锋”!”
程亚涛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却有着一米八六的身高,想不到新来的学霸看似单薄,站起来两个人却平分秋色,若论发量的话,似乎学霸还要高一点儿。
程亚涛常年头发乱糟糟,一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的气场,往那一杵跟柄出鞘的刀子似的。
老栾一看两个人的矛头不对,立马从讲台上奔了下来,硬塞在两个人的身旁,说道:“干什么,干什么,这还上着课呢,程亚涛你就开始欺负新同学了吗?”
程亚涛扭头垂视老栾,皱眉道:“你哪双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分明是他先找事。”
老栾一听,就知道这货的气有可能发到自己头上,遂强撑着师表的尊严,说道:“我不管是谁先找事的,你们两个都给我上外面站着去。”
这回换到蔺如超面有黑线了,这什么情况?不是拍马屁恭维自己的时候了?换成拳头之下无人权了是吗?
就在双方都低头瞪着老栾的时候,林园捡起那本将她脑袋砸出血的练习册,毫不客气的抡在了程亚涛的脸上,将他坚硬的脑袋砸偏了过去。
她气急骂道:“你他妈是有病吧!砸我下死手是吧!你怎么不去死啊?”
被书脊掼出来的口子跟决了堤似的,鲜血顺着脖颈流淌下来,蓦地就洇红了校服的领口。
“老师,林园流血了。”先是宋薇惊叫了一声,随后程亚涛别过头来,指着林园的脸戾怒道:“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在给我说一遍。”
“说什么说!班长,快送林园去趟医务室。”老栾吩咐道,随后对着程亚涛跟蔺如超说道:“都给我滚出去站着。上课第一天就这么杵倔横丧,不管管你们真当我心善啊!”
班长王传宇应声而起,林园狠狠的剜了眼眶怒红的程亚涛一眼,便跟着班长走了。
见维护的对象走了,蔺如超跟程亚涛也没有了继续呆在教室里的理由,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教室站在了走廊上,不过却都不约而同的背对着教室,透过走廊算不得干净的窗子,望着横穿操场向着医务室走去的林园。
蔺如超面色如常,看不出担忧或者愤怒,但是间隔不远的程亚涛则将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握紧,望着林园背影的脸上是讳莫如深的暗沉。
在医务室简单的包扎了之后,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四中的学生大部分走读,住校的极少,是以食堂出了名的能糊弄,有些住校的孩子只好去校门口的快餐店解决,或者买个卷饼什么的凑付凑付。
林园中午去她妈妈打工的菜摊解决吃饭问题,但更多的时候是去帮忙,得了空隙才会咬两口发面饼跟拌菜,但更多的时候是她妈妈带什么,她吃什么,没有肉的素菜更是十天半个月不带重样的。
“你那头是怎么回事?”姜溪担忧的问道:“你同学他们又欺负你了?”
“没有。”林园将新到的黄瓜摆上案板,“程亚涛不小心用书脊砸的。”
姜溪静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我不是说他不好,但毕竟是个男孩子,你们两个,还是不要走的太近的为好。”
林园知道母亲的担忧在那!年少之时的怦然心动,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人就怀了不该有的心思,将纯真的友谊沾染上暧昧的情愫,而有些情愫一旦开始,就会不可控制的走向禁区。
林园摆完了黄瓜,转过身对母亲苦笑道:“你女儿到是想跟女孩子玩,可是谁接纳我啊?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我扒光了游街,在挂个贱货的牌子,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女孩子终归是比男孩子要安全些的。”
“妈!我自有分寸,再说了,程亚涛虽然名声不咋地,但是人家眼光高着呢!追在他屁股后头的女生哪个不比我好,他都看不上,更不可能跟我有点什么的。”
“那就好!”姜溪说道:“看不上你最好。”
林园对着她妈的宽心笑道:“您是巴不得我不被人喜欢才好,有这么当妈妈的吗?”
“我这是为了你好,一个女孩子,清白终归是重要的。”说完,姜溪的目光暗淡了下去,许是想到了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痛苦。
从小,母亲就整天灌输自己要离男人远一点,哪怕是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也不准许一块玩,可是林园又天生不招女孩子喜欢,这么些年,除了程亚涛,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便只有三班的李馨桐了。
又摆了些蔬菜在案板上,林园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眼见着午自习的时间快开始了,才辞别了母亲火速的赶回了学校。刚进了六班的时候,上午剑拔弩张的两尊大神正隔着她的座位分庭抗礼,面有霜降,无形的两道威压将教室里的空气压的死死的。
下午的两节大课都是语文,因为上个礼拜语文老师家里有事挪了一节到这个周,于是整个下午大家都在卷子的海洋里挑字眼,抓重点。
中途下课休息的时候,林园磨磨蹭蹭的去了趟卫生间,路过三班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同去的李馨桐。
李馨桐学习不赖,这次月考排榜全学年二十一,比上个月下降了六名,出门的时候也是一脑门的官司,似乎被班主任训的不轻。
“听说你们班空降了一个学霸?”李馨桐的嗓门哪怕是隔着两个隔间也仿若耳畔。
“是啊!空降一冰山帅哥。”林园懒散的说道。
“我听我们班主任说,其实她挺想把学霸拉到我们班的,只是李荣敏太能号丧,满办公室没一个能干的过她的嘴皮子的,我都怀疑这丫不会是个披着数学外衣的语文老师吧!一张嘴也太能叭叭了。”
林园推开门走了出来,站在洗手池的镜子跟前观赏着自己脑袋上粘着的纱布,“她是教数学的没错,不过每天都会绞尽脑汁的训我一通,再是嘴笨的人,这一年多也该顺溜了。”
“真是对你深表同情!”李馨桐从隔间里出来,才看到林园后脑上贴着的纱布,遂惊问道:“你头又怎么了?你爹打的?”
“不是,程亚涛打的。”林园低头洗手。
“我靠,他怎么就逮着你欺负,不是说他不打女生的嘛!怎么打你这么狠?”
“这大概就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李馨桐蒙登了,“啥意思?”
林园梗着脖子,“字面上的意思。”
两个人洗好了手,行了一段路便点头分别各自回班。接下来的一节大课又是冗杂乏味的语文题海。
四中五点下课,中间休息一个小时,六点准时开始晚自习,心情好上到九点,心情不好上到十点。对于已经到了高二下半学期的林园,身旁的人都在紧张,唯有她不紧张,终归是那些习题卷子都认识她,她却无从下笔,每当自习的时候,就是她心不在焉或者偷看小说的时候。
休息时间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去吃饭,偌大的教室只有零星的几个同学在玩手机或者趴在桌子上睡觉,窗外的天空已经半黑不黑的了,透着一股压抑的冷。
程亚涛在下课的时候率先从后门走了出去,林园以为今天的他依旧是翘课的一天,没有多想便趴在桌子上浅眠,却没想到他出去了能有不到二十分钟,便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了,很是不客气的将袋子重重的放在了林园的桌子上。
林园缓缓的睁开眼,保持着趴着的姿势,问道:“这是什么?”
“赏你的。”程亚涛走回座位说道。
林园用手指拨开纸袋的一角,只见里面躺着一块刚出炉的面包和一瓶温热的牛奶,还有几颗彩虹色的玻璃纸包裹的糖。
从初一开始,只要林园错过了晚饭,程亚涛都会想尽办法给他弄点果腹的东西出来,以前是干馒头鸡蛋,后来他有钱了就是包子馅饼,再后来是各色的点心与红彤彤的毛爷爷。
他们两个人从开裆裤到校服,从邻居到现在的上下楼,说不清谁对谁更好一点,毕竟谩骂对打的时候是要多过此刻言语淡薄的温馨的。
有的时候,林园与程亚涛真想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但又贱兮兮的在每个早辰,一个雷打不动的送钱,一个心安理得的拿钱。
今晚的林园没有什么胃口,拧开牛奶喝了两口,便将东西都塞进了桌斗里,程亚涛坐在椅子上玩他的五人对垒,蔺如超则老僧入定似的望着空白的桌面走神。
今日的晚自习是老栾的独场,从进门开始他先看了两眼活阎王,又瞄了两眼学霸,然后才开始发卷子,讲卷子。
林园因为夜里没有睡好,这会困的眼皮直打架,就在她忍受不住准备睡过去的时候,教室里的灯管突然全部熄灭了。
与此同时林园的头“咚”的一声磕在了桌面上,随即悄无声息的班级乍然之间喧闹了起来。
“停电了,停电了。”
“真是老天开眼呀!今天应该能早点放学回家了吧!”
“我看够呛,哪回停电不是一会儿就来了,越期待越失望。”
“吵吵什么?”老栾将手机上的电筒点开,高举着说道:“我看你.....!不是,后面那两个,你们俩干什么呢?”
随着老栾的一记怒喝,全班同学都顺着光的指引转过头来,只见杵在桌子上的林园还没爬起来,她的身旁一左一右两个男生已经贴着她靠了过来。
程亚涛的左手搭在林园的背上,右手肘撑在桌子上,整个人半蹲着身子将林园半包围在怀中,似乎低着头正在关心的询问着什么。
而蔺如超的手则已经摸在了林园的头顶上,看样子好像在为她揉捻,减轻头部撞击的疼痛。
被这一束微弱的光照耀着,两个人半掩藏在黑暗里的脸,多了那么些剑拔弩张的肃戾。
“我草!这是什么情况!”宋薇仿佛看到了鬼一般,在椅子上猛地一哆嗦。
全班静默了足足能有三秒,然后陆陆续续的有人将手机摸了出来,点开手电筒,将光束向着教室的后方,诡异的三人组探照了过来。
灯光的汇聚太过刺眼,蔺如超跟程亚涛同时不悦的眯起眼睛,而林园则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被灯光晃的眼前瞬间暴盲,不由自主的向着程亚涛的方向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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